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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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段家軍, 那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作為前陳朝的護國之軍, 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曾經抗北狄、安南疆、滅海寇,幾度救國於危難, 守衛了天下百姓的安寧。
百姓們視其為天兵神軍,段家軍的主帥——定國公段林, 更是被大家視為九天戰神下凡,所到之處無不叩謝聲一片。要不是前陳朝的狗皇帝自己作死, 趁著人家幫他收拾叛軍, 鞏固江山的時候背後放冷箭,生生害死了段林,又坑得段家軍幾乎全軍覆沒, 前陳朝不可能這麼快滅亡。
而段峰……他居然是段林的兒子!
想起青年身上洗得發白的舊衣裳, 再一想那頭蔫頭耷腦, 不像能馱人反而要人馱的老毛驢,魏小花震驚之餘忍不住脫口而出:「那他怎麼連匹馬都買不起?還有,他看起來也挺厲害的,為什麼我卻從來沒聽說過段元帥還有這麼個兒子?」
「因為他三歲就離家了,」魏廣顯然和段峰很熟, 說話間重新坐了下來, 不在意地說, 「別看那小子是個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小少爺, 其實他跟咱一樣,都是在山裡長大的娃——聽說是小時候身體不好,總生病,他老子就跑深山老林里給他找了個師傅。他那師傅是個神神叨叨的小老頭兒,見到他的時候給他算了一卦,說這小子命格奇特,二十一歲之前不能回京,也不能沒事兒總下山,所以這不,外頭的人漸漸就忘了老林還有這麼個兒子。至於這馬,哪可能買不起,就是不講究——他那師傅是個老光棍,收了一群臭小子徒弟,個個都是皮猴,整日跟他們呆在一塊,哪兒能講究得起來?」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情,魏小花驚奇之餘又問,「但你們不是敵人,先前還打過仗嗎?為什麼瞧著關係還挺好的?」
蘇氏還沒見過段峰,但聽說他是段林的兒子,也是好奇不已。
「這事兒說來話就長了……」魏廣也不瞞著,飛快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白骨嶺之戰前,段家軍忠於前陳朝,建武帝和魏廣忠於「反賊」曹揚,雙方確實是勢不兩立的死敵,但撇開立場不說,魏廣也好,建武帝也好,對段林和段家軍都是極其欣賞敬佩的。就是和段林打了十幾年,在他手裡吃了不知多少大虧的曹揚,提起段林也是又愛又恨,沒少想法子招攬他。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英雄惜英雄。
可惜段家世代忠烈,哪裡肯退,曹楊無奈,只能選擇與同樣處境的淮南王楚鴻聯手,這才有了驚天動地的白骨嶺之戰。
那一戰中,十萬段家軍在三十萬聯軍的瘋狂強攻下拚死堅守了七天七夜。
第八天早上,久久不至的朝廷援軍終於到了。
然而早已精疲力竭的段家軍等來的不是援助,而是屠刀——段家軍聲名太過顯赫,礙了朝中太多人的眼,這些援軍不是來支援他們的,而是來滅他們的。那援軍將領更是早已秘密投靠淮南王,此行就為殺段林而來。
曹揚這邊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知道后情況已經陷入不可逆轉的境地,何況段家軍的覆滅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他們沒有理由阻止。只是段林實在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將帥之才,建武帝心中敬仰愛惜,更不忍一代英傑落得個慘死在自己人手裡的下場,便帶著魏廣趁亂救出幾乎已經沒氣的段林,把他送去了無極山。
無極山就是段峰長大的地方,他的師父無極子是個隱世高人,精通武學醫理,在他的全力救助之下,段林終於在昏迷一年後醒了過來。
段峰和魏廣就是因此事認識的。
至於後來……
白骨嶺之戰震驚了全天下,也徹底寒了段家人的心。事發后的第三天,段峰的二叔段晉就帶著家人和手下的殘兵敗將叛離舊朝,去了漠北圈地自立,從此不再過問天下事。直到幾年後舊陳朝覆滅,已經自立為周王的建武帝再三派人來請說,段家才終於答應重新出世,助建武帝攻下淮南,一統天下。
這個過程中,段峰曾數次下山相助,立下了不少功勞,魏廣與他並肩合作過許多次,交情自然不一般。
天下一統后,建武帝論功行賞,按照前朝的習慣保留了段家世襲罔替的定國公爵位。然而雖然保住了一命,雙腿卻徹底廢了的段林不願再回到世人眼中,便直接把這爵位丟給了兒子,自己帶著媳婦兒過世外生活去了。只是段峰年紀沒到,一直沒回京,所以還沒正式受封。
「那他這次去京城……」
「就是回去受封的,到時候這小子就是國公爺了,我見了他都得行禮呢。」魏廣哈哈一笑。
沒想到段林沒死,還是她爹救的,魏小花震驚之餘突然就覺得她那死鬼老爹也沒有那麼可恨了。又想到段峰這個印象中應該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國公府世子瞧著和平常的農家漢子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她心裡忽然就莫名安定了許多,對京城那個陌生而遙遠的世界也沒有那麼排斥了。
「段大哥很快就是定國公了,那叔您呢?我聽外頭那些大哥都喊您侯爺,您是什麼侯啊?」
看著突然抬起頭看向自己,臉色好了不少的少女,魏廣一愣,笑了:「什麼猴啊?瘦猴!你叔我小時候可瘦了,他們都管我叫瘦猴!」
魏小花一頓,想說什麼,就見蘇氏搖頭笑了起來:「我記得當年你很不喜歡這個外號。」
「是不喜歡,那猴子長得多醜啊,一臉毛,還尖嘴!」沒想到蘇氏還記得這些,魏廣頓覺親切,心裡那些因為多年未見而產生的生疏感也一下少了許多。他撓撓頭,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記得我還為這個綽號跟人打過架,不過他們人多,我沒打過還受了傷,是嫂子給我上的葯……」
「是啊,那天下著大雨,我和你鐵牛哥好像是從我爹那兒回來吧,遠遠就看見你一臉血地躺在樹下,可把我嚇了一跳。」
「嘿嘿,那會兒渾身都疼,爬不起來……」
兩人說著就聊起了以前的舊事,有心想跟魏廣多打探一些京城裡的事情,好提前做好準備的魏小花見此柳眉微蹙,心中有些著急——這種什麼都不知道卻被人死死盯上的感覺很不好,她想在到達京城之前做好應該做的準備,以免到時候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但在對上母親溫和明潤的雙眼后,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又見魏廣滿臉懷念,不住感慨,整個人徹徹底底放鬆下來,露出了在親人面前才會有的愜意,魏小花心中一動,跟著笑了起來:「這事兒我好像也還記得一點兒,那會兒叔是不是還擔心自己的臉被人打壞了,以後會找不著媳婦兒?」
蘇氏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笑意。
雖是舊識,但到底已經多年未見,有很多東西是沒法開口就問的,就算問了,人家也不一定願意回答,或者說不一定知道怎麼回答。倒不如一邊敘舊一邊打探,這樣既不會顯得無禮,又能消除隔閡,讓一切變得順其自然起來。
「哈哈可不嘛!都給俺愁壞了!你說我這一沒錢二沒本事的,這要再連這張臉都毀了,那以後還不得打一輩子光棍兒啊!」
「那叔現在娶媳婦兒了嗎?」
「啊?娶了,」魏廣撓頭嘿笑,「還生了仨兒子。」
「那敢情好,大寶有弟弟可以一起玩了。」蘇氏笑了起來,「還有弟妹,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竟能叫你看在了眼中?」
「她呀?哎,那就是個潑辣貨,動不動就又罵又鬧,沒啥好的,」魏廣嫌棄擺手,臉上的傻笑卻沒有停過,「不過她只對俺凶,在別人面前倒不這樣……」
三人邊聊邊笑,氣氛越發融洽,魏小花見火候差不多了,便話題一轉,說起了自己一家這些年的經歷。
從敵軍突襲魏家村,他們一家被迫逃離家鄉,到途中魏老爺子生病喪命,魏小蝶不慎走丟,再到她娘為了養活一家老小,日夜不休地做工熬壞了身體,到最後一家人終於在碧水村安頓下來……魏小花用輕描淡寫的,半點沒有經過渲染的一番話,說得魏廣一個大老粗眼眶發紅,最後眼淚都沒忍住下來了。
「好孩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們了!尤其嫂子,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
看著窩在椅子里使勁兒吸鼻涕,侯爺形象瞬間崩塌的魏廣,本來只是想進一步拉近彼此距離,消除隔閡的魏小花:「……」
算了,今天就先到這吧。
魏小花意外又不那麼意外,再次伸手朝他探去:「等等!」
段峰一個側身避開,臉色微冷:「公主自重。」
「嗯?」魏小花慢悠悠地從他身後的花叢里摘了一朵嬌艷欲滴的花兒,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我只是想摘朵花而已,段二哥以為我想做什麼?」
「……」
不欲再跟她糾纏,青年沒再說話,面無表情地行了個禮就要走。
「好啦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雖然沒看到他變臉,但這副「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么」的樣子也是很有趣了。魏小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閃身攔住他說,「你還沒跟我說剛才那兩人是怎麼回事呢。」
段峰頭疼,又不好強行把她撥開,只好冷著臉說:「就是公主聽到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