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唐湖第一次不必恐懼家庭暴力, 還是因為自己也使用暴力反擊,一時間百感交集, 說不上諷刺還是感慨。


  唐父已經緩過氣來, 撐著地面起身, 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讀了這麼多年書都他娘的讀進狗肚子里去啦?你二嬸說的沒錯, 女人家家一到大城市心就野了, 說不定還被哪個男人睡過,嫁都嫁不出去!」


  怎麼辦,聽見親爹親口蓋章她嫁不出去還有點小開心呢!


  唐湖笑得如同看見了傻狍子,緩緩拍了兩下手:「那真是太好了, 為了不嫁個跟你一樣的人,我現在就得出去跟別人來一發慶祝慶祝。」


  唐父沒料到她說得如此豪放, 粗皮老臉青了又白,最終聲嘶力竭地怒吼:「——你不要臉!」


  有些長輩自己罵人用詞層出不窮,什麼娘比欠.干張嘴就來,若是小輩口中敢出現一句「他媽的」做回敬, 立刻就有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


  然而現在嚇得住誰呢?


  另一旁, 唐母匆匆關掉廚房的燃氣灶,有些無助地站在兩人之間:「老唐,有你這麼揣測自己親女兒的嗎!……湖湖從小就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 可能是氣著了,也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你別跟她置氣。」


  側過頭來, 又低聲勸女兒:「你也不要和他頂嘴, 不然下學期的學費……」


  大約是知道搞藝術的進入社會後只能餓死,藝術類院校的收費通常不菲,杜絕了貧窮學子誤入歧途的可能。


  以唐母家庭主婦的身份,這筆錢她無法獨立承擔,所以不希望女兒因此和一家之主鬧翻。


  唐父聽見隻言片語,自覺女兒的生殺大權還牢牢捏在手上,脾氣也大起來,滿腔怒氣化成機關槍,沖著結婚二十餘年的妻子瘋狂掃射:「還不都是你教的!」


  說著,又想動手去拉扯唐母的頭髮。


  「唐天吉!」


  唐湖心尖一顫,眼疾手快地將母親拉至身後保護,順便抄起一把小板凳砸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椅子堪堪貼著唐父的左耳飛出,撞牆后重重落地,好在她家住一層,再怎麼吵也只會驚動地下的土撥鼠。


  唐父嚇得縮了縮脖子,頓時不敢近前。


  『蘑菇精,我要用2點積分兌換技能[王霸之氣]。』唐湖在心裡吩咐那隻沒正形的系統,『你再給我放兩首氣勢磅礴的音樂當BGM,等會兒撕起來比較有節奏感。』


  『兌換成功,希望宿主使用愉快。』


  她本來就生得一副明艷大氣的長相,視線如兵刃剖開般冷冽鋒利,使用技能后簡直是霸氣他媽給霸氣開門,霸氣到家了。


  「的確是我媽教得不錯,才把我養成這麼謙遜守禮的好性格,不然我現在連廢話都懶得說,信不信直接就給你開瓢了?」唐湖拉過一把木質靠椅,眸光凜冽似電,「唐天吉,你不是覺得你大侄子才是老唐家的根兒嗎,正好住兩天醫院,還能讓根兒寶寶床前床尾的伺候——不過我可聽說,前兩年他親爹住院,他也就只去看過一次。」


  唐父被她盯得心虛,語氣先軟下三分,才漸漸硬起來:「你一個女人家,以後還不是要靠你弟幫襯著?……再說要不是你媽就生了你這麼一個氣人的玩意兒,我不至於到現在還抬不起頭!」


  「……那是我女兒!」


  唐母本來半垂著眼睛,聽見他這麼說再也忍耐不住,語氣重了些。


  「媽,你歇歇,讓我來。」唐湖擺正椅子,硬把她按在座位上休息。


  接著輕咳一聲,只恨不能喝口王老吉潤潤嗓子:「你剛才說幫襯,他能幫襯什麼?擱在古時候,男丁的確很值錢,畢竟養不起驢的年代主要還是靠他們去干農活,不過我弟那小身板連板磚都困難,你們還是花錢買頭驢吧。」


  她腦內徐徐播放著那首經典的《Rags to Rings》,在帶感的音樂伴奏下,哪怕現在大清亡了,也自帶康熙爺怒斥群臣的帝王之風。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農場都搞機械化種植收割了,科技發展這麼多年,就是為了淘汰掉以某些只有一把子傻力氣還用來打老婆的廢物男人。」


  農耕時代的雄性當然值錢,畢竟他們能幹活,而男女的體力差異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消,但第四次工業革命都不遠了,搬磚有起重機,換輪胎靠千斤頂,那點天生的力量優勢,除了擰瓶蓋以外還有什麼用?


  況且,看看夏天大街上那一個個肥膩的啤酒肚就知道,大部分男人是不會管理身材的,真硬碰硬起來,他們連天天泡健身房的初戀妹妹都不一定能打贏,小公主也是正經練過六年空手道的。


  唐父的家長權威遭到挑釁,拍著桌子跳腳:「你給我滾!不是說我什麼都向著你弟嗎?以後這家裡的東西你一個子兒都別想拿,出了家門,我看你能活幾天!」


  他掌管家裡經濟大權,向來說一不二,無論對待唐母還是對待從前的唐湖,相信只要抓住這點就相當於抓住了兩人的命脈。


  「說得好像以前我就能動一個子兒一樣,本來就沒有過的東西,你拿來威脅誰啊?」


  唐父向前挺了挺肚皮:「你是我親生的,你弟弟再怎麼好,我也不可能不管你。」


  唐湖早就看穿那些把戲,字字戳得見血:「反正也只是象徵性的施捨我一點顯得不偏心,不然等你老了沒人管你,對吧?」


  心本來就是長偏了的器官,談何公平?


  對於某些家庭來說,似乎沒有把女兒生下來就溺死,還讓她讀書上學就叫不偏心,然而談起繼承權,家裡從來沒有這個不帶把兒的孩子什麼事。


  稍微要點臉的爹媽,還會露出狼外婆一樣的假笑說,「你的兄弟在社會上奮鬥不容易,家裡只能買一套房當然先供著他,我們對你不夠好嗎」。


  被洗.腦徹底的女兒還覺得這麼做沒問題,甘願把一切留給哥哥弟弟,發誓自立自強,不拿家裡一分錢的去社會上闖蕩。


  若是17世紀的美洲農場主看見自家種植園裡的黑奴如此懂事能幹,想必也會欣慰吧?

  唐父被說破心思,藏在贅肉間的目光閃爍,惱羞成怒道:「我自己的東西,愛給誰給誰!」


  你的錢愛給誰給誰,所以大半都給了兒子,怎麼輪到盡責任的時候就非女兒不可了?


  不過唐湖急著和母親離開,也懶得計較這些,直接結束話題:「我在外面肯定比你活的長,今天回來就是想帶我媽走的,你那點棺材本隨便處理,關我什麼事?」


  「你能去哪裡?」


  「有錢哪兒不能去啊?」唐湖譏誚地翻了個白眼,「不像我媽跟你結婚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哪兒都沒去過。」


  唐父聽她口口聲聲回護母親,心頭怒火更旺:「她有什麼辛苦的,是我賺錢把你養這麼大,她不就是在家掃地做飯嗎?」


  在一家之主眼裡,所謂家庭主婦,乾的不過是些保姆都會做的瑣事,這不是付出,而是分內之事。


  可惜管洗衣做飯的保姆一個月工資也要四五千,主婦們卻是不拿錢的,包括帶孩子。


  更有甚者,還要一邊上班領著微薄薪水一邊照顧家庭。


  家庭主婦連像樣的勞動合同都沒有,憑什麼管這叫工作?受誰保障?愛情給你的自信嗎?


  但是,就是這樣一份義務勞動,也有不少未諳世事的姑娘搶著去做,自以為當家庭主婦就能不用上班打卡,可以被人養著,吃喝玩樂。


  真是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傻白甜們以為男主外女主內,家庭就能和和美美,實際上,經濟地位的不對等,遲早會造成人格尊嚴的不對等。


  鑒於華夏幾千年的歷史大環境,大部分人並不認為家務也是正當勞動。


  負責賺錢的丈夫不會因為妻子洗衣做飯就大加讚賞,但回家看見臟衣服堆在洗衣機里而沒有熱飯上桌,反倒要發脾氣。


  唐湖在青春期犯過糊塗,認為母親窩在家裡從來不工作,也沒見過世面,等長大些才明白唐母付出了什麼。


  她沒搭理唐父,而是低頭說:「媽,你跟我走吧。」


  唐母怔了怔,無措地輕聲問:「你爸爸畢竟把你養大,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還能去哪兒呢?」


  她在年輕時,尚且有份工作,不過懷孕后就辭職了,等孩子生出來,三五年都離不開母親照料,自然也沒時間去找新工作。


  唐母不知道這樣到底好不好,但周圍的姐妹都是這麼過日子的,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從男人手裡討錢花,偶爾也有家庭糾紛,考慮到孩子,考慮到沒有工作的自己,千言萬語化成一個忍字,二十多年一晃就忍過來。


  她雖然每天也出門買菜,和人說話,卻好像離這個社會很遠很遠了。


  「我知道,所以等他老得動不了我不會不管,但也僅此而已。」唐湖蹲下來,輕輕靠著她的手臂,「我現在長大了,能給你一個新家,不用看別人臉色,不用做了一大堆還被看成理所應當的付出,你還想留在這裡嗎?」


  唐母沒有直接回答,卻突然哽咽著抓住肩頭的大衣:「湖湖,你給媽媽的這件衣服真暖和啊,要是我自己也買得起……該多好。」


  曾經她也有一份獨立收入,但這個世界太過苛刻,對母親有諸多要求,讓她們回歸家庭,卻不給任何保障。


  唐湖下意識就想說,要什麼我給你買,話在舌尖轉過一圈最終改口:「媽,你閨女都這麼牛逼了,單看這份基因遺傳,就知道你以後也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她拍拍身上的灰塵起身,去卧室拿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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