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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重生花妖(八)

  「夏侯小姐她沒有任何內傷與外傷, 只是感了風寒而已。」白鬍子鄉村醫生站起來, 拱手對焦急不已的掌門夫婦無奈道。


  吳真身上有[異術反彈]外掛,妖力雖傷不了它分毫,但造成的痛苦卻是十成十的印在了她身上。


  她年紀太小,意識太過稚嫩, 還不足以抗衡這種錐心蝕骨的痛苦。


  於是她連續五日昏迷不醒,渾身發熱, 滴米未進。


  再這樣下去,這個小花骨朵一般嬌嫩的女孩, 只有夭折一條路了。


  ……


  吳真睡了幾天,顧清瀾就在吳真房外跪了幾天。


  夏侯夫婦越是不怪罪他, 他便越是愧疚自責。


  只要一闔眼,當時小姑娘肥嘟嘟的臉頰上浸染淚水的模樣便會浮現在他眼前, 他從未見過她那樣,眸子里裝滿了不屬於年齡的很多東西——


  憤怒、驚詫、害怕、痛苦……


  卻因慣性使然, 當時, 他只當她是任性。


  若是……他再相信她一些便好了, 若再對那個女孩傾注一點耐心, 那麼那般活潑好動小太陽一樣的女孩,就不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了。


  出事之後,當晚他便去查看了那株桃樹。


  就在女孩插到的地方, 有明顯新灼燒過痕迹, 這個灼痕很大、又深, 幾乎燒爛了整個根部。


  然後他之前澆水的時候, 這裡尚只有刀斧砍傷的痕迹,之後也壓根不可能會有人這麼好奇心過剩地去燒這棵樹。


  顧清瀾心下一驚,當即挽開腰間長劍,向這棵樹刺去。


  沒想到——


  憑空一股力,叉歪了劍身,直直與樹榦擦划而過。


  而後,他無論怎樣去砍這棵樹,都會被未知的一股力帶偏,皆無法碰到它分毫。


  他取出打火石,企圖燒壞桃樹,然而無論多大的火苗,也燃不到它身上去。


  直直到晨曦,顧清瀾試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都無法再傷及這株桃樹。


  ——這是一株妖樹。


  饒是顧清瀾,心中也已明了了十分。


  這方土地,有妖、有魔、有仙……也有人。


  只是眾界鐵律,無論是妖、魔還是仙皆不可傷人,因為人界的繁榮關乎著其他三界的存亡,也因人界就如同其他三界潤滑劑一般的存在。


  相傳,違反這一鐵律者,必遭天譴。


  也正因這一鐵律,使得脆弱幼小的人類生存在了這片大陸,繁衍生息、安居樂業。


  而後人們漸漸忘了,世上還有妖物的存在,它們掩藏在人跡之中,從不會輕易出現。


  但總有一兩個不安分的例外。


  顧清瀾斂睫,眼前這株桃樹,就是個十分不安分的例外。


  實際上,這幾年來,顧清瀾遇到不止這一個不安分的例子。


  人界極多人修仙,但真正修成的,寥寥無幾。


  相傳若要成仙,比登仙都,以求上神之證。然而通往仙都崑崙的道路,有著重重非人的考驗,致使絕大多數的登山者,都命絕於半途。


  只有極少數人知曉,彌山有一條暗道,通往傳說中的仙都。


  然而就是這極少數人,頻頻打破著彌山的寧靜,企圖以武力找出彌山之中的暗道。


  不過這些人,從來活不到真正登上彌山的那一刻。


  因為,他們沒有人能越過顧清瀾的劍。


  這幾年來,顧清瀾默默地保護著鐵劍派。


  人前,他是高冷不言人畜無害的大師兄;人後,他的劍沾滿了鮮血。


  前些日子,他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對手,自己差點被對方捅了個對穿。


  這個傷養了一個多月才好,也是這一個多月,楚維之與夏侯月懷兩個孩子,日日來陪伴他,為他換藥做飯,端來好喝的桃膠糖水。


  桃膠……顧清瀾漸漸捏緊了拳頭,站在斑駁的樹影下,神色晦澀不明。


  此事因他而起,他顧清瀾便要負起責任,在跪到月懷師妹門前之前,他在廚房找到了楚維之。


  楚維之真正連夜煎藥,另一個灶台上,蒸著夏侯月懷愛吃的青葉糕。


  「維之,替我找一個人過來,現在或許只有他才能救師妹。」這是顧清瀾說的第一句話。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玄色玉佩,遞給男孩。


  「那個人叫做——寧歸。」顧清瀾的眼睛里泛著奇異的紅光。


  楚維之擦擦眼睛,那光又消失了,他安慰自己,是看錯了。


  「這個人是誰?」楚維之問道。


  「一個捉妖師,全天下最厲害也是最無恥的捉妖師。」顧清瀾答道,聲音沉沉的,不復以往的清明。


  從那之後,他一刻不停地趕回吳真院中,跪在她的房前。


  吳真睡了五日,他便跪了五日。


  ……


  「月懷月懷,天啦,小傢伙終於醒了!」耳旁,是便宜爹爹夏侯論劍喜極而泣的聲音。


  吳真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瞼,入目而來的,是兩排足以去打廣告的大白牙。


  「看來夏侯姑娘的煙瘴之症是好了,這個汝且拿著,將保姑娘一生平安。」眼前不大的小少年身穿道服,笑眯眯又神神叨叨從懷裡取了一個摺疊好的符籙。


  小少年約莫十一二歲,眼神清湛,清朗無匹。


  「你……是……」吳真出聲,虛弱而喑啞。


  「小道寧無霜。」小少年躬身道。


  吳真驚一口氣沒咽下來,差點嗝屁了。


  桃……桃花……七夫君是要在她這兒來湊桌打麻將嗎?

  眼前這個小道士,正是七夫君中對桃花妖七月影響最為深遠,也是除了執念顧清瀾以外,最愛的一位夫君——逗比捉妖師寧無霜。


  遊戲里,第二世的桃花妖七月懷著仇恨醒來,比上一次更快地,她化了形。


  首先,她誘惑了季師如。


  通過他,找回了白犬妖神與九尾妖狐。


  四人行駛計劃,首先囚禁了夏侯月懷。


  如果說,上一世的夏侯月懷只是被囚禁做了葯人,這一世更慘,他們抓了她,割去她的臉皮,切了她的手腳,用世上最狠毒的毒蟲噬咬她,用最致人痛苦的藥水浸泡她,只為——一解桃花妖七月的心頭之恨。


  接著他們屠盡了整個門派,穿上了那些人皮,埋伏在顧清瀾周圍。


  桃花妖七月依然嫁給了顧清瀾,不過是要讓他愛上她,再拋棄他,把世界最殘忍的事實揭開來給他看,讓他永永遠遠身負罪孽與愧疚活下去。


  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取得他身上的元……精……


  吳真捂臉,每次想到這個詞,就一陣羞恥啊。


  就在七月逃離鐵劍派之後,她就因破壞三界規則,被捉妖師寧無霜追殺。


  數月之後,她終是被寧無霜捉到了。


  寧無霜心懷善意,相信萬物有靈,將她捉進鎖妖壺裡。


  一路上,他降妖伏魔,到處救人。


  七月也被他一路的經歷深深打動。


  在臨近魔城的一個村莊,寧無霜遭到魔人偷襲,七月不顧耗損百年妖力從鎖妖壺裡衝出,只為救下寧無霜。


  可惜寧無霜已被魔人抓走,七月無奈,只得進入魔城相救……


  此時兩人已無法再無視彼此的心意,他們,不可遏制地愛上了對方。


  甚至七月寧願為了他,棄下罪惡,做個好妖。


  ……


  吳真又一次回顧了劇情,她每一次看到這油膩瑪麗蘇,都想吐!


  恍惚間,寧無霜已經被吳真的父母師兄包圍了,大家紛紛向他投來感激的眼神。


  「小道士好好住一陣子,咱們鐵劍派好酒好肉招待!」


  「小道士道服都破了,讓師娘好好給你補補。」


  「小道士喜歡瀑布練功么,咱們彌山有好大一個瀑布呢!」


  寧無霜毫無心機地摸摸腦袋,他一直跟著師父斬妖除魔,從未經歷過如此溫暖的大家庭,那張傻笑的嘴巴越咧越大了。


  明明是個小帥哥,卻笑成了村口的李狗蛋。


  ……


  「小月懷,喝點粳米粥,好得快。」掌門夫人王英,細聲細氣地勸道。


  吳真虛弱極了,明明很想很想吃,還是搖了搖頭,「師兄……清瀾……師兄……」


  「娘,要師兄……」


  她非要看到顧清瀾,才肯吃東西。


  掌門夫人擰著眉,哀哀嘆了一聲,只好出去喚人。


  顧清瀾是被人抬著進來的,他的膝蓋磨損太嚴重了,數日以來,滴米未進,整個人竟然比吳真還要虛弱。


  「阿娘,月懷……要跟師兄……睡……」吳真眨了眨眼睛。


  王英又只好命人將顧清瀾抬到床上來。


  吳真這才乖了,喝了小半碗粥,把剩下的一大半鍋留給了顧清瀾。


  吃完后,她像一隻小小的綿羊,蹭蹭蹭地挨到顧清瀾身邊。


  「清瀾……師兄……」吳真輕輕地喊出聲,聲音沙啞無比。


  「嗯……?」那個人的聲音也好不到哪裡去。


  「以後……師兄不要養樹了……只許……養月懷……」小腦袋蹭進了顧清瀾的胳膊下。


  少年愣了,他不是很懂這句話,或許,是要他當一個奶爸或者飼養員吧……


  可自己身旁的這隻小綿羊實在太可心了,他冷硬的心臟霎時間變得很軟很軟。


  少年輕輕側身,將小姑娘攬在懷裡。


  「答……答應嗎?」小姑娘抬起頭,眼睛亮亮的,好似乘了一汪淺水。


  少年看了老半天,輕輕點了點頭,「嗯……」


  他會養她、照顧她,看著她一天一天長大,然後把她交給那一個命定里的人。


  她從小訂了娃娃親的男孩,聽說是個不錯的小公子呢。


  ……


  楚維之本來帶著玉佩去找捉妖師寧歸,寧歸卻把自己唯一的徒兒寧無霜送了來,似乎還有永久贈送的意思——因為寧歸說,如果不除掉那隻桃花妖,寧無霜也就不用回來了。


  然而,化形之前,那株桃樹簡直是無敵的。


  無論寧無霜用什麼樣的方法,也不能傷它分毫,於是這個小道士,只能就這樣住了下來。


  ……


  匆匆十年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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