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八成想殉情
醫院衛生間,陸宸和楚易站在偌大的鏡子面前,用水清洗身上的血漬。
在抬起頭,瞧見鏡中的自己時,他倆眼底全是無比震驚的錯愕。完全不敢相信,衣服又臟又破,頭髮凌亂,滿臉都是黑漆漆血漬、渾然看不出原本面目的人,是自己。
他們何時如此邋遢狼狽過。
平日里,他們都是光鮮亮麗,自帶貴族光滑的。
當然,視線落在身上的血漬上,那一刻,他們心裡涌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難受又揪心。
除了陸宸的身上,有少許自己吐出的血,全是時念卿的。
在他們的認知里,時念卿不過是貪圖霍寒景的權勢、地位、金錢,才會不知羞恥的死纏爛打。然而,時念卿這一瘋狂不怕死的舉動,帶給他們的震驚,實在太大太大。
在這個世界上,口口聲聲說愛一個男人的女人很多,卻沒有幾個女人真正敢為了男人去死。
或許,他們應該重新去審度時念卿那個女人。
粘在肌膚上的血漬,沒有在第一時間清理,隔得太久,清洗很費力。
洗乾淨了臉,陸宸解開衣服扣子,拉開衣服的時候,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胸口處,印著一枚碩大的腳印淤青,很是觸目驚心。
楚易只是在旁邊瞄了眼,便覺得毛骨悚然,脊背發寒。
已經是兩天前的事情了,但是楚易現在看著陸宸胸口上的那個腳印,仍然覺得疼。可想而知,霍寒景當時踹陸宸的時候,那一腳有多重多狠,恐怕當時五臟六腑都震得痛。
陸宸清洗乾淨胸口上的污漬,塗抹了消腫去淤的膏藥,這才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灼痛感,消淡不少。
兩人沉默不語換上乾淨的衣物,好半晌,楚易這才猶猶豫豫地問:「宸哥,你說時念卿會不會死?!」
手術,進行了整整八個小時。
寧陽說,子彈的衝擊力實在太大,傷了心肺。
時念卿從手術室從來,就立刻轉去了重症監護室。
剛進去不到兩個小時,心臟就停止了跳動。
機器發出警報的那一刻,重症監護室外的走廊,當即兵荒馬亂。
霍寒景雙目猩紅地沖著寧陽咆哮救人。
楚易從來沒見過霍寒景如此驚惶失控的一面,那時,他站在玻璃牆外看著寧陽在重症監護搶救,高大挺俊的身軀,竟然隱隱顫抖不停。
這兩天,時念卿心臟停跳了整整五次。
今日還好,已經平穩度過六個小時,沒有異樣了,他們這才得空來衛生間整理下自己。
可是,危險期仍然沒有度過。
寧陽說,等她不再發高燒,身體各項數值也趨向平穩,保持十個小時,就沒事了。
陸宸聽見楚易的詢問,系皮帶的手,猛然一頓,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不會。」
陸宸的聲音,很淡,但是卻斬釘截鐵。
楚易也點頭:「嗯,她不會有事。」
楚易實在不敢想象:倘若時念卿再也睜不開眼睛,霍寒景會怎樣。
帝城,不對,是整個十二帝國,都將腥風血雨,屍橫遍野。
昨天晚上,徐則來了醫院,彙報了收集到暗殺的資料。
噬月的殺手,十二帝國的軍備。
霍寒景當場就下了絞殺令:噬月的人,一個不留。
如果時念卿死了,但凡涉及到那批軍備的國家,恐怕都會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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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卿昏迷的第三天。
桐姨提著餐盒,擔憂地望著坐在重症監護室外,沉默不語,宛若石雕的男人,苦口婆心地勸道:「少爺,多少,你吃點東西吧。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怎麼行?!」
霍寒景卻好似沒有聽見她的勸告,只是目不裝機地盯著掛在走廊玻璃牆的電子時鐘。
桐姨瞅著不過短短三天時間,瘦了好大一圈的霍寒景,心疼不已,眼淚都要滾出來。
雖說,霍寒景身份高貴,與他攀親帶故,是大不敬的罪。可是,打從白暖把霍寒景從肚子里生出來,就是她寸步不離地照顧。
桐姨仍然忘不了,霍寒景還是奶娃娃的時候,沖著她笑的場景。
桐姨一直沒有嫁入。全部的精力與心思,都落在霍寒景的身上。
可以這麼說,在桐姨的眼裡:霍寒景就是自己的兒子。
一個當母親的人,看著自己的兒子,不吃不喝,心比刀絞還痛。
桐姨絞盡腦汁地勸霍寒景吃東西,霍寒景都不為所動,無計可施的她,只能以時念卿為幌子。
她說:「少爺,你不吃東西,等少夫人醒來的時候,你的身體卻垮了,誰來照顧她呢。」
這些天,除了時念卿出狀況,沖著寧陽發脾氣,其他時候都一語不發的霍寒景,終於冷冷淡淡地開口了。
但是,他說的話,卻讓桐姨難受之極。
他說:「一個小時前,我重新數了數,她身上插了十八條管子,被刺了一百零四個針孔,輸了五十三袋血漿……」
「少爺!」桐姨聲音哽咽。
霍寒景卻說:「你是知道的,她從小都怕疼。」
「……」一時之間,桐姨不知道應該接什麼話,或是說些什麼好聽的話,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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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念卿恢復意識的唯一感覺:只有疼。
全身上下,無處不疼。
她稍稍動了下身子,當場痛得她呻吟出聲。
「天哪~,寧陽真是太神了,他說三個小時內,時念卿絕對清醒過來,我kao~,兩個小時又四十七分鐘!!」守在房間里的陸宸,當即一蹦八丈高,興奮地沖著屋外嚷嚷,「楚易,快去給景爺打電弧,快去!!」
時念卿睜開眼睛,有點不適應的眨了眨眼,不到三分鐘,她的房間立刻人滿為患。
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與手套的寧陽,嚴謹仔細幫她檢查身體。
楚易、徐則和陸宸,堵在床前,目光灼熱地望著她。
時念卿被他們那熱烈得只能用詭異二字形容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
徐則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跟寧陽說,好讓他幫你看看。」
楚易說:「你很多天沒吃東西了,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讓桐姨回總統府做。」
陸宸卻說:「時念卿,你的命真大,夠硬,肩胛骨都炸成粉碎性骨折了,你居然沒有死!」
「……」時念卿聽見陸宸話的那一刻,當即鬱悶得滿頭黑線。也不知道,他是失望,還是失落。
霍寒景是由護士攙扶著進入病房的,穿著病服,掛著點滴。
時念卿見狀,立刻擔憂地問:「霍寒景,你也受傷了?!傷到了哪裡?!」
誰知陸宸在旁邊當場一個噗嗤:「傷到了腦子。」
時念卿一聽這話,表情立馬跟著嚴肅和驚悚起來:「嚴不嚴重?!」腦袋受傷,怎麼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爬起來做什麼?!
不過,時念卿有些納悶:霍寒景的頭上,怎麼沒纏繃帶。
陸宸不等霍寒景回話,便搶先回答:「五天不吃不喝絕食,你說嚴不嚴重?!我猜大概言情劇看多了,他八成想殉情。」
楚易跟著附和挖苦:「哪裡是八成?!分明就是十成『你死了,他也不活』的架勢。」
「……」時念卿。
霍寒景劍眉微擰,黑眸冷黯:「也不知道,最近多少人看出我喜歡殺人的喜好。」
「……」
「……」
此話一出,陸宸和楚易接受到霍寒景陰冷的眼神,當即一抖……
**
子彈,是從時念卿背部肩胛骨鑽入的。
背部很多地方的骨頭都碎了。
時念卿在床上像木乃伊躺了整整半個月,才稍稍能下床。
不過,霍寒景那廝,怕她骨頭沒長好,過早下床骨頭會變形,所以不准她下床。
每天像屍體躺在床上,她真的無聊又難受。
百無聊賴,她只能刷刷韓劇,解解悶。
帝國軍區醫院的貴賓病房,裝潢很奢華,是個一百四十平的大套房。時念卿所在的病房外,還有一個很大的露台,栽種了很多鮮花。
只是,自從霍寒景把他的辦公室,搬到她的房間后,時念卿就覺得很壓抑。
徐則,領著三名警衛,將三挪高得誇張的文件,搬進來的時候,她柳眉皺成了麻花:「這麼多文件,處理得過來嗎?!」
霍寒景坐在辦公桌前,快速卻一字不落地看著文件,細心將每個問題都勾畫出來,然後寫上解決方案。他寫得很言簡意賅,這些文件,他只是做個大概分析,然後有專門團隊根據他的指示,實施下去。
將第二十八本文件合上的時候,霍寒景低聲回復道:「有些只是資料,我需要查閱的時候,自己翻翻,就不需要再麻煩徐則了。」
時念卿點點頭,收回視線繼續津津有味追韓劇。
凌晨十二點。
霍寒景處理完最後一本緊急文件后,疲憊地抬手按向脹痛的太陽穴。
原本,他想要出口詢問時念卿想吃什麼宵夜時,抬頭的瞬間,發現病床那頭的女人,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窗外,在落雨。
大打而開的窗戶,寒風呼呼地往裡灌。或許覺得有些冷,時念卿睡得很不安穩。
霍寒景見狀,站起身,輕手輕腳過去關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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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凌晨,帝城冷得像深冬。
與外面寒冷的夜晚不同,綴著橘黃色燈光的病房,溫暖又美好。
可是,站在門外的盛雅,雙眸好像充血了,憤怒得快要噴出熊熊火焰,她憤憤地瞪著病房內:立在病床前,身形挺俊的男人,深情款款睨著睡得正沉的女人,平日里彷彿凝著冰霜的眸,此刻目光炙熱溫柔,或許是覺得單純只用眼睛看,無法滿足,所以他緩緩彎腰低頭,將完美的薄唇,落在女人的額頭上。
盛雅死死地抓著門鎖的手,青筋突兀,她看著霍寒景旖旎繾綣的吻,吻過時念卿的額頭、眼睛、鼻子,最後落在嘴唇上,盛雅漂亮的小臉因為憤恨與嫉妒而顯得猙獰和扭曲起來,甚至不能自控地全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