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死裏逃生
月色明亮，無端的讓人覺得清冷，虞姬身上裹著裘衣，依舊凍得瑟瑟發抖，項羽察覺出來，把自己的鬥篷脫下來遞給了她。
他什麽都沒說，動作卻由不得人拒絕。
虞姬將他的鬥篷披在身上，心情愈加複雜，明明隔著血海深仇，她卻越來越不想殺他。自己的心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她不知道，隻是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連自己留下來的意圖也快要忘了。
“你為什麽不殺我？”跟在項羽身後走了很長的路，虞姬突然開口，這個疑惑在她心中盤旋了太久，終於鼓足了氣問了出來。
項羽卻沒回答，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項王！”虞姬抬高了音調，“你為什麽不殺我？”
不願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斷他的思緒，項羽英挺的眉頭微微一挑：“我為什麽要殺你？你為親人報仇天經地義。”
“你都已經殺了那麽多的人，難道差我這一個嗎？”
問出了口，虞姬才覺得這話不妥，可是已經無法追回了，她心中忐忑不安，倒不是因為怕死，還是擔心引來項羽的怒氣。
“我的手上確實已經沾滿了鮮血，這是不這代表，我掌握了生殺奪予的大權，可以胡亂的殺伐裁決。那二十萬秦軍如若不殺，最後屍橫遍野的將會是七十萬人。”
七十萬，被俘的二十萬，還有楚軍五十萬？虞姬不懂，茫然的看著他，這是頭一次聽見項羽為自己辯白，她有些好奇他會說出什麽。
可項羽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街道依舊寂靜，寥無人跡，腳步聲都格外清晰，冷風刮來，瑟瑟的寒。
忽地，項羽停下步子，毫無防備的虞姬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
“聽見腳步聲了嗎？”他問。
虞姬屏住呼吸，這才聽見細微而急促的腳步聲逼近。
“對方大概有五六個人，都是有些身手的。”項羽話音剛落，五個高大的漢子就追了上來，手裏都拿著凶器，青銅的劍刀在月色下泛著冷光，恍人眼睛。
話也不說一句就開始砍人，目的就是要項羽的性命，電光火石之間，項羽已從地上撿起一根廢枝，用來當做武器，並將虞姬護在了身側。
天下人都知項家祖傳的劍法超群，但項羽一直都是決勝於千裏之外的將軍，極少人有見識過他的劍法。
劍隻有在劍客的手中才會成為劍，在不通劍術的人手中隻是一塊廢鐵，同樣的，枯木枝在尋常人的手中隻是無用的廢物，到了項羽手中卻儼然成為了一柄寶劍。
他動作迅敏，在別人出手之前，先擊其手背，對方手一鬆，劍就落到了地上。
這招他曾在陵園保護林虞時候用過，隻不過當時手裏拿的是槍，想起來，心中不禁有所觸動，項羽的進擊動作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但寡難敵眾，更何況他身邊還帶了個一點功夫都不會的虞姬，很快項羽便處於下風。
虞姬站的位置，完全在項羽的庇護之下，同時，項羽的薄弱之處也完全暴露在她的眼中，這個時候，若是她心一橫，給他一刀，那背腹受敵的項羽毫無還擊之力。
這個念頭在虞姬心中一閃而過，這樣絕好的機會，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出神的一念之間，她看見一柄刀朝著項羽捅了多來，動作先於意識發生，虞姬毫不猶豫的擋在了項羽麵前。
刀插進腹部一瞬間，血濺滿了她身上披的鬥篷，刀是冷的，血卻是滾燙的。她的身子像落葉一樣緩緩飄落。
“虞姬！”項羽一把抱住了她，血濺在他的臉上，鼻尖彌漫的都是腥甜之氣。
他抬頭，看到正向自己身上砍來的刀，快速地打橫抱起虞姬，側身躲了過去。
“項王——”隔著很遠便聽到了行舟的聲音，他帶著將士前來護駕了。
包圍著項羽的高大漢子，相互交換了眼色，迅速的逃走。
行舟跑地上氣不接下氣，看到項羽懷中抱著的滿身是血的虞姬，臉上愧疚之色更盛：“虞姬姑娘她……”
“別說廢話，快點回軍營，讓軍醫準備救人，我現在就帶她回去。”項羽打斷他的話，神情冷峻中透著不容辯白的威嚴。
“是！”行舟立即安排了將士回去報信，自己則是在護在項羽身邊寸步不離。
懷中的虞姬早已意識不清，項羽看著她失血過多的慘白小臉，心都揪了起來，她這樣做又是何必。他向來不願意欠人人情，命債要如何還的清。
不要有事，項羽在心中默默地祈禱。
抱著虞姬回到軍營，一路上沒有假手他人，項羽的衣裳被她的血跡打濕，軍醫治療時，他一直守在旁邊，知道確認虞姬沒有生命危險，才去將身上染血的衣物換了下來。
他沒有再去虞姬那邊，而是徑直來到了範增的營帳，半夜行刺這件事太過蹊蹺，他親自和那幾個人交了手，對方不是死士，招式上藏一半露一半，不夠狠戾。
他看的明明白白，要是那五個人真想要他性命，齊心合力，他根本無法逃脫。
可是他們卻沒有使出全力，見人來了，便倉惶逃走。
夜已經深了，但範增還沒睡，在油燈下翻著竹策的書卷，見項羽急匆匆的走進來，不慌不忙的站起來。
“項王為何一身的血腥之氣？”他皺了皺眉頭。
“在鹹陽街頭遇到刺客，我沒事，虞姬為我擋了一刀。”項羽應道。
“虞姬？嗬。”說起這個名字，範增輕哼了一聲，滿是不屑，她會為項羽擋刀？沒記錯的話，幾個月前，她還給了項羽一刀。
“亞父，這次她救我一命，自己也是死裏逃生，我不希望你日後不要再為難她。”
“所以，你半夜前來是來跟我說這件事的，因為她救了你，所以大受感動想要給她個名分？”範增眉頭擰了起來，他素來看不慣虞姬，心中認定這女人留在項羽身邊必是禍害。
“不，我是想問問，你和這件事情有沒有關係。”項羽冷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