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早孕10周
時念卿再次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
她腦子一片空白,頭暈目眩不知道要去哪裡,茫然得儼若行屍走肉。
三島之國,又名三聯島國。由北島、南島、中島,三大島嶼組成。北島,是三島之國人口最密集,經濟最發達的島嶼。
人潮密集的十字路口,時念卿定在那裡,明明沿著環海公路,走了很久很久,雙腿都酸麻得沒有力氣,可是醫生對她說的話,仍然揮散不去,猶如魔音般,還在她耳畔,不斷地盤旋迴盪,一遍又一遍。
「三島之國法律規定,只要孩子健康,生命體征平穩,是不允許醫院私下給孕婦流產墮孩子。其次,時小姐你看,這是你的B超單,超聲波返回的數據顯示:你的子宮,曾受過創傷,有條很長的疤痕,並且子宮內膜厚度不一,按理說,你的子宮算是畸形,如此環境,受精卵不宜著床,應該不會懷孕。可是,既然這孩子的生命力如此頑強,說明它跟你有緣,你墮掉它,不僅白白害死一條無辜的生命,而且對你的生命不負責,如果強行手術,不光要面對大出血的風險,你的子宮肯定保不住。你應該清楚:子宮對於女人的重要性……」
午後兩點,正是最酷熱的時候。
黑灰色的柏油馬路,被火辣辣的太陽炙烤得似乎都要融化,一圈又一圈不斷地往上升騰起滾燙熱浪,可是再熾熱灼人,也無法融化覆蓋在時念卿身上,將她嚴嚴實實包裹的寒冰,她像是跌入了無邊無際的冰天雪地里,冷得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的溫度。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綠了紅,紅了又綠,反反覆復地跳轉著。
身邊的路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時念卿卻僵硬地站在那裡,根本沒有再移動一步的意思。
想到那晚在南菁海的遭遇,想到骯髒的身體,想到這會兒竟然會懷上一個孽種,時念卿覺得一股更猛烈的惡寒襲來,她冷得嘴唇都在哆嗦。
宮梵玥,一直沉默跟在她的身後,無聲無息。
看著站在繁華的擁擠街頭,卻顯得異常單薄瘦弱的背影,落寞孤寂,宮梵玥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禁死死拽成拳頭。
時念卿頭暈目眩,站不穩往下倒的時候,一條強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
時念卿滿目蒼寂地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路口,她沙啞的嗓音,哪怕已經強忍,哭腔仍然那麼明顯。
她甚至在乞求他:「宮梵玥,我想洗澡!」
說著,這些日子來,似都形成了習慣,時念卿的手開始去搓自己的肌膚。
與其說是搓,還不如用抓更貼切。
她鋒利的指甲,從雪白的肌膚上撓過,留下一排觸目驚心的血痕。
「時念卿!」宮梵玥趕緊按住她的手,喊她名字的時候,喑啞的磁性嗓音,都染上急迫。
時念卿仍然要抓自己,宮梵玥索性死死禁錮著她。
「你能不能帶我去把孩子拿掉?!北島不行,我們就回帝城,帝城不行,我們就去美國……」時念卿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趟,她的聲音微弱到極點。
宮梵玥抱著她,並沒有回應她,只是將薄唇抿得更緊。
回縉雲區別墅的途中,時念卿陷入昏昏欲睡的恍惚中。
宮梵玥單手抱著她,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反反覆復打開又關上在醫院內拍的時念卿的B超影像圖。
猶豫到進入別墅區域,他這才重新點出那段視頻,用微信發送出去。
同時,他快速打了一段話:去你家醫院做流產手術,風險大嗎?!
不到三十秒,宮梵玥的手機,傳來震動。
他快速滑開手機。
李昀發來無比震驚的圖片,然後說:「kao,你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
「……」宮梵玥哪怕跟著屏幕都能感知到李昀那八卦的模樣,他皺了皺眉眉頭,冷冷地敲了兩個字:「想死?!」
「……」李昀那邊短暫的沉默后,回了消息,「一會兒給你打電話。」
臨近黃昏。
宮梵玥去書房第三次給英國女皇打電話勾通,對於他的失約,女皇很不高興,甚至很氣憤。
宮梵玥再三道歉,這才勉勉強強將會面,延後至三天後。
剛準備離開書房,去時念卿的房間看看她。
誰知,李昀卻打來視屏電話。
宮梵玥快速投在LED上。
「怎麼樣?!」接通的瞬間,宮梵玥淡聲詢問,「手術的風險,有幾成?!」
李昀是宮梵玥的初中同學。
初中剛剛畢業,就被家人送去美國學醫。當時李昀得知要出國,哭得死去活來。不過現在美國渾得風生水起,倒是感激起父母的心狠手辣。
「到底是哪路天仙,能讓我們的副統大人都把持不住,失了身。」李昀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宮梵玥的問題,而是先開啟八卦閑聊模式,「她在哪兒,跟你在一起嗎?!要不要把她叫過來,跟我打個招呼啊?!我想瞧瞧……」
「……」宮梵玥坐在沙發上,抿著薄唇,安靜盯著李昀唾沫橫飛地撬他私生活的模樣。
李昀一直嘰里呱啦說個不停,嘴巴張開閉合得都發酸了,宮梵玥卻坐在那裡,眉頭都沒挑。
那般安靜,那般陰冷,那般想要殺人。
李昀被宮梵玥自帶殺氣的眸光,震懾得投了降:「好了,跟你鬧著玩兒的,用得著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瞪著我嗎?!我也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飛美國?!」宮梵玥終於再次開口了。
李昀嚇壞了,連忙說道:「不需要,不需要。」
「能動手術嗎?!」宮梵玥問,「如果可以,我馬上就帶她來美國。」
李昀搖頭:「我不太懂婦產科,不過剛剛把那視頻發給我們院內最權威的兩名婦產科醫生,她們一致否認。並且兄弟,孩子既然懷上了,就生下唄。反正你還缺個兒子。其次,我沒有嚇唬你。我婦產科同事說,你女朋友的情況還挺麻煩。子宮問題很大,流產會再次傷害子宮,不流的話,子宮內膜厚度不一,又有疤痕。萬一月份大了,子宮越撐越大,會導致疤痕破裂,或是薄處的內膜,被撐爆……這麼嚴重的情況,就應該避孕,不適合再要孩子了……不過相較而言,還是把孩子留下吧。那疤痕與薄處內膜可以觀測,並且多吃些滋養內膜的食物,或者溫和的藥物,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宮梵玥顯然是對於李昀的用詞,很不滿意。
李昀瞪大眼睛:「你別又要吃人了,我說的都是實話。現在是什麼情況,也說不準。你就算現在不想要那孩子,進行流產手術。你知道什麼是流產手術嗎?!就是要把女人的孩子,活生生掏出來。雖然可以在B超檢查下進行,但是那仍然等同於一次刮宮手術……」
宮梵玥本就不懂醫理,雖然一些簡單的急救知識,他是知曉的。但是如此專業的東西,從李昀嘴裡說出來,他真是:越聽越火大。
原本他覺得,這並不是很嚴重的。
這會兒聽了李昀的分析,他不僅沒有得到絲毫的心理安慰,反而……愈發鬧心,甚至都不安了。
宮梵玥直接把視頻掛斷。
拉開書房的門,瞧見時念卿不知何時,竟然站在了門口,宮梵玥幽深的黑眸,陡然閃了閃。
「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剛才我……」宮梵玥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時念卿卻轉身往樓下走。
「時念卿!」宮梵玥追上前。
「我去收拾東西,我們立刻去美國。」時念卿一臉平靜,「既然你醫院有朋友,那麼手術就簡單了。」
「時念卿!」宮梵玥再次拽住時念卿的胳臂,「李昀的話,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他不建議你做流產手術。」
「可是我不做手術,同樣很危險。」
「相較情況,留下,你會更安全。」
「留下?!」時念卿似是被宮梵玥的話,逗笑了,「你讓我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宮梵玥,你是不是瘋了?!你難道不知道情況嗎?!我被人強姦了,我連肚子里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你居然讓我留下。」
談及這裡,時念卿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我沒辦法忍受這個野種,留在我的肚子里。它是我骯髒的恥辱,我怎麼能留下它?!怎麼可能留下它……」
說道這裡,時念卿全身都在發抖。
宮梵玥看著她的模樣,想要抱住她。
可是時念卿卻大力推開他,然後歇斯底里地吼:「你要不要帶我去美國?!」
宮梵玥看著她瘦弱的身體,貼在走廊上。憤怒的時候,她雙目血紅,表情很猙獰,可是,她卻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絕望又蒼寂。
那天,他與西嶽趕到南菁海的時候,西嶽手裡的狙擊槍,穿過那兩人的頭顱,他們走過去,時念卿全身赤裸躺在礁石上,其中一個男人的皮帶都扯開了,黑色的西褲,退至膝蓋骨。
那時候的時念卿,昏迷不醒,滿身的痕迹。
所以,他也不明白,時念卿到底有沒有跟那男人發生關係。
「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時念卿扶著牆壁,想要下樓。
宮梵玥卻再次拽住她。
「時念卿,以後我就是那孩子的父親。」
時念卿的步子,猛然頓住,那剎,她全身的血液仿若都凝固了。
她扭過頭看向宮梵玥的時候,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沒有滴落的淚珠。
她望著他,似乎沒有聽明白他那話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知道你無法忍受它的存在,可,醫生說得好:它既然選擇了你,說明你們之間有緣分。我們宮家,需要一個孩子。你是知道的,我這輩子都沒想過跟任何女人結婚生子。宮傾琛那性子,也不安分被家庭捆綁住。所以……這個孩子生下來,留給宮家當后。」
宮梵玥看著時念卿似是被他的話,深深震住了,久久僵在那裡沒有動。
宮梵玥忍了又忍,提倡道:「如果你覺得偷偷生下這孩子,很委屈。我可以娶你。風風光光讓你進了宮家的大門。這樣以來,就沒有任何人敢再隨便逐你離開S帝國,沒有人再敢把你從自己的家鄉攆走,你也不用再在外地流浪。」
「……」時念卿也不知道,聽了宮梵玥的那番話后,自己為什麼會哭得這麼慘。
可能是覺得自己悲哀。
也有可能覺得自己可笑。
對啊,她掏心掏肺喜歡了十幾年的男人,都沒有那樣替她著想過,反而是她這個從小都厭惡的男人,竟然會一語道破她的心事。
當天晚上,時念卿想出門轉轉。
宮梵玥不放心,女傭跟著,自己與她一起出門。
花園裡,在與另一家交匯的鐵柵欄外,她看見年輕的女子,推著一歲多的小男孩,在自家花園散步。
難得遇到鄰居,那女人很禮貌跟他倆打招呼。
而她活潑開朗的兒子,見到時念卿與宮梵玥,立刻嘴甜得喊叔叔,阿姨。
女人是S帝國人。
聽了時念卿與宮梵玥說話的語氣,那女人立刻熱情到不行。在國外,遇到同胞,本來就是件很激動的事情。
那小男孩,似是特別喜歡時念卿,非要從嬰兒車內翻出來讓時念卿抱。
最後隔著柵欄,時念卿摸著小男孩的手,逗他。
小男孩被逗得咯咯笑。
西嶽找宮梵玥有急事,宮梵玥暫時先回書房處理事務了。
他不放心,讓女傭過來接替,西嶽這才得空離開。
「你丈夫,對你真好。」女人忍不住感嘆。
時念卿聽了這話,眸色閃了閃。
「這麼好的丈夫陪在身邊,你怎麼還不開心?!」女人又問。
時念卿的嘴角,漫過一絲酸楚的笑意。她沉默了一會兒,轉移話題:「你老公呢?!」
女人神情一下就暗淡了下去,她笑道:「我哪有你這麼好的命,能有自己的老公?!」
女人說了她的情況。
她是被他的老公,騙到北島的。來了這裡,才知道:他有有妻有子。她的丈夫現在對她也是膩了,十天半個月不回來見她與孩子一面,聽說,在外面又養了情人。
聞言,時念卿問她:「為什麼不離開他?!」
那麼渣的老公,還要著幹什麼?!
女人的神情頓時落寞了。
她說:「捨不得孩子。沒有父親的孩子,最多受傷;可是沒有母親的庇佑,孩子就太可憐了。我不想我的孩子,沒有父親,沒有母親。」
其實當時發現懷著他的時候,女人想打掉的。都躺在手術室了,她卻又不忍心,更捨不得。
「你知道嗎?!」女人笑著摸了摸孩子可愛的小腦袋,「我現在覺得日子很苦很壓抑,但是,每次我兒子對我笑,就覺得一切都很值得。女人,可以不要丈夫,不要老公,但是絕對不能沒有自己的孩子。沒當母親之前,不會明白那種幸福,是怎樣一種幸福。」
那是一種,哪怕身處絕境,卻仍然能開出一朵最明艷最漂亮的花來。
那是絕處逢生。
那是自己血脈的延續。
那是自己的依託與期盼,更是比自己性命,更珍貴更重要的存在。
時念卿當天晚上睡覺,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
因為,她想到了自己那個只見了一面的孩子。
時念卿想著那個孩子,胸口揪著疼。
疼得蜷在床上,止不住地顫抖。
後半夜,她終於睡著了,卻做了夢。
夢到那個孩子,騎著小木馬,朝她奔來。他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可愛的雪白乳牙。他口齒不清,一遍又一遍地喊:「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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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
宮梵玥瞄了眼西嶽放在書桌上的照片,冷冷地勾唇:「霍寒景的狗爪子,伸得真夠長,看著實在忒礙眼了。」
淡淡的一句牢騷而已,西嶽立刻明白了宮梵玥的用意:「副統大人,我立刻去把那些人,解決乾淨。」
說著西嶽就要推下。
宮梵玥卻不屑地哼道:「不用。」
「就這樣任由他們在我們的地盤,猖獗?!」西嶽很費解。
宮梵玥卻笑:「這樣大動干戈,對我們不利!既然他想玩兒,我們就好好跟他們玩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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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霍寒景匆匆趕到北島的時候,縉雲區的別墅里,已經人去樓空。
陸宸領著特種兵,里裡外外搜查了底朝天,卻是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他有些暴怒:「這宮梵玥,跟老子玩起貓捉老鼠了是吧,居然敢跑了?!」
霍寒景的眉眼,此刻冷到極致,仿若凝上一層薄薄的冰渣。
他狠狠捏了下拳頭,最後,轉身往外走。
「景爺,你去哪裡?!」陸宸咋咋呼呼地吼道。
迎面,徐則幾步而來:「閣下,特種兵說,宮梵玥昨天帶時小姐去過醫院。」
「他帶時念卿去醫院做什麼?!」陸宸聽了這話,立刻不解地詢問。
霍寒景的步子並沒有停。
陸宸和徐則,跟著霍寒景抵達醫院的時候,拿著宮梵玥與時念卿的照片,挨著詢問醫院的醫生。
醫院裡面並沒有時念卿,或是宮梵玥的就診記錄,顯然是未用真名。
雖然可以根據監控查找,但目前而言,太費事。
今天的醫院,因為霍寒景的到來,全面封停。
三島之國的總統,立在霍寒景的身邊,低頭哈腰,用著憋足的S帝國言語,詢問道:「閣下,所有醫生都到齊了,您有何指教?!」
霍寒景坐在椅子上,表情冷凝,陸宸代替開口道:「你問問醫生,誰見過這兩人。」
當婦產科的醫生,看到宮梵玥和時念卿的照片時,立刻情緒激動地說道:「我見過,我見過。」
霍寒景示意陸宸將那醫生帶上來。
之前哥得太遠,前面有又很多人擋著,她還不覺得霍寒景的氣場這麼強。這會兒近距離站在霍寒景身邊,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是豎立的。
她畏畏縮縮,被霍寒景高強的氣壓,威懾得頭都不敢抬。
三島之國的總統問她:「那兩人來醫院做什麼。」
醫生如實回復。
對於當地的方言,霍寒景等人皆是聽不懂。
陸宸經常來這裡,倒是能聽懂一點點。不過,那醫生的方言,太純正了,他這次也迷茫了。這說的是啥跟啥。
三島之國的總統,見到霍寒景眉頭都皺了起來,連忙翻譯:「醫生說:那女人懷孕了,他老公見她嘔吐得太厲害,當時擔心壞了……」
霍寒景一聽這話,漆黑的雙眸,立刻危險地眯縫起來:「你說什麼?!」
三島之國的總統,不明白自己哪裡用詞不當,惹得霍寒景不開心,當即嚇得哆嗦起來:「閣下。」
當醫生,顫顫巍巍將血液化驗單,以及B超報告呈上來的時候,霍寒景當初看過時念卿的四維彩超單,所以,他在單子的診斷欄上,清楚看見用英文寫著:早孕10周。
那一刻,他腦子一下炸開餓鍋。他直直盯著化驗單半晌,這才猩紅著眼眸,質問醫生:「這報告是誰的?不可能是她的!!」
婦產科的醫生畢竟年紀大了,哪裡經得住霍寒景如此吼嚇,立刻跪在了地上。
她帶著哭腔地說:「我沒有騙閣下,這早孕報告真的是照片上的那女人的。我清清楚楚記得,當時得知自己懷孕了,那女人還想墮掉,可是她的老公不允許她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