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糧食就是農民的命
春天是最讓喬月開心的季節, 開春就意味著天氣暖和了。
天氣暖和了就意味著大河要開化了。
大河要開化了就意味著家裡可以開始做生意了。
家裡可以開始做生意了就意味著小錢錢向自己招手了。
作為資深財迷，沒有什麼比小錢錢向自己招手更讓人興奮的了。
無論什麼世道, 人都不能缺了錢, 為啥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呢，那是因為老祖宗們早就意識到了：錢是萬能的。
無論是死人還是活人, 都離不開錢。
歷史就是大家為了各自利益不斷撕扯的見證, 喬月畢竟是在二十一世紀活過的人，而且還親身經歷了那場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 雖然對自己生活沒啥影響，但是新聞上不間斷的播出次貸危機給大家帶來的各種各樣的災難，也夠讓人警醒的了。
幸好這個時代走得都是實體經濟，也沒啥股票債券之類的, 極大的減少了經濟泡沫的發生率。
喬月的憂患意識還是很高的，儲蓄意識非常的好, 沒有人忽悠著買理財產品，正好可以心無旁騖的存錢了。
兜里有錢，生活不愁。
不過這個時代，除了金錢之外，還需要儲蓄一樣東西，那就是糧食。
畢竟還沒有發生工業革命，動力還需要靠人力和畜力。道路不通暢，車馬不快, 真到了災年, 且不說國家有沒有糧食調過來, 就算是能調過來，也是可著縣裡人先來。
等用牛車把糧食拉過來，這邊也餓得快皮包骨了，所以沒錢可以，但是千萬不能沒糧食，到了災年，糧食是真的能救命。
隨著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懷孕，今年的喬月終於感受到了當一個家庭主母是多麼的辛苦。
家裡的頂樑柱要出去賺錢養家，小叔子和小姑子都不在家了，就剩下阿奶身子骨還算硬朗，能幫著忙一些家務活，但是需要用點力氣的活，喬月是萬萬不敢讓奶奶來乾的。
這要是一不小心閃到了腰，那阿奶得多難受啊，且不說養傷需要人照顧，家裡也沒有閑人能出來照顧老人了，而且阿奶也不是個能閑的住的人啊，讓她整天在炕上躺著不出門，老太太都容易憋出心理疾病來。
身邊是一個幫襯的都沒有了，不過就在這種艱難的時候，讓喬月體會到了有孩子的好處。
別看米粒年紀小，但是貼心啊，知道娘親每天都很忙，小米粒就像突然開了竅似的，一下子懂事了不少，平時出去玩都會帶著弟弟，從來不惹事，平時還會幫娘親燒火，摘摘菜葉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孩子這麼貼心懂事，倒是讓喬月舒心了不少。
忙歸忙，但是快樂還是有的。
家裡的瑣事，只要慢慢干，總有弄完的時候，但是家外的事情，就難搞了。
最麻煩的是作為長嫂，除了要顧好自己的小家，還要顧好這個大家，分家是分家，那是財務上分了家，血緣上還是一家子，而且誰都有需要幫助的時候，再怎麼冷血也不可能對親弟弟視而不見。
大河開化了，商船陸陸續續開始多了起來，為了多賺小錢錢，男人們都出門了，就剩女人們留在家裡，但是三個女人，兩個是大肚婆，就剩喬月這麼一個勞動力了。
翠芳娘也是真無情啊，農閑的時候倒是常來閨女家串門，拖家帶口的，在姑爺家一待能待上一個多月，兩個孫子都是能吃的，天天吃人家的大米飯，好幾碗好幾碗的吃，就跟吃冤家似的，啥時候吃撐了，啥時候下桌，還美其名曰幫閨女照顧孩子。
這小鋤頭那麼聽話，吃飯睡覺都是老老實實的，早就會自己拉屎自己尿尿了，平時也不用人專門看著，天天跟著哥哥姐姐們一起玩，相當的省心了，哪裡需要她來照看。
這邊閨女肚子越來越大了，彎個腰都老費勁了，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反而不見了她的蹤影。
閨女到底是比不上兒子，尤其是嫁了人的閨女，外孫子咋能比得上親孫子呢，這農忙的關鍵時刻，翠芳她娘正忙著在家裡做飯，伺候兒子一家呢，怎麼可能放下兒子一家子，來幫著閨女呢？
還好翠芳早就不對自己的娘親抱有幻想了，就算阿娘不來也沒影響到她的心情，男人出去賺錢，家裡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過得舒心，也懶得去想那些糟心的事。
反正生過孩子了，到底是有經驗，就算挺著大肚子照樣能把里裡外外收拾得妥妥噹噹的，小鋤頭也聽話，知道娘親沒法顧著自己，就天天跟在米粒哥哥身後玩，到點就回家吃飯，相當省心了。
最麻煩的是秀蓮了，雖然過過苦日子，但是嫁了人之後，就沒吃過苦。老三也慣著媳婦，再加上懷孕了，就有點恃寵而驕了。
本來就是個讓人不省心的主，懷了孕之後，老三更是花樣寵著，基本上是飯也不讓做，碗也不讓刷，就怕把當娘的累到，讓肚裡的孩子受委屈了。
被這樣寵著，對於女人來說還是很少見的，就算是富貴人家的少奶奶，懷孕的日子也未必比這幸福。
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本來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未見過陽光。
這樣的好日子過得久了，突然被「冷落」了，擱誰誰都會不適應的，尤其是孕婦正是敏感時期，自然容易胡思亂想，女人嘛，為了確定男人愛不愛自己，非常容易去作天作地。
也沒娘家人照顧，老三還天天去外面賺錢養家，每天回家也挺晚的，有時候累了，扒拉兩口飯躺在炕上就睡了，睡得跟死豬似的，輕易都喊不醒。
本來孕婦就容易情緒多變，這月份越大情緒就越容易敏感，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秀蓮終於受不了了，對著睡得跟豬似的男人，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已經會周公的老三給踹醒了。
還處在夢境中沒徹底醒來的老三，一臉茫然的被媳婦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啥錯事，讓媳婦發了這麼大的火。
這罵就罵了唄，咋還哭上了，媳婦開始大哭，都給孩他爹嚇懵了，哄了半天，可算讓媳婦止住了哭聲。
哭過了一場之後，再看看小心翼翼哄著自己的相公，秀蓮終於發泄完了，心裡痛快了，理智也回來了，意識到自己有些無理取鬧的過分了，就開始了自己最擅長的語言攻勢，說了些好話哄著自家老爺們。
媳婦的溫言軟語倒是讓老三十分受用，完全忘了自己被人踹醒了這件事了。
鄉村的夜晚向來是安靜的，偶爾能聽見兩聲狗吠，本來大家就住得近，小倆口這一鬧騰，整個季家全都聽見了，尤其秀蓮本身就是個大嗓門子，小倆口的吵架內容被隔壁兩個哥哥家聽得真亮的。
季子仁躺在自家炕上正跟媳婦黏黏糊糊呢，剛要進入正題，就聽見三弟被弟媳婦大聲怒罵，還不敢還嘴，哥哥好好的心情就這麼被影響到了。
季子仁狠狠地親了媳婦一口，然後出去喝了口涼開水，回來躺在炕上，開始怒罵自家三弟是個賤骨頭，但是罵歸罵，弟弟家的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當大哥大嫂的自然也得管管。
誰讓自家兒子總去人家蹭飯呢，還吃了人家那麼多肉，而且現在老三每天這麼累，除了去碼頭賺錢，剩下的時間還用牛車幫著喬月娘家運水澆地。
不管多忙，於情於理都得抽空幫襯幫襯這個弟妹了。
平常喬月做飯的時候也會帶著弟妹一份的，她要是有什麼特別想要吃的，喬月也盡量去滿足她，孕婦餓得快，一天要吃好幾頓飯。
秀蓮最近的肚子就跟吹起來的氣球似的，大得驚人，明明跟翠芳是差不多的月份，但是明顯比老二家的大出一大圈。
喬月害怕弟媳婦肚子太大，到時候不好生，還要扶著她在地上多運動，昨晚兩口子還吵了架，喬月還要對弟媳婦進行心理疏導，跟秀蓮聊天開導她，親姐姐都做不到這個份上吧。
今年生意好，幾個男人本來就很忙，又偏偏趕上乾旱，年頭不好需要裝水澆地，地里和生意兩頭都忙，哥仨基本上都忙得腳不沾地了。
包括臨河村在內的十來個村子，自打入了春天就沒怎麼下雨，莊稼才剛剛冒出點苗，長勢很不好，勤快點的人家，現在都是一桶一桶的從臨近的河溝里抬水澆地，那些離水源遠的地，基本上都被捨棄掉了，沒有完善的灌溉措施，只能靠天吃飯了。
全村的老弱婦孺，但凡拎得動水的全都出動了，一整天都在太陽底下曬著，全村的人都黑了好幾個度，季家的四個女人倒成了全村少見的幾個白人了。
以前生活在糧食充裕的現在社會，喬月基本上想不到還會出現糧食危機的情況。
剛穿越來的時候，家裡窮但是糧食還是充足的，只不過是為了省出糧食來多賣點錢，喬家才常吃稀粥的，後來自家開始做起了買賣，日子一天天的過起來了，干米飯也是可以隨便吃了，白面玉米面各種主糧也是隨便吃，花樣吃。
嫁過來季家之後，糧食更是堆滿倉，做了買賣之後，菜肉隨便吃，無論娘家還是婆家，全都吃得飽飽的，跟村裡其他人一比，氣色那是相當的健康了。
喬家阿爹出去干農活了，喬家阿娘本打算跟著去的，但被強制留在了家裡，雖然她這個年紀懷孕很常見的，但是喬家阿爹還是心疼媳婦，反正家裡有錢有餘糧，就算莊稼減產了，倒也不至於會餓著，這就是所謂的「手裡有糧，心裡不慌， 腳踏實地，喜氣洋洋」
突然碰到這樣的災年，對於喬月這種家裡有餘糧的，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除了家裡男人變得比平時忙了，基本上也沒啥大的變化，但是一旦出了家門，就會發現，整個村子跟去年完全是兩個狀態，大家臉上毫無笑容，本來應該是難得的農閑時刻，鄉村小路卻都是行色匆匆的農人，平時總是聚著一堆人的老槐樹，此時孤零零的立在村口，十分的孤單。
這就是朝不保夕的古代農民，一旦碰到災年，為了活命為了交稅，就要早早地開始節衣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