第三章 渡劫（一）

  黑曜起兵，主帥居然是淩子期。


  清霜一心要為國出征，加上她又是天命女子，擔負起國家興亡的職責。我陪伴她左右，花陽也是。我們在路上收到埋伏，不忍看見清霜的失落，我信誓旦旦的讓她跟隨著花陽先走，剩下的事情由我來。


  那是迄今為止我麵對的最為慘烈的一場圍殺，我所麵對的是敵軍五萬的軍馬，而我隻帶了區區三千人，這樣的人數差異，卻沒有讓我身後的將士們露出一點驚懼，他們相信我，而我，必將不負他們。


  五萬人，他們帶著全勝的信心，麵對的卻是五百年前的天下第一，我與鎖情，就好像久逢甘露一般，慢慢的嗜殺著眼前的敵人，一劍會下必將有人瞬間消逝。而我身邊的戰友也在不斷的倒下，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脆弱，當三千人隻剩下十幾人時，這裏已不是戰場，而是屠場，我帶著憤怒，保護著最後的十幾人，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那些人好像看到獵物一般的湧去，我心中的怒氣越來越大，眼看著清霜來救我，卻身負重傷，而我的身後，隻剩下最後的三人，我不想就此在與這些人糾纏，萬般無奈之下，我隻能用朝花夕拾，而此時的我，留給那三人的記憶，便是人間地獄。


  他們將受傷的清霜團團圍住，而我，終將展現了最不為人知的一麵，我知道，凡是在場的敵人，不會留下一個活口，人人都知道朝花夕拾已經失傳，它是一門絕學，卻不知道，它有多大的殺傷力。剩下的人，看著狂笑中的我，似乎已經感覺到死亡的來襲，而他們終究無法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當我收起劍，告訴那三人可以走了，他們的表情，是意料之內的驚恐。而我，經此一戰，內力耗盡，必須要休息，隻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武功卻提升了許多。


  我休息的那幾天，清霜始終在我身邊，她帶著傷，卻依然照顧著我，這一切，我都知道，我隻是不想那麽快的醒來。兩國交戰，清霜作為主帥出征，黑曜的主帥正是許久不見的淩子期，他似乎變了許多。


  花陽的武功不弱，甚至天下間也是少有對手，曾經的他將淩子期毫無懸念的擊敗，而此次，淩子期卻將他打傷。清霜一怒之下親自上陣，我卻擔心，隻好撐著還在恢複中的身子上陣，將淩子期擊退。沒想到，姚幕靈的出現卻讓清霜再一次傷透了心。


  姚幕靈在我眼中，自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起，我便不喜歡她，我討厭看到她用妒忌的眼神去看清霜，而她對我的窺視，我也了然於心，我並不是不懂得拒絕，我隻是想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即便她的野心是我和師傅很早就知道的。而她，今天正好暴露出了她的野心。


  現在的一切，比五百年前更加的複雜，而我，雖然深陷其中，卻以置身其外的眼光去看待，所以，我比誰都要了解，然而，這一切我卻不能去阻止，師傅說過，五百年後的再次輪回，就是對五百年前的一次彌補，我隻能協助她，卻不能告訴她必將經曆的一切。


  然而，我終究是高估了我的忍耐，隻要清霜有一點的閃失，我的耐心就極度的彷徨，淩子期觸犯了我的底線，他將清霜虜獲了。就在我將要救走她時，我卻不得不做出了這一生最後悔的決定，就是將她托付給了沈洛凝。


  他們掉下山崖時，我突然有種再失所愛的感覺。連夜的不休不眠，我不斷的在山崖下尋找，花陽似乎心中也有自責，跟著我不斷的尋找。當看著清霜走在小白的身邊時，我的心才平靜了下來，緊緊的抱住她，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是那麽的美好。


  小白沒死，它看到我，居然異常的平靜，隻有我知道，它一定是生氣了，當年無故的將它遺失。


  我趁著夜色，去看了小白，告訴我了這些年的經曆，它就像個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靜靜地聽著，我告訴它一定要照顧好清霜。第一次出征，清霜便以大勝而歸。


  回到宮中，清霜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在我們都沒有弄清楚時，她卻以雷霆的手段將白夜帝救了出來，這不禁讓我刮目相看，現在的清霜，要比當年的清塵堅強許多甚至更加的英勇。


  然而，就是從那天開始，老天對我和她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清霜失蹤了，當我知道時，她人已經在西祈的皇宮中，沈洛凝終於露出了馬腳，我隱約間覺得，這個人，我很熟悉。消息是白蕭赫放出來的，我才知道他其實一直白夜帝最相信的皇子，這麽多年都在暗中的幫助清霜。


  我和花陽趕到西祈的那一天，沈洛凝正要與清霜大婚，我怒不可赦，清霜的失憶讓她忘記了我，卻又可能還存在這意思模糊的記憶。沈洛凝一心想置我於死地，派出了大批的黑衣人，我趁亂將一顆丹藥喂給了清霜。


  花陽讓我帶著清霜走，而我第一次，選擇了留下來，和他並肩作戰，這是男人間的一種默契，何況花陽興許是我的一道影子。


  沈洛凝像是瘋了一般，終究告訴我們他的真實身份，別的人不知道，而我是最清楚不過，絕無期，他居然真的是絕無期。而清霜似乎很生氣，留下了一句話拉起受傷的花陽就跑了出去。


  我無法脫身，一怒之下，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而沈洛凝，卻趁亂逃跑了。我一路尋找著他們的蹤跡，看著他們躲到一處偏僻的小村裏。還不斷的有沈洛凝派來的人，而我都將他們默默的鏟出。看著她和花陽同屋進出，是那麽的開心，我第一次有了放手的念頭，隻要她開心，我是不是就可以走開。可是，我無法不看見她。


  清霜懷孕了，孩子是花陽的，我居然沒有太多想法。最終，花陽還是告訴了她，我一直都在，看著她挺著肚子坐在地上，我還是忍不住的現身了。


  除了花陽，展清主仆也一直跟隨著清霜，看得出來，他隻是單純的想對她好。臨產的那一天，我和展清比花陽還要激動，看著那兩個孩子，我居然有一種做了父親的感覺，前世的那些孩子，不管哪一個，我都是虧欠他們的，我心中暗自發誓，若我以後還有孩子，我必將好好善待他們。


  那個男孩子，生下來就有著一雙紅眸，這不禁讓我詫異，更奇怪的是，清霜的紅眸居然不見了。而她，再也不用因為強忍著流淚而頭痛。


  終究還是要回白夜了，天下的統一與清霜有著剪不斷的聯係。第一場戰征，卻出現了一個意外，花陽為了保護清霜，獻出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刻，我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揉捏在手中，看著清霜不吃不喝的心痛，我第一次開始懷念花陽的存在，那個至情至聖的男子，肯為了她付出生命。


  清霜獨自一人去黑曜取百色花。我將花陽的屍體裝進了一個透明的水晶棺材裏，從那一天開始，我便每天都陪著他，訴說著我這五百年的種種。


  清霜決定以身犯險，再次潛入西祈，這一次，她決定將沈洛凝一網打盡，我即便再不願意，卻依然阻攔不了她的決定。每日的等候，就好像是一種煎熬，直到那一晚，我的夢中，第一次出現了花陽。他告訴我，我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到了，讓我替他照顧好清霜和孩子，這一世他終究是我的一個影子，隻是下一世，希望我能讓他和清霜在一起，我點頭同意。他還告訴我，不久之後，清霜會有一場劫難，那時，他一定會想辦法幫助我們。


  我不知道那一場劫難是什麽，現在的我，已經很想念她了，所以，我安排好一切，獨自一人來到了西祈，悄悄地與清霜見麵了。我的到來，看得出她嘴上說著我魯莽，心中卻是高興。我開始慢慢的期待著我們以後的日子。


  再次回到白夜後的幾天，一個叫寇白門的女子找上了門，將清霜的情況告訴了我，並拿出了一小瓶紅淚，我緊緊的攥著手中的紅淚，清霜自從生下了孩子，再取紅淚，必將用全身八成的內力推取出來，然而，這對她身子的傷害近乎於自殺。


  白蕭赫再次傳來消息時，我將自己所在屋中整整五天。清霜死了，沈洛凝居然對她用了離魂，這難道就是花陽所說的劫難？而這時我才從寇白門口中知道，沒回來時的清霜是什麽樣子的。


  那一段日子，我在默默的等待，我以為，她還會再回來。


  那個自稱段清塵的女子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五百年前的時候，可是，經曆了這麽多，我又怎會看不出她到底是誰，清霜就曾告訴我，一個人再變，眼神是不會變的，所以，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誰，姚幕靈，你再變化，你的那雙眼睛依舊是帶著妒忌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