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老夫人微微閉了眼，面上雲淡風輕，也不開口回喬氏的話。
「你吼什麼吼，」姻鴻明瞪了喬氏一眼，嘴角勾出一個扭曲的笑，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喬歌才十三，這個驗不得啊，以後還怎麼嫁人？」
「哎，喬歌這麼小的孩子，我也心疼，可是姻家有姻家的規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老夫人幽幽道。
「不行，不能驗身，老夫人，昨天溫家的嫡長子也在，是他救下的喬歌，他可以為喬歌作證的……」喬氏帶著哀求的目光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聳拉的眼皮緩緩睜開，銳利的眼看著喬氏，「溫家的小子能作證那又如何，幾句話就能讓人信服？他能為喬歌以後的人生負責嗎，他敢拍著胸脯承下這個，我立即就帶著人回老宅，再也不過問此事！」
姻鴻明與喬氏雙雙沉默下來，都被老夫人一句話堵在心口裡哭笑不得。
人家溫昭救過姻喬歌兩次，已經是大恩大德了，現在還要人家對姻喬歌負責，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姻喬歌已經聽懂了老夫人的意思了，感情這是從老宅帶著人來給她驗身的。
昨日才發生的事，怎麼老夫人這麼快就知道，並且一早就出發來皇城，姻喬歌想起昨日姻雲最後說的那句話，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姻雲。
感受到姻喬歌的目光，姻雲低頭，對姻喬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姻喬歌眼中冷了冷，攥著裙面的手不自覺用力，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姻雲臉上！
姻喬歌算是明白了，以前姻雲或許以為不用用心對付她，所以做事稍有收斂。而最近姻喬歌重生了，做了幾件讓姻雲側目的事，所以現在姻雲開始想辦法對付她了。
姻喬歌站起來，惹得眾人都抬頭看她。老夫人看見姻喬歌的臉時終究有些不忍，想抬手拉住她，被姻喬歌躲開了。
姻喬歌來至堂中跪下，字字鏗鏘道：「老夫人，昨日我是被擄了去，那人本來已經上了馬車，想要行不軌之事，正在他快要得逞時，溫叔叔就將我救下了。」
說罷，姻喬歌抬起自己的手腕，「這是昨日那登徒子想要行事，我自己用匕首給划的，老夫人，我是姻家的嫡女，自然繼承了姻家的驕傲，若我已經失身於人，那麼現在這傷口應該不在我的手腕上，而是在我的脖子上。」
看著姻喬歌跪在自己面前斬釘截鐵的模樣，老夫人恍惚想起了姻黎出征前抱著銀獅頭盔跪在自己面前，也是這般模樣。
姻喬歌放下手，彎腰伏了下去，所謂女子磕頭不點地，姻喬歌將頭伏在手背上，「老夫人，驗身一事不僅毀了我的名聲，也會毀了我父母的名聲，請老夫人莫要再提了。」
老夫人心中一痛，開口就想答應了姻喬歌，但幾個老宅帶來的嬤嬤紛紛走至堂外的院子里，讓老夫人立時又閉了嘴。
「孩子，你先起來……」老夫人對姻喬歌招招手，眼中憐愛。
姻喬歌跪直了腰，但沒起身。
見她如此老夫人都沒鬆口，姻喬歌心中有些絕望了。這一世比前兩世還要命運多舛，打得她措手不及，看來她以前想的事要成真了，這一輩子，她也許是真的別想嫁了。
「若是我答應此生不嫁……是不是就不用驗身了？」姻喬歌問道。
「喬歌！你說什麼傻話！」
喬氏蹲下來想將姻喬歌扶起來，被姻喬歌一扭腰躲開了，眼睛死死盯著老夫人，想要她給一個回答。
「老夫人，您再慎重考慮一下吧，此事萬萬不能啊。」姻鴻明見自己的女兒被逼得說不嫁，心便揪著疼。
老夫人看了一眼外面站著的幾位嬤嬤，雙唇微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這幾位嬤嬤姻喬歌是見過的，在上上世與上一世，姻雲嫁給蕭徹當上了皇后時，這幾位嬤嬤都從老宅來到了皇城，不知是何身份，與姻雲單獨待在院子里半個月後，留下了兩位陪著姻雲進了宮，另外的又回了老宅。
姻喬歌猜想，這幾位嬤嬤一定是有些威望的，否則老夫人也不會如此踟躕。
「老夫人，驗身的事我是絕不會答應的！您別忘了我們當初答應了您什麼，我們喬歌已經犧牲了這麼多，老宅那邊的人也別太過分了，若是喬歌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也不在乎魚死網破了！」
喬氏憤慨站起來，雙眼通紅。
姻雲眸光一動，看向喬氏的眼越發沉了。
站在門外的嬤嬤們聽見喬氏的話后，有兩個腳步一動打算走進來，被老夫人一個眼神制止。
「喬氏……我知道你愛女心切，喬歌這孩子我也是很心疼的，但是今日不止我一個人來，要是事情鬧大了，老宅那邊會做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們當初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很感激……可是今日這事已經關係到姻家的名聲，不驗不行啊！」老夫人壓低了聲音，滿滿的無奈。
姻喬歌緩緩站起來，手臂一抖，袖中的匕首划入手中。
姻雲眸光一動，「喬歌你做什麼？」
姻喬歌冷冷的看一眼姻雲，然後轉身將匕首出鞘橫在脖子上，「今日就算死，我也不會驗身。」
不是姻喬歌想死啊，是她不得不這樣做來威脅老宅的人，今日要是真讓她們驗了身，就算老宅的人不會說什麼，誰知道姻雲會不會明日就將事情傳出皇城，到時候她姻喬歌怕是比現在的處境更慘，只有一尺白綾了事了！
「喬歌，喬歌你把匕首放下！」喬氏眼中閃動著淚光，想靠近姻喬歌又怕嚇到了她，最終轉頭憤恨的看著老夫人，「老夫人，喬歌是我的女兒，你們既然不肯讓步，那就請給我一紙休書，讓我帶喬歌回我喬家，以後塵歸塵土歸土，喬歌只是喬家女，及笄出嫁皆不關姻家的事，就算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也礙不著姻家的臉面了！」
喬氏的話讓眾人都震驚了，特別是姻喬歌，心中滿滿都是對母親的感動，就算為了喬氏，她今日也要保全自己！
「你說什麼胡話！喬歌不僅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今日就算拆了這皇城姻家的牌匾，我也絕對要護著喬歌！」姻鴻明走到喬氏身邊，將哭得搖搖欲墜的喬氏攬在懷中。
姻喬歌一步一步往外走，門外的幾個嬤嬤跟著後退，看向姻喬歌的眼沉沉的，好似姻喬歌只要有一絲鬆動，她們就會撲上來。
姻鴻明攬著喬氏跟在姻喬歌身後，轉身對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若喬歌被逼死了，那我與喬氏也不必再守著這姻家的牌匾了，即刻就出了皇城，天南海北去，再也不回姻家！」
姻喬歌心中思量著怎麼才能劃出最淺的傷口，看起來又觸目驚心，最好能傷在哪個嬤嬤身邊，讓老宅的人自亂陣腳，至少可以緩上個幾日。
溫昭從姻府大門走進來時，就見到姻喬歌橫著一把匕首在脖子上，神情肅然，彷彿要玉石同焚。溫昭跨進門檻的腳步一頓。
姻喬歌抬眼也見到了溫昭，今日的溫昭還是穿著銀白色暗紋官服，看起來溫文爾雅。
兩人的視線對上，姻喬歌的眼眶止不住的紅了。
連著兩世，姻喬歌的眼裡心裡都滿是溫昭，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這一世重生以來就不斷的發生事情，以至於現在姻喬歌每次見到溫昭，竟然還能從心中溢出一絲激動。
「溫叔叔……」姻喬歌緩緩開口。
「嗯，」溫昭負手走向姻喬歌，彷彿沒見到姻喬歌橫在脖子上的匕首似的，問道：「怎麼了？」
姻喬歌臉上閃過羞恥的神情，避開了溫昭的眼，「她們要驗身……」
溫昭瞭然，看向姻鴻明，「姻家主，昨日我將姻二小姐送回來時就已經解釋過，姻二小姐並沒有被那人得逞，怎麼今日又要驗身了？」
姻鴻明面上有些許難堪，沉沉嘆口氣，什麼也沒說。
坐在堂里的老夫人開口了，「你就是溫家的小子？走過來讓我看看，有許多年沒見了。」
溫昭走進堂里，對老夫微一躬身道：「見過老夫人。」
「好，好……長得這樣俊了，聽說昨日是你將喬歌救回來的，溫家小子，你可以為喬歌作證嗎？」
老夫人笑得和藹，溫昭靜靜的與她對視，兩人眼中都暗藏了深意。
「老夫人，我昨日到的時候，見到姻二小姐衣裳整潔，那歹人也只是坐在姻二小姐旁邊，兩人連手都沒碰到過。所謂眼見為實，我確實認為姻二小姐並不用被驗身。」
溫昭笑得和煦，語調緩慢，讓人如沐春風。
「呵呵，溫家小子，我知道你想護著喬歌，但是你護了得現在，你護得了一輩子么？」老夫人笑道。
溫昭看了一眼眼眶紅紅的姻喬歌，沉默片刻，才道：「一輩子，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