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仗勢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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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語氣告誡, 威脅之意呼之欲出。


  成俊茂自見到他起始,梗在喉頭的怒意, 再也壓制不住, 他冷笑一聲:「潤之, 怎麼不叫我把話說完, 莫非是潤之怕嚇到了郡主?」


  成俊茂挺直背脊,直視李景喻, 面上儘是挑釁之色。


  成俊茂思慕顧蒹葭已久,可顧蒹葭是太子看上的人, 平日里他不敢造次。如今, 美人落難, 他日夜兼程趕來, 並帶上害她的兇手, 就為了博美人另眼相待。哪知卻被李景喻頻頻阻攔, 更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豈能不氣?

  隨他話音落下。屋中靜謐,空中似是有股緊繃的弦, 越來越緊, 亦越來越綳。


  顧蒹葭心頭突突直跳, 看向兩人。


  李景喻面色隱翳, 片刻,朝顧蒹葭道:「表妹, 你先回房。」


  顧蒹葭遲疑了下, 起身, 踏出兩步,忽又走了回來。


  她看向李景喻,說道:「表哥,我想知道水匪想劫持我的真.相。」


  許是平日家人把她保護的太好,以至於她從未想過人心險惡,但並不表示,她什麼都不懂。


  今日表哥氣定神閑的說水匪之事與她無關時,她心底便閃過表哥不願她知曉的念頭,她只裝乖巧的應下,可私下裡,不是沒猜想過,是何種真.相。


  此時,再聽成俊茂一言,她無論如何也想弄個明白。


  她偏過頭,刻意不看李景喻臉色,面朝成俊茂,淡聲發問:「成刺史,有話不妨直說。」


  成俊茂眉峰一揚,迎著李景喻愈來愈沉的臉,將所有事添油加醋的頃數告知顧蒹葭。


  李景喻始終盯著顧蒹葭。


  她這個表妹性子至純至善,如今驟逢被李嬤嬤下毒,水匪劫持之事,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心緒不安。


  他不願累她憂神,何況成俊茂今日對他所言,真假參半,還需調查一番。


  她聽完,身子一動不動,後背挺的筆直,面色卻異常慘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轉頭看向他,澀聲道:「表哥,是蒹葭連累表哥了。」


  若非當日李嬤嬤呵退那名叫振海的男子,或許那名男子亦不會招來水匪,報復與她,她更不會連累表哥手下將士受傷殞命。


  一剎那羞愧,自責狠狠攥.住她的心神,彙集成一股潮意,湧上眼眶,霎時眼前模糊一片。


  她忙偏過臉去,接著就聽到李景喻猶如冰刃的聲音。


  「成刺史,話說完了?」


  成俊茂原本想美人對她感恩戴德。他好趁勢對美人憐惜哄慰一番。哪知美人坐在一旁黯然垂淚,完全無視自己這個功臣。


  此時,他再聽李景喻語氣不善,梗著脖子,心虛叫道。


  「說完了。」


  李景喻眼含厲色,喝道:「滾。」


  成俊茂嚇得身子一哆嗦,正要懟回去,卻想起回洛陽后,若李景喻趁機彈劾他對并州管制不利,累及郡主險些喪命這事,他這個小小的并州刺史也不用做了。


  憶及此,他勉力壓下滿腹怒意,拂袖離去。


  待成俊茂離去,李景喻轉頭看向顧蒹葭。


  她似是被嚇住,雙眼蓄滿淚水,卻拚命忍住,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他的眼神里滿是畏懼。


  他心頭懊惱,忽然想不管不顧的擁她入懷,好好疼惜她一番,叫她再不怕他,叫她知曉自己的心意。


  這念頭一起,似是再遏制不住,待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將她整個人摟過來,按進了懷裡。


  他不敢太多碰觸她,只拿手輕拍她的後背,如同小時候他每回把她弄哭哄她般,語氣生硬的道:「表妹,別哭了。」


  她方才被他突起的叱喝聲驚道魂不附體,因她而死了那麼多人的悲傷,愧疚盡數蟄伏進胸腹,消失無蹤。待回過神來,就見她已被他圈進懷裡。


  她從未被陌生男子摟抱過,身子一下子綳到最緊,手心沁出幾層熱汗,驚飛了的魂魄瞬間附體,頭腦登時清醒過來。


  她身子一掙,忙從他懷裡跳出來,「表……表哥。」


  他似是一怔,須臾,他語含嘆息,朝她說道:「小時候,表妹每回傷心,都要我抱著哄才行,可惜,現在表妹長大了,卻不願與我親近了。」


  若是以往未中毒的顧蒹葭定會朝他翻個白眼。


  這能一樣嗎?


  小時候,她還是個女娃娃,而今她已及笄。哪怕這回他言語再誠懇,她也不信了。


  而今的顧蒹葭心神恍惚,因中毒緣故,反應比常人遲鈍些。


  她一張桃花面上滿是羞澀,低垂著眉眼,長長的睫毛急速顫動,卻挺直背脊,低聲道:「那……那不一樣。」


  她說完,抬頭,直視他雙眼,「小時候的事蒹葭不記得了,可蒹葭知曉,表哥對蒹葭的回護之情至誠,亦是源於兄長的對妹妹的親情,可,男女授受不親,蒹葭望表哥今後,剋制下。」


  她語氣平淡,雙目炯炯,最後幾個字咬的極重。


  李景喻面上似是有些驚喜。


  或許說,是意外。


  自從他再次見到這個小表妹后,她從未展顏,眉目間總攏了淡淡的愁緒,對他說話亦是疏離有禮。


  而今,聽到她這番話,卻讓他想起了幼時的她,驕矜,果斷,又語帶鋒芒,每回與人理論時,使人總拿捏不住錯處。


  顧蒹葭見他久久不語,似是一直再盯著她瞧。


  她心起忐忑,不敢再看他,內里焦灼的站在原地。


  須臾,他似是看出了她的無措。


  他眉峰一展,似是憋了笑,應聲道:「表妹說的有理,是我見你傷懷,一時情動,忘記了。」


  顧蒹葭聞言,輕呼口氣。


  等再抬眼,就見他收了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拿起手邊竹箸,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碗里,氣定神閑的道:「表妹,嘗嘗這個。」


  可此刻,顧蒹葭哪裡吃的下。


  一顆芳心如同被置入滾油,上下翻滾。跳躍的厲害。


  她遏制住發顫的手,佯裝鎮定,低頭吃飯。
……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飯,顧蒹葭回了屋,剛洗漱完,躺在榻上,還未喘口氣,就聽到門外傳來叩門聲。


  「表妹,開下門。」


  是李景喻的聲音。


  顧蒹葭心弦一瞬繃緊,倏然看向映在房門上那道高大的身影。


  「李嬤嬤呢?叫她來見我。」


  阿葭自幼由李嬤嬤帶大,飲食起居皆是李嬤嬤操持,此次,阿葭扶靈歸鄉時,丁芷蘭千叮萬囑李嬤嬤,定要護全女兒,而今,阿葭歸家言語不詳,她自要找李嬤嬤問個清楚。


  巧兒服侍顧蒹葭還未幾日,今日初到鎮國公府,感嘆此等高門大戶富貴顯赫之時,舉止越發小心翼翼,唯恐哪裡出錯,便被攆出去了,此時,聽的丁芷蘭一問,登時嚇得面無血色:「李嬤嬤……」


  顧蒹葭忙搶白說:「阿娘,李嬤嬤身子不適,我讓她先回房休息去了。」


  丁芷蘭知女兒待李嬤嬤一向親厚,也不便說什麼,面帶不快的應下。


  此時,又見屋中並無旁人,丁芷蘭秀眉緊蹙,將壓在舌根下滾了幾番的話問出:


  「阿葭,這一路上,潤之可和你說了什麼?」


  顧蒹葭袖下的手倏然握緊,手背上根根青色血管凸起,面上卻佯裝詫異,回道:「沒,沒有。」


  阿葭未磕傷腦袋前,曾數次說傾慕李景喻,但她更屬意太子,此番,阿葭與李景喻回來,她不由的一問,再聽到阿葭的話,方才見到李景喻時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


  她暗下鬆了口氣,但到底不太放心。


  「阿葭,你祖母此事一了,這幾日,就該議你和太子的婚事了,若你無事,便待在漪瀾小築,多陪陪阿娘,莫要出去亂走。」


  她話音剛落,卻見阿葭霍然起身,說道:「阿娘,我不想嫁給太子表哥。」


  丁芷蘭一怔,見她睜著一雙明眸瞧著自己,眸光中滿是堅定,心中不快,正欲說話,又聽她鄭重道。


  「阿娘,阿葭自幼便知,自己身為鎮國公府獨女,自出生起便擔負著顧氏家族榮辱興衰,不能肆意妄為擇選良偶,更以此為戒,不敢僭越一步,可,阿葭也是名普通女子,偶爾夜深人靜時,也會想,將來自己的良人是何模樣,婚後,是否能與阿葭舉案齊眉,白首不離,可,天不從人願,在阿葭得知,即將與太子聯姻后,便百般惶恐,一則,阿葭嫁入皇家固然能重振顧氏門楣,可將來,太子身邊妃嬪環伺,阿葭心無城府,恐怕難以應付,二則,太子性情不定,阿葭愚笨,若惹太子不快,或許會禍及整個鎮國公府,故,阿葭思慮再三,縱然阿葭百般不願阿娘心傷,亦不能答應此樁婚事。」


  她說完,雙膝一曲,跪在地上,望著丁芷蘭,眸底已閃現淚花:「除卻太子,阿葭婚事全由阿娘阿耶做主,阿葭絕不推脫。」


  丁芷蘭心中那根鬆了的弦倏然緊繃,她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枉你飽讀詩書,豈能不知,與皇家聯姻豈是說退就退的?且不說太子如何,便是你皇阿舅也不能容忍顧氏悔婚,損了皇家顏面,到時,顧氏滿門獲罪,第一個饒不了的便是你。」


  顧蒹葭聞言,心中僅存的期盼破滅,跌坐在地上,眼淚如同決堤般蜂擁而出,止也止不住。


  她早該知曉,阿娘看似對她疼愛,可亦事事以家族為重,對阿娘而言,那點薄弱母女親情,只止步與生活瑣事之上。


  丁芷蘭看著阿葭哭的傷心,多年來她無所出,被顧氏族人排擠的心酸一下子涌.入心頭,鼻頭髮酸。忙要將自己疼愛的阿葭扶起,語氣不覺軟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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