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不要在垃圾桶里撿男朋友> 第140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十九)

第140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十九)

  西頭的倉庫里,新一批的「奴隸」被押送入庫。


  接收流程和往常一樣。新人類看守者很少提防戴著鐐銬的奴隸,更何況是體質比新人類弱上數倍的舊人類。


  他們拿特製的小刀在每個人的手臂上劃了一個小口子,傷口均未痊癒,坐實了他們舊人類的身份。在這之後,他們單把丁秋雲與谷心志提出,押往較高級的a庫,其他人均押往b庫。


  拖著沉重的鎖鏈往地庫走去的途中,丁秋雲道:「谷副隊要是早早答應向新人類投降,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了。」


  谷心志看了丁秋雲一眼:「現在說這個?」


  丁秋雲嘲諷一笑:「哈。」


  谷心志問:「笑什麼。」


  丁秋雲說:「笑谷首領變成了階下囚啊。」


  谷心志反問:「這是丁隊長希望的嗎?」


  丁秋雲抖抖手上的鐐銬:「差不多吧。」


  谷心志掩飾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那就好。」


  負責押送的一名新人類甲樂得見到兩個落魄的人彼此攻訐埋怨,他甚至喜歡在監牢里投入少量食物,看到那些曾經衣冠楚楚的舊人類為了丁點兒薄利大打出手。


  兩人這種不痛不癢的對話顯然不能滿足他的欲·望。於是他一腳踹上了丁秋雲的后腰。


  丁秋雲就勢單膝跪地,胸口的新傷被扯了一下,眉頭輕輕一擰。


  與他被同一條鎖鏈銬著的谷心志為了避免拉疼丁秋雲,也就勢往前一栽,恰好撞見了他一閃而逝的吃痛表情。


  那新人類甲不知死活,笑道:「吵啊,繼續吵。……你,站起來。」


  他啪地拍了下谷心志的後腦勺,又抬腳肆無忌憚地踩住了丁秋雲的肩膀,對丁秋雲說:「數你怪話多,讓人遛著你爬去地牢。……快爬。」


  身為新人類的同伴乙對此有點反感:「別玩了,早點把他們扔進去,早點完事兒。再過20分鐘就該交班了。」


  甲笑嘻嘻的:「瞧狗遛狗多有樂子啊。」


  乙頗不贊成地走到丁秋雲身前,想把他拉起來:「別裝死,你……」


  就在這時,丁秋雲與谷心志同時動了。


  丁秋雲一頭撞在乙小腹上,趁他身體失衡時,拿左腳腳尖迅速勾住了他斜背的槍帶,牛皮槍帶應聲而斷,乙也因回力跌摔在地。


  丁秋雲把槍身踩在腳下,右腳往地面一磕,腳尖處就自動彈出一根鋒銳的尖刃,匕首似的直指他的咽喉。


  而谷心志直接把綁縛著二人雙手的鐵鏈絞纏上了甲的脖子。


  鐵鏈沉重且帶刺,不等甲發出一聲呼喊,脖子就被谷心志生生絞斷!

  ……想要徹底殺死新人類,只有在短時間內製造出不可修復的傷害,因此總體來說,斷首和燒死最有效。


  一股溫熱濺射到了丁秋雲側臉上。


  他頭也不回,用肩膀擦去臉頰上的血。


  谷心志帶著一臉的血,把那顆骨碌碌亂滾的腦袋踹到一邊去,走到已驚得白了臉、叫也叫不出來的新人類乙身側,歪頭打量,似是思索他該怎麼死。


  丁秋雲從口裡吐出一根髮針,含糊道:「別殺。留著。」


  聞言,谷心志當真收起了眼底的殺意,只動手卸去了他的下巴頦,斷絕了對方再求救的可能。


  丁秋雲俯下身,用嘴叼著髮針,插·入鎖孔當中輕輕撥動。


  來前,他們已經在車上練習了多遍,所使用的鎖鏈也是最老式的,不用說教他們開鎖的丁秋雲,練習幾次后,孫彬都能熟練掌握□□。


  丁秋雲雙手皆是甲脖腔內湧出的血,有些滑膩,直接影響了開鎖進度,還不好清理,看來只能等被凍成血冰后再搓下了。


  丁秋雲抱怨道:「我的手都被你弄髒了。」


  ……潛台詞是,以後別當著我或者我的隊員這樣下手。


  谷心志想了想,道:「我下次注意。」


  ……他的回答是,好。


  丁秋雲靠著一根髮針,把兩人手上鐐銬解開,才把腳尖上的匕首收起,撿起地上掉落的槍支,並示意谷心志把那癱軟如泥的新人類乙拎起。


  他轉身去甲的屍身上搜索有無有價值的東西,谷心志則逼問乙道:「倉庫那邊還有人看守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再問:「開門的時候,是面部識別,虹膜識別,還是直接拿鑰匙開門?」


  因為嘴巴無法閉攏,成串的唾液從新人類乙的嘴邊流下。


  他在極度驚懼中,戰戰兢兢地比了個三。


  ……沒有那麼繁瑣的程序,直接拿鑰匙開門就行。


  說話間,丁秋雲也從甲身上搜到了鑰匙,沉默地對谷心志一晃,旋即走到乙身邊,溫和一笑:「多謝。」


  旋即他捂住乙的嘴,從靴子側面抽出一劑針劑,直接扎入乙的頸側大動脈。


  這葯是同為新人類的盧姐製造出來的,論純度足夠麻醉一頭牛,但對新人類來說,頂多也就能讓他們睡上八·九分鐘。


  確定乙已徹底昏睡過去,谷心志便自覺把人接來,背在自己背上。


  丁秋雲也沒同他多說些什麼,看向一側牆壁上紅燈訊號熄滅的監視器,順手拍去了肩膀上的腳印。


  從他們進入這個奴隸倉庫開始,這個倉庫的信號便已被孫彬設法屏蔽。


  算一算時間,孫諺他們也該動手了。


  分開前,丁秋雲對他們唯一的要求是,在不引起騷亂、不動槍的前提下,解決遇到的一切麻煩。


  同丁秋雲一道走向a地牢時,谷心志說:「你倒是真放心他們。」


  丁秋云:「他們做得到。」


  「他們的本事我見識過很多次,不過如此。」谷心志側臉看向丁秋雲,口吻篤定,「能和你合作無間的只有我。你們隊里有任何人,能做到我做的事情嗎?」


  丁秋雲直白道:「我相信你殺人的本事。只是不相信你這個人而已。」


  谷心志心臟被這直白的話語刺得一縮,后心沁出冷汗來,疼得難受,聲音也冷了下來:「你……」


  丁秋雲卻已全然不在乎他的感受,看他不看他,只用小型熱量定位儀計算著他們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谷心志那股提起來的氣一點點泄下,最後,胸腔里只剩絲絲作祟的隱痛。


  他聽見自己叫他:「秋雲。」


  丁秋雲應得很沒有感情:「嗯。」


  谷心志說:「你得承認,我是一把好槍。」


  丁秋雲說:「嗯,你是。」


  「我很有用。」


  「是,還可以。」


  谷心志注視著丁秋云:「所以,在我損壞前,保養好我。」


  丁秋雲抬眼看向他,略點了點頭:「嗯。對武器我向來是很愛護的。但我不大喜歡會自己開火的武器。」


  谷心志輕笑了笑,不再說話。


  只要你還覺得我有用,就好。


  ……在你認同我之前,我會是你最好的、獨一無二的武器。


  061觀察著谷心志的表情,不無擔心:「這樣刺激他,真的沒問題嗎?」


  池小池面不改色:「他不過是想在丁秋雲這裡成為某種特別的存在,想成為丁秋雲的獨一無二。那好,我就給他這個獨一無二。」


  過去,是獨一無二的愛人;現在,是獨一無二的武器。


  池小池知道,谷心志這種人的心思不好捉摸,一個把握不準,就會反噬自身,所以,池小池誘導著,給了他一個虛茫的希望。


  他一邊警戒著四周,一邊同061閑聊:「丁秋雲以前把他當個人看,他偏不要做人;現在想做回人,可沒那麼簡單。」


  用鑰匙打開倉庫門時,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所有被長鎖鏈鎖住雙腳的人本能地往黑暗裡藏去,發出一片刺耳的叮噹窸窣之聲。


  谷心志把那名昏迷的新人類往台階下輕巧一拋。


  有不少人借光認出了被扔下地的是負責看守他們的其中一人,登時竊竊私語起來。


  谷心志略略皺眉。


  他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說明他們的來意,他不習慣扮演救世主的身份,只好將目光投向丁秋雲。


  丁秋雲一指地上的人,面上也沒有多少得色,簡明扼要地表明了身份:「我們也是舊人類。想出去的,站起來。不想出去的,捂住臉,在原地不要動。我們尊重所有人的意見,只帶走願意走的。」


  很快,有一批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而另一批人蹲在原地,掩面未動。


  見狀,谷心志抿嘴輕樂了一聲。


  不管在什麼時候,總會有人覺得奴役下的享樂要比漂泊中的自由來得更划算。


  丁秋雲卻對這些人的選擇抱有一定尊重,瞄了谷心志一眼:「開鎖。」


  他們解救的第一人的腳鐐,扣在了新人類乙的腳腕上。


  谷心志學任何東西都比常人快上一線,試過幾次后,開鎖的速度甚至已趕上了丁秋雲,丁秋雲索性放慢了自己這邊的開鎖進度,將奴隸們做了個簡單的歸類。


  有戰鬥經驗、身體健康的歸為單獨的一組,有戰鬥經驗但是身上帶有輕傷的,歸做一組,負責保護和看顧傷勢較重、或是全然沒有戰鬥經驗和能力的人。


  簡單歸納分類后,丁秋雲扒掉了那名新人類的工作制服,披在自己身上,同時轉頭道:「射程以內。」


  谷心志把一個人從鐐銬里解放出來:「嗯?」


  「二十分鐘快到了。」


  若是旁人,聽到丁秋雲的話也得先愣上一愣才能明白他所指何意,但谷心志只是略點了點頭,便邁步朝外走去。


  丁秋雲在後吩咐:「谷副隊,活做得利索點兒。」


  谷心志捺住唇角:「是,丁隊。」


  孫諺他們領著一隊奴隸,探頭探腦地順著另一路通道走上來時,被撲面而來的血腥氣熏得一個踉蹌。


  谷心志點了幾爐香,還打開了通風扇,他本人則正坐在賓館封閉式前台內的電腦邊,沾滿了血的右手夾著根霧氣裊裊的煙,左手則在鍵盤上隨意點按著,留下一串未乾涸的血跡,兩把軍用匕首交叉收在背後的羊皮鞘內,挎在後腰位置。


  看情景,這裡剛才應是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械鬥,但地上卻不見鮮血和屍體,而且地上還有剛用濕墩布拖過的痕迹。


  腥味嗆鼻,孫諺忍著翻湧的噁心感,先往自家傻弟弟嘴裡塞了一塊從打暈的看守那裡搜刮來的薄荷糖,好壓一壓味道,才問:「丁隊呢?」


  谷心志看也懶得看他們一眼:「馬上到。」


  孫諺按下腰間的發信器,讓等候在外的羅叔把卡車開到前門處接應,順手推著弟弟,讓他們先往外走:「谷副隊,你在幹什麼?」


  谷心志道:「找找他們的資料。我們或許用得上。」


  孫諺對谷心志的能力還算信任,點點頭,再一抬頭,見到羅叔的卡車已悠悠停在了正門,便指揮著把奴隸送上車去。


  眼看著人一串串登上了車,谷心志叼含著煙,想,一群小羊羔。


  前台內,工具間的小門緊閉著。


  只要任何一個人拉開門,就能駭然發現,在那小小的空間內,擠著十數具新人類的屍體,身首兩處,慘不忍睹,屍身的最上面放著他用來打掃的墩布。


  等人都離開了,谷心志才擰開一側不知道是誰的保溫杯,借著內里的枸杞水,對著電腦屏幕上自己的倒影清洗著臉和手,努力把自己偽裝成一隻合群的小羊羔。


  在等待期間,羅叔如他們制定的計劃,和一個同樣運輸奴隸的新人類攀談起來,趁機把人打暈,塞入地牢暫囚,自己則開走了他的車。


  孫諺開走了這輛車,把西邊倉庫中所有不能作戰的奴隸裝入他們早已準備好的紙箱,從外封好,留好氣孔,裝作是運輸貨物,試圖從西城出口離開。


  丁秋雲在自家卡車的後車廂窺孔上,密切關注著這輛車的動向。


  車在西鎮的出入口被照例攔下。


  孫諺從駕駛座探出頭去,和那守門的新人類談笑風生,還悄悄遞了一包煙,聲稱他雖然是來替別人送奴隸加買貨的,但這次違規偷買了一個廉價的小奴隸回去,打算自己用,請負責查貨的兄弟通融通融。


  他們打開後車廂,果然發現了小雞崽子似的瑟瑟發抖的孫彬。


  不管世道如何更易,人情通融這種事總是不會改變的,他們笑納了孫諺的煙,也沒細查那些所謂的「貨物」,就放了孫諺出去。


  看著那輛卡車漸行漸遠,丁秋雲才放鬆下來。


  有名隊員問:「丁隊,我們接下來幹什麼?」


  丁秋雲看向逐漸鼎沸起來的街市方向,搓了搓掌心已凝結的血冰,說:「休息。等著晚上的熱鬧。」


  約晚六點半時,就有來西面倉庫提人的了,共要六十名。


  扮演前台的丁秋雲以新招募的管理人員的身份熱心招待了他們,讓他們在大廳暫歇,吩咐去提了十名「a品」,五十名「b品」,皆是剛才解救出的、有戰鬥經驗和能力的舊人類,其中混有隊中成員。


  在被帶出來見人前,所有奴隸都被押去洗了個熱水澡,被搓得皮子發紅,又換上了統一的白衣,看上去一個個有模有樣,很叫前來「提貨」的領頭人滿意。


  領頭人一眼就看到了「a品」群里最顯眼的谷心志。


  這些日子來,谷心志在丁家養著,稍稍胖了一些,體態恢復了正常,清清冷冷的,又秀氣乾淨,略長的頭髮被一條藍髮帶綁起了個高馬尾,微昂著下巴站在那裡,有種不動聲色的奪目感。


  領頭人繞他走了兩步,滿意點頭道:「最搶手的就是他這樣的。」


  丁秋雲溫和地笑:「是嗎?」


  谷心志臉色不大好。


  他不高興丁秋雲對這些新人類比對他的態度都要好。


  哪怕是逢場作戲。


  丁秋雲不會特意照顧他的情緒,有禮地一弓腰,將這幫新人類送走後,走到門口,與坐在車內抽煙的羅叔交換了個眼神,便用自帶的鎖鎖上了西倉庫的前門,換上了另一件看上去較為單薄的私服,取了自己的摩托車,獨身一個往逐漸熱鬧起來的奴隸市場駛去。


  在耀目的人造虹霓間,他緩慢遊走著,找到了七八個他剛才親手送出去的奴隸。


  他們被放在展示台上特製的鐵籠間,看到丁秋雲,只略略一點頭,便繼續低眉順眼地等候著丁秋雲與他們約定的「時機」。


  奴隸鎮的原住民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全家進化成新人類的才選擇留駐在此,靠奴役和販賣同類過活。


  街上處處燃著熏香,香里有屍身的冷臭。


  丁秋雲繞城數周,弄清城中布局后,便把摩托車停在路邊,借著路燈光芒,拿香煙殼和鉛筆頭,畫著這末世里絢爛而悲哀的街景。


  他聽到有幼年早逝又復活的孩子奶聲奶氣地向自己的母親提問:「媽媽,為什麼要把那個姐姐關起來呀。」


  母親笑道:「我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明明是一樣的呀。」小女孩指點著自己,「鼻子,眼睛,都一樣呢。」


  「不一樣的。」


  「有哪裡不一樣?」


  母親發覺自己無法準確地將這種優越感向女兒傳達,只好笑著搖了搖頭,用了父母教育子女時慣用的拖延大法:「等你長大就知道啦。」


  聞言,靠在摩托車上的人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這些孩子長大后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模樣,不是靠一張嘴就能決定的。


  到了約九點鐘時,街面上起了些霧氣,街道上帶著孩子來看熱鬧的人也疲倦了,陸陸續續返回了旅館,準備休息。


  據丁秋雲他們問出的訊息,夜晚九點是一個分水嶺。


  在九點前,往往是「展示」和「才藝表演」環節,主辦方會讓舊人類在籠中跳舞、毆鬥,或是和犬類等殺傷力不很強的動物展開人·獸大戰,比較適合女人和孩子觀看。


  真正的「行貨」,是九點后開鑼售賣的。


  丁秋雲在繪畫過程中,也沒忘記觀察。


  他數度抬眼,發現台上有一個執鞭的人,扮演著低級督軍的角色,低著頭在台上轉來轉去,但穿得卻很厚,口中哈出厚重的白氣,一看便知是箇舊人類。


  這人在台上竄來竄去,一旦奴隸有異動,哪怕只是抬手撓撓癢,他都會異常機敏地竄過去,拿著鋼鞭噹噹當地敲著籠邊,叫對方老實點兒,不要動。


  ……用舊人類奴役舊人類,挺毒辣的手段。


  丁秋雲無視了那狐假虎威的人,拿出手錶確認過時間后,一邊低頭繼續運筆,一邊按下鉛筆末端的「橡皮」,開口道:「蘭蘭。」


  距此約三公里的顏蘭蘭眉尖一挑,伸手扶住耳機,裝作調整耳機線的樣子。


  丁秋雲說:「注意煙花。」


  宣布晚市開場的煙花,會在九點整準時燃放。


  這也是他們約定好的動手時間。


  顏蘭蘭回頭看了一眼那負責看守雕塑的人。


  他早已吃過了晚飯,守著一個放著老評書的電台,撐著下巴打起了瞌睡。


  顏蘭蘭輕捷無聲地起身,從包里取出一包口香糖,抽出最上層的一枚,放入嘴裡含嚼,剩下的微型炸·彈,她悄無聲息地粘貼在早已在紙上精心推算過數遍的位置,旋即躡手躡腳走到那打瞌睡的看守人身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將一管針液推入他的頸部。


  丁隊讓他們拿醫院裡做胸外按壓的假人練過無數次,現在對真人下手,顏蘭蘭心有點慌,手卻是穩而準的。


  那人激烈掙扎了一會兒,很快便藥力發作、動彈不得了。


  顏蘭蘭給他擺出了個自然的睡姿,挑選了個距離雕像較近、能觀察到爆炸后情況的藏身處,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看著即將到達「12」的分針。


  她猶然惴惴,這炸·葯聲和煙花聲終究有差,附近的巡邏人員不少,這冰雕萬一一次炸不開,把人引來,那她不就再次落到那些人手裡頭了嗎?


  她是完成了丁隊交託的任務,可自己看了人家沒穿衣服的漂亮姑娘三個小時,也算是有些感情,再把人扔下,委實不地道。


  可這裡一定是那些新人類的重點看守地帶,一旦有失,肯定會大舉包抄,漂亮姑娘是新人類,就算被炸傷也能自己癒合,顏蘭蘭就只能靠自身的血小板和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了,一旦受傷,就是給整個隊伍添麻煩。


  但顏蘭蘭的眾多疑惑,均被對丁秋雲的信任壓了下去。


  ……丁隊吩咐自己這樣做,那準是考慮到了各方各面了,准沒錯。


  還有三分鐘。


  三公裡外的丁秋雲將畫好的香煙殼夾入背包里的《小王子》,放入背包,轉而向一處專門販賣「a品」的大看台走去。


  谷心志就在那裡,看台的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


  在眾人的圍觀中,他脊背挺直,端莊地坐著,目光低垂,裸·露在外的腳趾凍得微微發青,他也懶得去暖。


  他滿身清冷的少年感,引得不少人起了旖旎心思,紛紛爭論這個「六號展品」價值幾何,值得用多少件棉服和壓縮餅乾來交換。


  丁秋雲趴在隔離欄杆邊,遠遠看著自家這柄深藏不露的人型兵器。


  他本人的相貌也算出挑,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一個人看,著實顯眼。


  旁邊有個中年人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同他搭訕:「小年輕,你也看中了那個六號啊。」


  丁秋雲煞有介事地點評:「看著不壞。」


  那中年男人道:「我瞧著也眼熱,不過看兩眼就得了。他已經被那位訂下了。」


  丁秋雲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壯碩的漢子,身後還跟著兩個跟班,看他們的打扮,顯然是一支規模不小的物資搜集隊中的主要成員。


  丁秋雲對中年男人的話不置可否:「六號是我的。」


  中年男人懷疑地看了一眼丁秋雲,以為他是真人不露相,也不敢將話說得太滿,試探著說:「想換這麼個極品,一輛車的物資都未必夠的。」


  丁秋雲說:「我想要他,一聲口哨就夠了。」


  中年男人愣了愣,旋即捧腹大笑:「哎喲,你們小年輕——」


  說話間,背後傳來了煙花升空、熱流劃破冷空的刺耳鳴響。


  與此同時,一聲沉悶的爆裂聲自東側傳來。


  在雙重交響下,丁秋雲把食指與拇指抵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


  全城的電力瞬間斷絕,一度輝煌煊赫的街道陷入了死一樣的黑暗,唯有煙花不間斷騰空炸響,泛著明光的金線銀絲瀑布似的自天際垂落,如同一隻只慈悲的眼,凝望著漆黑的城。


  谷心志迅速把綁在大腿上的匕首拔出,一腳踹開斷了電的鐵籠,順手割斷了一個聞聲意欲上台的新人類的咽喉。


  在下一朵煙花亮起時,臉頰上濺了血的谷心志便已站在丁秋雲和瞠目結舌的中年男人身前。


  丁秋雲翻身越過隔離欄杆,借著煙花亮起的一瞬,朝天直放一槍。


  這一槍,是他們早已約定好的暗號。


  等在停車場的、趁機弄壞了他能弄壞的所有輪胎的羅叔開了槍,籠子里的幾個隊員也從白袍內襯裡取出藏好的槍,紛紛對空射擊。


  一時間,槍聲密集,遍布各處,聲如爆豆,彷彿整個城鎮已經被某個不知名的軍隊包圍。


  新人類的體能即使再強悍,也是活了十數、數十年的人類,對於槍彈的恐懼早已直烙在心底,尖叫著四散奔逃,或趴倒在地兩股戰戰的不在少數。


  有保衛隊聞聲出動,但丁秋雲要求,所有人必須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弄得保衛隊摸不著頭腦,也只得開槍警示,以至於槍聲愈密,反倒給人一種「越打越多」的錯覺。


  有個和丁秋雲分散混在人群里的隊員選準時機,按照先前的約定,扯起嗓子大喊了一聲:「他們來了百來個人!是個軍隊!」


  說罷,他從腰間拿出一個手榴·彈,朝一處早已逃空了的看台擲去。


  轟然一聲,全城恐慌。


  前後共計20個有武器的人,利用黑暗與混亂,生生製造出了大兵壓境的錯覺。


  城內的ai也陷入了未知的恐慌中。


  動用了備用電源后,不止一名ai發現了怪異之處:「天哪,是那個被標註s級的反抗系統!他進了我們的城鎮!」


  所有訊息統合到總系統處,總系統知道事不宜遲,立刻向上級系統發出呼救信號:「您好,您好,我們是集合系統1277號,我們的電力系統被s3級危險級別的系統摧毀,請求支援!」


  半晌后,一個溫潤的聲音給出了回答:「你們好。我已經收到了你們的反饋。謝謝你們對我做出的評級,也謝謝你們的信息,讓我定位到了你們的中樞位置。」


  隨著一聲溫文爾雅的問候,無數病毒蜂擁入主系統中,每一個可操作圖標,都變成了一隻歪頭吐舌頭的小奶豹。


  全城的ai就此被摧毀,陷入了無限期的靜默之中。


  東廣場上,如顏蘭蘭所料,炸·彈爆裂的轟鳴聲吸引了附近的巡邏人員,而冰雕被炸毀大半,冰中少女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顏蘭蘭縮回藏身的角落,躊躇片刻,還是覺得不能放任舒文清一人面對那麼多新人類,正打算摸出槍來去跟人戰個痛,沒想到還未跨出藏身處,一隻還帶著碎冰碴的手就將她堵了回來,且徑直捂住了她的嘴。


  「噓。」


  顏蘭蘭睜大了眼睛。


  ……她忘記了,新人類不懼寒冷,他們的細胞修復能力,是正常人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舒文清身上披著顏蘭蘭一度披在冰面上、最後遺落下來的外套,下擺露出兩條有著清晰肌肉感的長腿,膝蓋與小腿還有覆蓋的薄冰,腳跟看樣子被炸得不輕,但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只留下一層薄透的血冰。


  舒文清分了些餘光給那些發現冰雕被炸、端著槍四下慌亂搜尋起來的新人類士兵,等她察覺掌下人的體溫不對,才露出了些微的驚訝表情。


  她拿手指輕抹了下顏蘭蘭的側頸,發現那「屍斑」被抹花了。


  舒文清這下是真的好奇了起來:「舊人類?」


  顏蘭蘭也不作答,只關注眼下的狀況:「走不走啊?」


  舒文清也只是隨口表達一下驚訝而已,聞言毫不猶豫抓住她的手,挑了一個方向,貓腰快步走去。


  她不問她的來意,她也不問她的去向。


  三個小時的相處,讓她們培養出了一種奇妙的、無聲的默契。


  顏蘭蘭跟著她,如同一尾生活在海底的魚帶領著另一條在深海穿行,她熟悉每一叢珊瑚、每一塊礁石的位置。


  顏蘭蘭幾乎被她繞暈了頭,直到被她引領著來到一間處在負二層的地下室門口時,顏蘭蘭才問:「這裡安全嗎?」


  舒文清:「算是安全。」


  「那我功德圓滿了。」顏蘭蘭拍拍胸口,說,「再見,我要去找我的隊伍了。」


  舒文清說:「小姑娘,借把刀。」


  顏蘭蘭警惕捂住了包:「你要幹嘛。」


  舒文清:「怕我了?」


  顏蘭蘭直白道:「怎麼不怕,我怕你砍我,搶我物資。」


  舒文清失笑:「刀片就行。再說,你的包里總有槍吧,不必擔心我搶。」


  顏蘭蘭抱著裝了兩把槍的包連退十米:「沒有啊,什麼槍,你別瞎說啊。」


  舒文清向她伸著手,仍是沒有放棄索取。


  顏蘭蘭考慮片刻,還是摸了一把剃鬍子用的小刀片給扔了過去。


  舒文清一笑:「小姑娘,謝謝。」


  顏蘭蘭遠遠地抗議道:「……我不小,我都十九了。」


  顏蘭蘭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心情轉好的人,舒文清拾起刀片,在左小臂上按壓兩下,找准位置,一刀割了下去。


  顏蘭蘭看得眼皮亂跳。


  在血肉分離的悶響中,舒文清從自己的手臂中取了一把鑰匙出來。


  而在取出鑰匙后,血肉迅速凝合歸攏,重歸正常。


  ……這些天來,這把關鍵的鑰匙,一直被她藏在手臂的皮肉之下。


  舒文清說:「刀片,我洗乾淨還給你?」


  顏蘭蘭搖頭:「送給你做紀念啦。」


  說罷,她轉身就要跑。


  舒文清叫住了她,指一指自己面前那扇門:「不進來看看?」


  顏蘭蘭說:「不了。我隊友的任務應該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得趕緊去找我們丁隊——」


  「……丁?」舒文清一怔,「丁秋雲?」


  顏蘭蘭倒機警,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也不正面作答:「我先走啦。」


  「等一下。」她剛跑出兩步,舒文清就又叫住了她,「你們丁隊要打佯攻,攪亂整個城市的治安,趁亂營救舊人類,是嗎?」


  顏蘭蘭沒想到舒文清作為一個徹底的旁觀者,竟然能看出這麼多東西,但還是一臉乖巧地裝傻:「是嗎?」


  舒文清笑了起來。


  即使笑著,她的笑容也依然帶有幾分高嶺之花的冷淡疏離感:「丁秋雲隊長,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話,也知道你不會放心一個小姑娘單獨執行任務。我能幫你,我們合作,怎麼樣?」


  顏蘭蘭抬手扶住耳機,聽了一會兒,有點兒疑惑地皺起了眉,但還是如實轉達了丁秋雲的話:「丁隊說,合作可以,但是要打開正確的門、展現你們的誠意才行,不要驢我們家的傻蘭蘭。……丁秋雲,人還在這兒站著呢,你說誰啊。」


  舒文清難掩開懷,走到了與這扇門左起毗鄰的第三扇,將鑰匙送入鎖孔。


  顏蘭蘭驚訝地往前走了兩步:「不是剛才那扇門嗎?」


  「當然不是。」舒文清坦蕩蕩地承認了,「我被人背叛過,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兒,就不會再嘗第二次。那間房門也能用這把鑰匙打開,但是裡面埋設的是踩踏式的隱形地·雷。」


  顏蘭蘭:「……」


  舒文清對著顏蘭蘭抱歉一笑:「我以為你是那些新人類用來放長線釣大魚的餌。……那個房間,是我用來緩衝的最後籌碼。」


  顏蘭蘭也不是什麼玻璃心的姑娘,聳聳肩,笑眯眯道:「那我收回剛才以為你要砍死我的道歉。我們扯平。」


  舒文清深深望了一眼顏蘭蘭,把門打開。


  顏蘭蘭也是有好奇心的,摟著包,湊到門邊只看了一眼,就差點驚得把舌頭吞下。


  屋中滿滿當當坐了二十來號人,約百來平方米的地下室,起碼打通了三個房間以上,牆壁上掛滿了各色輕重武器,足夠武裝起一個連。


  面對目瞪口呆的顏蘭蘭,舒文清從牆上取下一把柴刀,橫背在後,又取下一把微型電磁衝鋒·槍,冷靜道:「小姑娘,你的隊伍想打一個渾水摸魚的仗。但我想打的,是一場硬仗。」161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