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容器
第二百三十章容器
一龍一鳳已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如今三龍三鳳,這威懾力可想而知。武城內,能還站著的武者已經寥寥無幾,尋常百姓更是一下昏厥了過去。
趙清風勉強穩住心神,苦苦支撐,他雖不知城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冥冥之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接下來的一戰,他必須看仔細,瞧清楚,否則定會抱憾終身。一旁老者見了麵露欣慰之色,這一年的武城會武當真是驚喜連連,別開生麵。就是不知這驚喜最後會不會變成驚嚇,如此多的仙人境高手交戰,一個不小心,隻怕這整座城池都會灰飛煙滅吧。
屋頂上,名為馮笑笑的小女孩已經喘不過氣起來,她不過是個三境的練氣小修士,平日裏跟著師傅跑跑腿,打打雜,教訓兩三個小毛賊還行,真碰上這樣的大場麵,哪裏還頂得住,腦瓜子昏昏沉沉的,眼看就要跌倒,忽然感覺身子一輕,環繞在身周的那股強大壓迫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屏障給阻隔了一般,頓時壓力驟減少。
馮笑笑轉頭,師傅對她笑了笑,說道:“這樣的大場麵,咱們‘畫仙派’的山水鏡裏可是獨樹一幟,悠著點,別拍歪了。”
女孩點點頭,專心舉著山水鏡對準城頭,她也知道這樣的獨家大新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境上邊角熠熠生輝,光芒不斷,她都來不及去細數那神仙錢的進數,隻知道如今看得人是越來越多,錢也是不停地往裏砸,他們畫仙派今後啊說不定就要發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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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郡,男童撓了撓頭頂,這戲是越看越糊塗了。
“那人的局被破了,會是這麽個狗急跳牆的性子嗎?”
落魄少年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雙眼微微眯起,在他的印象中,那個讀書人是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興師動眾、氣急敗壞的。一定有什麽理由,或是更為深意的後手。
浩然天下,當年一戰,他已得罪了三處,現在就剩一個北洲之地,如今這也要得罪了,那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所?
突然,落魄少年像是想到了,神情一下變得極為凝重。
“難不成,他是想……。”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像揮之不去的夢魘越來越深,越來越清晰。
拉幕人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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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島之上,少年皮蛋正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一臉心驚肉跳的模樣。
“快走吧,阿黃,你看秀才都從鎮上出來了,肯是夫子讓他來抓咱們回去的,我可不想回去,都還沒闖出啥名堂呢,要是就這麽灰溜溜地被抓回去,我爹肯定會打斷我的腿的。”
黃發少年十分無語地看了這個從小玩到大的鄰居一眼,心道秀才要是真想抓他們回去,那逃哪兒都沒用,他反而對這畫中接下來的事更敢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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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劍宗,一眾弟子麵麵相覷,原以為不過是北洲一些修士閑的無聊,搞出點樂子來,可這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尋常了,甚至都有些脫離掌控了。
女子眉眼如畫,氣質出塵,隻是那雙秋水般的靈動眸子此刻卻是有些氣憤,柳眉微微翹起,似乎是生氣模樣,可也依舊好看的很。
她的眼睛靜靜望著畫卷中那提劍的男子,心中又氣又急。
她與娘親不知說了多少次,不要再去管那小子的破事,為何爹爹就是不聽,照此下去,也不知哪一天連性命都會陪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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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三位久經沙場的仙人駐足而立,神情肅穆,不敢有一絲一毫地鬆懈。
讀書人沒有放在眼裏,飲了一口酒,屈指輕彈。
三頭黑龍張開血盆大口,有氣吞萬裏之勢,口中黑光凝聚,方圓百裏大片靈氣被其吸入口中,隨即隻見三道龍息噴吐而出,觸之即死。
段飛苦笑道:“一上來就放大招,當真是半點情麵都不講啊。”
一口龍息就足以掃平整個武城,如今三道齊出,威力可見一斑。
段飛搖了搖頭,手中古劍升空,單手虛空畫符,以玄妙神通結印,不到片刻,武城前方就出現一道水波屏障,三道漆黑龍息撞擊在上,眾人忽感腳下一沉,驚天動地,甚是驚人,卻也難以攻破。
“我來守,你們攻,切記小心,那人修為深不可測,如今還未動真格呢。”
秀才與獨臂男子相視一眼,心領神會,經曆過南洲大戰的人物,自然知曉那人的厲害。
下一刻,兩道身影掠出,攻向天空,氣勢如虹,具是仙人本事。
讀書人沒有在意,頂多瞧了瞧城頭,目有深意,似早有預料。
“看來這‘嫡仙人’的美譽也不全是吹出來的,最強的仙人境?哼!就是不知你的上善若水能擋到何時?”
說話間,負責攻擊的兩人已經出手。
陶醉一劍遞出,劍光橫掃六百米,瞬息斬殺一頭白鳳。
劍六——天葬!
雲海宗宗主緊隨其後,於雲海中降下一座金身法相,金盔亮甲,如神將親臨,一拳捶出,再次轟殺一隻。
隻是兩人臉上並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又凝重了三分。
轉瞬之間,那兩隻本該被劍拳擊殺的白鳳竟化作團團耀白火焰,涅槃重生,再次飛上高空,與二人纏鬥起來,且無論受到何種形勢的攻擊,它們總能在第一時間恢複如初,繼續攻擊,實在難辦。加上第三隻在一旁策應,不斷襲擾,兩人頓感棘手。
城頭,段飛望著天空,微微皺起了眉頭。白鳳的殺力雖不如黑龍這般危險,但其不死不滅的屬性才更令人頭疼,長久消耗下去,己方隻會越來越不利。若是黑龍沒有先發製人,他大可用靈溪宗的水牢秘術將這三隻白鳳囚禁。
隻是如今看來,被困在此地的人反而是他自己。想到這,段飛再看那天上之人,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惆悵。
那人的性子果然還是一點沒變,看似漫不經心,但卻早已料敵於先,勝券在握。
陶醉也看出局勢不利,照此下去,還未等三教聖人出手,他們的真氣就會先消耗殆盡。
“這樣下去不行,要是不想辦法控住這三隻惱人的畜生,我等必敗。”
陶醉目光一凝,正要出劍,雲海之上突然落下一隻金色巨手,不由分說將這三隻白鳳擒住,牢牢握在掌心,不殺,免得它們再化作點點星火逃離。
陶醉看向獨臂男子,後者點了點頭,示意這就交給他吧。
讀書人有些意外,笑道:“白鳳身上的火可比這世間任何一種真火都要灼人,你就這麽握著,不怕再將你那僅剩的一條手臂也給燒沒了?”
趙楊搖搖頭:“能與鼎鼎大名的司徒先生交手,就是再丟一條手臂又有何妨?”
讀書人笑了笑:“這馬屁拍的舒坦,可也換不來你兒子的命。”
“換不換的,先試過我這一劍再說。”
談笑間,秀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讀書人麵前,劍意流轉,天地失色。
劍十——夢殺!
一道光陰長河從劍端流出,讀書人眼前萬物不斷扭曲,天地仿佛顛倒,不知不覺間,人已在夢中。
司徒無奈苦笑:“讀書人何苦為難讀書人。”微感恍惚,下一秒,便是寒光疾馳,可知,但身卻不可動,既是在夢中,身不由己。
一劍封喉,幹淨利落!
司徒人頭落地,下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原點,摸了摸脖子,腦袋還在,正慶幸原來是場夢時,胸口不知何時又突然被一柄利劍洞穿,再死一次。
如此循環往複,周而不止,直至夢中之人確信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現實中,眾人隻見秀才隨手揚了一劍,未中,兩人卻都一下沒有動靜。
段飛靜靜注視著,心中漸漸升起一絲異樣,好像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陶醉的劍雖然厲害,可那人應該不至於會如此輕易中招才對。如今局勢對他們而言是大利的,隻要能拖住,時間自然是越久越好。
可越是如此,段飛反而也發警惕,他小心觀察四周,不肯放過絲毫紕漏,那人的修為在四聖天中雖不算頂尖,可造麻煩的本事卻是無人能及。
“一定留有後手!”
恍惚間,段飛偶然一瞥,看見被趙楊單手擒住的三隻白鳳,“沒有燒灼的氣味!”,他突然靈光乍現,臉色巨變,吐口而出道:“老趙,快鬆手!”
多年的信任讓這位雲海宗宗主在聽到聲音的瞬間立馬做出了決斷,可還是晚了一步,那三隻白鳳轟然炸裂,沒有威力驚人的破壞,卻瞬間化作無形符陣將獨臂男子囚禁其中。
與此同時,聽到聲音的陶醉也瞬間明悟,正要抽劍離去,眼前的讀書人卻立馬化作一張符紙燃盡,同時四周空間受到束縛,不要說揮劍了,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段飛第一時間收回自身神通,任由那三頭黑龍的吐息貫穿武城,可令人驚訝的是,即使被這龍息掃蕩,整個武城竟也完好無損。
“果然是幻術!”
段飛心頭一凜,放開全部感知,搜尋那人真身,下一秒卻感覺那人竟就站在他的身後。段飛不敢回頭,而是選擇閉上雙眼,同時禦劍回防。可劍卻沒有像以往一樣穩穩落在他手中,而是‘呯’的一聲,牢牢刺進一旁的青石板下。
段飛眉頭一挑,麵露苦澀,自己的五感已經被那人完全支配了!
段飛嚐試動了動手指,可卻感覺腳下傳來聲音,一陣天旋地轉,直接單膝跪地。
此時,耳邊傳來那人的聲音,提醒道:“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的好,你以為自己在城頭,但可能其實是在人群裏。你以為動的是手,但可能卻是腳;你以為手中無劍,但一走,可能已是血流成河;所以…………老實待著就好。”
通過山水鏡,外麵的人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三位仙人境高手一個站在城頭呆立不動,一個懸在半空,還有一個立在城下,氣勢暴漲,修為驚人,但卻就是不動手,任由那讀書人一步一步從天上走下,再走到城頭,也不知在搞什麽?
段飛苦笑,問道:“看來光憑我們三個,還不足以讓你親自出手啊,我就有些納悶,你是何時下的幻術?”
讀書人立於城頭,雙手負在身後,笑了笑:“我也問你一句,你是何時覺得,對上我這一雙眼睛,會讓你產生沒有身中幻術的錯覺的?”
段飛回憶先前所發生的一切,似乎有了些眉目。
如此誇張的登場方式確實不像是那人的作風,而且作為曾經的頂尖神獸,黑龍白鳳的攻擊方式也太過簡單,仿佛就像是提線的木偶故意露出的破綻;還有以一化三的詭異手法,事到如今,段飛才記起,這人可是出了名的‘賭徒’,區區控製骰子的點數,對他而言又有何難。三龍三鳳,六個仙人境出現的恰到好處,既不多也不少,恰巧落在三人心弦之上,潛意識中就給了人可勝的錯覺!
甚至就連三人的出招方式和出招順序也都一一了然於心,運籌帷幄,不費吹灰之力就控製住了三位仙人境,其中還有兩名劍仙,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算計,在出招之前,就已奠定了勝局。
段飛沉聲問道:“當真半點機會都不給?”
讀書人搖搖頭:“我說得話就一句是真的,那就是馬屁拍得再好,也救不了他兒子的命。”
“為何如此執著於趙天武的元神,神征天武固然珍貴,但還不至於讓你冒這麽大的風險吧。”
男子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少年,沉默了許久。這隻是他今後計劃中的第一步,雖然出了些波折,但要到手的東西不能出任何差錯。
司徒一步步向少年走去,事到如今,這個‘容器’即使損壞一些,也沒關係,大不了事後再讓小九修複即可。原本打算靠著悶葫蘆的三死天命將裏麵的東西給引出來,現在看來,隻能用些粗暴的法子了。
男人站定,立在少年身前,蹲下身子,如今想來還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見過麵,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抬起了手,向那少年心口探去,伸至一半,卻驀然一頓,脖子上不知何時架了柄劍。
女子一襲白衣,就這麽突然出現,氣質空靈,仿佛與萬物融為了一體,此處不在,卻又處處是她。幾乎在其出現的同時,城中所有人都盡數沉睡,僅留城頭三位仙人境強者清醒。山水鏡不知為何一下切斷了所有聯係,讓各處等著看結局的仙家大呼可惜。
男人轉過頭,看了女子一眼,問道:“你要阻我?”
女子沒有回答,一劍掠過,讀書人的身體頃刻間化作塵埃消散,下一刻又驀然出現在了女子身後,他嘴角帶著淺笑,猩紅的血跡溢出,又平添了幾分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