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圍場里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 很快蓋過了方才的死寂,彷彿之前的插曲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其實大家心裡跟明鏡似的,甚至有人開始猜想,來圍場那日帝后的馬車被人動了手腳一事, 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想要弒君, 還是說這也是皇帝安排的戲碼,也會在某一日被突然翻出來,用來針對某一個家族。
「喬歌,你好好獃著,我去你舅舅那兒說會話。」喬氏還是心神不寧,舉著酒杯站起來。
姻喬歌乖巧點頭,喬氏便又往喬家那邊走去。
姻喬歌端起面前的酒杯小抿一口, 酒含在口裡久久不下咽,苦味縈繞在舌尖上。
姻喬歌能夠確定了,這就是她在第一世成親時喝的酒, 能夠在宮宴上被放上案桌,想必這酒的出處也能夠問出來了。
「聽說你昨日救了太子,一邊與溫昭親親我我, 一邊與太子糾纏不清,你這算盤打得倒是好。」姻雲慢條斯理吃著盤裡的事物,一邊幽幽道。
姻喬歌轉頭看向姻雲的側臉, 姻雲吃了一小口, 端起酒杯喝一口酒, 然後用帕子沾沾嘴角, 眉眼清冷。
姻喬歌突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道:「當皇后的滋味如何?」
「什麼?」姻雲蹙眉,不明所以的看過來。
「……無事。」姻喬歌搖頭,撇開眼。
姻喬歌本來猜想姻雲也許與她和溫昭一樣,也是重生的,但是她方才一直注意著姻雲的表情,在她問出那個問題后,姻雲面色很茫然。若是裝出來的,怎麼也會有一瞬間的轉變讓她捕捉到。
「你病了一場后,性情倒是變了不少。」姻雲道。
「也許是經歷過生死,才能看透人心。」姻喬歌用帕子沾沾嘴角,扔在了案桌上。
「看透人心?」姻雲撐著腦袋側過頭來,「你若是照鏡子,就會發現你現在的神情有多麼恍惚,這兩月你聽到某些話和見到某些事時,就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還聽說你第一日去南書房,居然在見到溫昭時跪下了。你在害怕什麼?」
姻喬歌輕笑一聲,看向姻雲的眼,「看不出來,姐姐對我如此關心,這麼細微的地方都能觀察得到。」
姻雲很聰明,以同樣的方式來試探姻喬歌,若姻喬歌順著她的問題回答了,那才真的是心中有鬼。
姻雲也不再裝了,冷哼一聲,「你與其想法設法和霍盈那個蠢貨斗,還不如好好看著你這位未來的哥哥,他可不是個良善之輩。」
「姐姐,」姻喬歌打斷道,「是我們的哥哥。」
姻喬歌將自己的酒杯拿起來,問道:「這酒不錯,姐姐知道這是什麼酒么?」
「宮裡的酒品種多達幾十,我怎麼記得清楚。」
姻雲撇開眼,忽然見到陸無眠從姻家席位前走過,不由得心頭一跳,獃獃的望了過去。
陸無眠今日並不是穿的黑色配紅的服飾,而是墨色的,劍眉星目,負手穿過人群,在火光的照耀下眉眼更加深邃。
姻喬歌笑嘆:「猜錯了,陸叔叔並沒有穿黑色配深紅的衣服呢。」
姻雲冷眼看過來,惡毒的眼神毫不掩飾。
高階上突然傳來鈴鐺聲,全場又安靜下來。
「今日是慶明的生辰,而且驛獅的大皇子也為此遠道而來為慶明賀壽。」皇帝端著酒杯,紅光滿面,看起來興緻不錯。
「能為慶明公主祝壽,是我的榮幸。」驛獅大皇子站起來,聲音很低沉磁性,眼神溫柔看向蕭凝。
姻喬歌看向蕭凝,見蕭凝坐在皇後身邊,面色如常,明顯並不在意這位大皇子充滿愛慕的眼神。
皇帝朗聲大笑,似乎是看出了驛獅大皇子的心意,舉著杯子遙遙一敬,驛獅大皇子便仰頭喝了杯中的酒。
「裕華實在不錯,年少有為,你父皇想必很欣慰。」皇帝道。
驛獅大皇子封號裕華,倒也與他的氣質十分吻合。
裕華皇子道:「驛獅本就是大吳的附屬國,此次來,父皇特定命我用了二十輛車馬,將驛獅最珍貴的禮物送給大吳皇上,也祝賀慶明公主的生辰之喜。」
裕華皇子拍手,驛獅的侍從魚貫而入,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上全是金光閃耀的奇珍異寶。後面還有人拉著汗血寶馬,駿馬高大,頭細頸高,體型纖細,馬蹄跺在地上沉穩有力。
蕭徹一見到這馬就雙眼放光,恨不得立馬下去騎上去試試。
「這是產於阿賴山的汗血寶馬,並未處理過,可以用來繁衍後代。」裕華見蕭徹很有興趣,便出聲解釋道。
所謂沒被處理則是沒被閹割,許多用作戰場的馬都會被閹割,以免在作戰時馬突然發情。
皇帝早就見到過這些東西,並未露出過多的欣喜。
裕華又從侍從的托盤裡拿出一紙文書,交到了張權的手中。
皇帝將文書打開來,眼光微微沉了。
「這是驛獅剛剛打下的七州營城,驛獅本是大吳的附屬國,理應將戰利品交給大吳,此行之前父皇說過,願意將七州的一半疆土贈與大吳。」
裕華的話音一落,四周便響起了輕微的唏噓聲。
以土地作為禮物,驛獅確實大手筆了。
皇帝沉思片刻,將文書交給張權。
此時陸無眠站起來,道:「皇上三思,七州就在驛獅旁邊,離大吳較遠,且比較貧瘠。大吳若接手了怕是難以管理。」
皇帝眼底露出一絲滿意,道:「正是。」
許多人都差點忍不住笑了,驛獅就在大吳邊上,七州能離大吳多遠,且七州一直都是自立的小國,盛產寶石,可謂是肥得流油。
陸無眠與皇帝這一唱一和擺明了就是和裕華討價還價,又想要七州的土地,又不想付出太多回報。
裕華瞭然一笑,「此事皇上不用擔心,七州盛產寶石,每年僅上貢就可,派兵鎮守不過兩萬餘人,既然是驛獅贈送給大吳的禮物,我立刻就能在文書上蓋上寶印。」
「裕華皇子,既然驛獅送給了大吳一份大禮,那麼驛獅想要什麼回禮呢?」陸無眠問道。
裕華轉頭看過去,「實不相瞞,此次來大吳,是為了在大吳娶一名正妃回驛獅。」
皇后的眼光微微沉了,蕭凝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皇帝大笑,抬手道:「那朕就將朕最心愛的女兒嫁給你,希望大吳與驛獅永遠交好!」
蕭凝的臉色倏地變白,不敢置信的望向皇帝。
姻喬歌心中泛起一片涼意,身在帝王家,婚嫁之事從來身不由己。在自己的生辰上被自己的父皇就這樣嫁了出去,對於蕭凝來說,莫過於人生最悲哀的事了。
蕭凝想要站起來,卻被皇后摁在了椅子上。
「據我所知,皇上只有一位嫡女,那就是慶明公主,不知皇上說的可是這位公主?」裕華道。
皇帝點頭,「慶明還小,朕可安排你們定親,過兩年後,你便可以來迎娶。」
「多謝皇上。」裕華深深彎腰,看來願望達成。
蕭凝臉上落下兩行清淚,眼光冰冷,皇后見狀命人將她扶了下去。
驛獅的事了解后,裕華便又坐了下去,與大皇子蕭御碰杯聊天,論氣質,裕華與蕭御算是比較相近的,不過蕭御更像一個文雅書生,而裕華看起來更加高貴難以親近。
皇帝突然道:「姻家的小女兒在哪?」
姻喬歌心中咯噔一聲,將手中的筷子放下。
見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姻喬歌緩緩站起來。
「喬歌過來。」皇帝招手。
姻喬歌從坐席出來,走到皇帝的台階下,盈盈一拜。
「我聽說昨日是你救了徹兒,否則他現在已經被馬蹄踩死了。」皇帝道。
姻喬歌悄悄看一眼蕭徹,見蕭徹眼中帶笑看著她。
「不過是舉手之勞,其實真正救下太子的人是太傅,若不是太傅那一箭將馬射死,我與太子都性命堪憂了。」姻喬歌低著頭,語氣平靜。
皇帝笑道:「小姑娘倒也謙虛,不邀功,這很好。喬歌,我問你,你立了如此大功,可想要什麼賞賜?」
姻喬歌攏在袖中的手微微出汗,心中迅速思考著。
皇帝開口:「那……」
「臣女想要賞賜!」姻喬歌抬起頭,打斷了皇帝正要說的話。
若她什麼都不要,皇帝必然會賞下東西,說不定那就是姻喬歌一直避如蛇蠍的賜婚,姻喬歌不想被賜婚,所以她必須要賞賜!
皇帝沉默片刻,道:「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才能夠與賜婚一事達到平衡,讓皇帝捨得給她,又不用賜婚?
姻喬歌在心中思量許久,不由自主轉頭看向坐在後面的溫昭。
溫昭的眼眉籠在昏暗的火光里,也一直看著她,見姻喬歌望過來,眼神微微變暖,啟唇做了個口型。
姻喬歌立即領悟,回頭道:「皇上說過封臣女為縣主,但是臣女等了兩日也沒等到聖旨,所以……」
「呵呵,本想回皇城后再下封,既然你心急,那朕便立即下旨。」
姻喬歌見到皇帝顯出一絲失望,那是對她的失望。
這縣主一位本來就是姻喬歌唾手可得的,可是她偏偏要立刻就得到,顯得太過貪心和膚淺。
而且今晚封了縣主,要是再給姻喬歌賜婚,未免太過引人耳目了。
姻喬歌卻鬆了一口氣,不管皇帝對她是什麼樣的看法,至少賜婚一事是擱置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她不想一錯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