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二十五)
池小池閉了閉眼睛。
在某一瞬間,他產生了幻覺,好像問候他早安的當真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夢裡的手柄觸感仍真實且溫熱,但他如今手上空空,身上是丁秋雲的毯子,腳下是丁秋雲的豹子,樓下是丁秋雲的隊友。
他伸了個懶腰,向唯一屬於他的系統打招呼:「六老師,早安。」
有了霧氣中和,日出並不顯得有多壯麗,熹微的光芒灑在身上,倒是實實在在的溫暖。
池小池裹著毯子緩了一會兒,讓略僵硬的肌肉舒緩下來后,方才下樓。
顏蘭蘭一夜沒敢睡,就坐在樓梯上守株待丁,這下見了丁秋雲,忙不迭撲上來道:「丁隊丁隊。」
丁秋雲綳著一張臉:「嗯。」
顏蘭蘭邀功似的指著樓下,有酥烤的肉香味傳來:「羅叔昨天把那些鬣狗清理了一下,我們有早飯啦。」
丁秋雲說:「嗯,你昨天要是被鬣狗拖走,今天早上鬣狗對他媽大概也是這麼說的。」
顏蘭蘭做哭臉:「丁隊,我真的知道錯了。」
於是,知道錯了的顏蘭蘭被剝奪了吃肉的權利,丁秋雲要求所有人面對顏蘭蘭吃肉,而顏蘭蘭只能喝水,啃干饅頭。
這一幕簡直慘絕人寰。
隊員們當然不吝於逗弄顏蘭蘭,將烤得皮脆肉嫩的鬣狗肉一刀刀切下,蘸著各類蘸料大快朵頤。
顏蘭蘭悲憤道:「你們吃歸吃,能不能不要吧唧嘴。」
丁秋雲遠遠道:「你已經被狗吃了,別說話。」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顏蘭蘭就著干饅頭,哭得很傷心。
為了氣顏蘭蘭,大部分人都吃撐了,只能圍著超市一圈圈小跑著消食。
丁秋雲與谷心志進食都相當節制,坐在卡車頂,遠遠望著集體做餐后運動的隊員們。
谷心志點了根煙,單用嘴叼著,雙手撐在身後,繚繞的煙霧更襯得他唇紅齒白。
丁秋雲丟了卷新紗布給他:「手。」
昨夜谷心志的右手被斷裂的鋼管劃了個寸深的血口,他自己不言不語,扯了塊氈料就把傷口裹上了,倒是不怕感染。
谷心志便把裊裊冒煙的煙夾到耳上,將沾滿污血、髒得看不出本色的布料拆下,熟練地用嘴和左手把傷處包紮妥當。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知疼,他包紮的時候挺高興的,還將剩下的紗布揣進了兜里。
丁秋雲假裝看不見,默許了他的這份私心。
近來,谷心志已經習慣主動打破他與丁秋雲間的沉默。
他用儘可能溫和的口吻挑起話題:「昨天的事情對不起,我不該往樓下跳。但我是為了救顏蘭蘭。」
丁秋雲笑了一聲。
谷心志:「笑什麼?」
丁秋云:「這話可不像你會說的。」
谷心志本人也不喜歡這種冠冕堂皇的說辭,下一秒便坦誠道:「……好吧,我是為了我自己。」
丁秋雲抬眼看他。
「我不救,你就會救。」谷心志說,「我不高興讓你的隊員承你的情。不如承我的。」
丁秋云:「神經病。」
谷心志:「我有治。」
丁秋云:「嗯,你的治法挺硬核的,自殘后再吞鎮靜劑。」
谷心志一滯。
丁秋雲反問:「你以為你把空藥瓶扔得很隱蔽?」
谷心志偏開臉,有些懊惱。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但他知道丁秋雲不喜歡自己這樣做。
自從來到丁秋雲身邊,谷心志經歷了迷茫、驚喜、痛苦、不安,如今,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要比丁秋雲更珍惜他重活的一世才是。
「我看你是閑的。」
丁秋雲從懷裡取出小酒壺,喝了一口,又把谷心志耳朵上夾著的香煙取下,輕輕撣去煙灰,送到谷心志口中。
谷心志張嘴欲接,但丁秋雲居然沒有鬆手,由他就著自己的手抽煙。
生了槍繭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若有若無地貼上了唇,谷心志耳根倏然通紅,卻不敢妄動,只能渾身僵硬地坐在原處,又靜又乖地吞吐著煙霧。
煙草在肺里轉過幾個來回,谷心志沸騰成一鍋粥的頭腦也平靜了不少。
他閉口不言,先享受完這支煙,才把身子往後一讓:「丁隊有什麼事情,說吧。」
丁秋雲把煙蒂按滅,從懷裡抽出一張紙,把剛才碰到谷心志嘴唇的地方輕輕擦拭乾凈:「昨天晚上我們說的事情,交給谷副隊去辦,怎麼樣。」
谷心志:「你不討好我,我也會去做的。」
丁秋雲用紙巾細緻地把煙蒂包起來,塞到谷心志的上衣口袋,輕拍了拍:「人任你找,隊員任你拉,但我有幾個條件。」
首先,保密為上。知道的人多了,心亂,口雜,所以在初選隊員前,還要有觀察階段,性格、能力、口風是否夠嚴,統統在考察範圍之內。
其次,在組成隊伍后,必須要告知隊員行動的目的與危險性。與軍隊謀求合作,未必能談妥,且勢必要和新人類發生衝突,不能稀里糊塗帶他們去送死。
最後,不優先考慮拖家帶口的,以及獨生子女。
谷心志聽過所有要求后,沒說旁的話,只說了句「你放心」。
谷心志建立他的小分隊,從無到有,用了半年時間。
他沒有試圖拉走丁秋雲原本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自己慢慢摸排、滲透,也拉起了屬於他的關係網。
每隔三天,他都會寫一份報告給丁秋雲,和以前在部隊里時寫的思想彙報一樣,列出小分隊的人事變動,近期計劃,預備動向,等等。
這些報告頗具谷心志的個人風格,語言精簡,無一贅字,有時是內部的電子傳訊,有時是手寫的信件。
池小池有時看,有時不看。
061:「你對他有這麼放心?」
池小池說:「看悔意值的波動就知道了,他現在沒什麼旁的心思,心裡很靜。」
061看著許久未動、平滑得像瀕死之人的心電圖一樣的折線數據記錄,不得不提醒他:「任務呢。」
池小池一邊給他家煤老闆做飯,一邊答:「在做啊。」
奇妙的是,為了盡量減少傷亡比率,谷心志選擇的隊員都是清一色的新人類。
繞來繞去,他竟又成了一幫新人類的首領。
甚至某次去舒文清的鎮中購買物資時,他獨自脫隊半日,臨走前,從舒文清的治安隊里拐走了一個隊員。
經舒文清一力改造,奴隸鎮已經成功轉型成商業鎮,除了人類,任何商品都可在此地流通。
舒文清找到了丁秋雲,表達了強烈不滿:「你們那個副隊長怎麼回事,上次就撬走我一個快槍·手,這次還來?」
丁秋雲一笑:「他在拉攏人才。」
舒文清:「你這邊的人才我倒是一個都拉不動。」
丁秋雲還未接話,顏蘭蘭便叮叮噹噹地跑了過來,甜甜地喊:「清姐!」
舒文清神色稍緩時,丁秋雲趁機脫身,一腳油門不見了蹤跡。
舒文清:「……」不要臉。
她微嘆了一口氣,拉顏蘭蘭坐下,
顏蘭蘭好奇道:「你在跟我們丁隊說什麼?」
舒文清問:「你們那位谷副隊是什麼情況,你知道嗎。」
顏蘭蘭眨了眨眼:「谷副隊?谷副隊人不錯的,上次還救了我的命,我跟你說過的呀。」
自從上次承了谷心志的情,顏蘭蘭便對他的觀感好了不少,再加上谷心志確實有能力,上次九秒三槍,連續爆了三個ai機械兵的中樞系統,顏蘭蘭簡直對他五體投地,開始纏著谷心志讓他教自己打槍。
谷心志雖不愛理她,但看在丁隊的面子上還是勉為其難地指點了她幾句。
舒文清捏捏她的耳垂,無奈一笑。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是根本不會允許谷心志把那個快槍·手帶走的。
舒文清沒再提谷心志的事情,遞給顏蘭蘭一個小盒子。
顏蘭蘭拿著晃了晃:「什麼呀。」
舒文清:「打開。」
內里是一尊翡翠佛掛墜,翡翠是上好的翡翠,且被人養了許久,水頭極足,晶瑩剔透。
「沒開過光。」舒文清給顏蘭蘭戴上,「戴著玩吧。」
顏蘭蘭再俗氣也曉得這是好東西,想拒絕,卻被有先見之明的舒文清一手抓住兩手手腕,將她的手控制在身前,另一手則熟練地把紅繩在她頸后系好。
她嗓音清冷,聽來卻有種不帶鋒芒的柔和,入耳得很:「這不算什麼金貴的東西,在這種時候,恐怕還比不過一口熱水。」
顏蘭蘭不好意思道:「這也太破費了。」
舒文清沒有告訴她,這玉是她從小戴到大的,一直到她死前,足養了十來年。
她放開顏蘭蘭的手,平心靜氣地同她提出了要求:「小姑娘,你們谷副隊帶走了我一個隊員,我們最近可能會有些忙不過來……」
說到此處,她微微歪頭,作苦惱狀:「留下幫我一段時間,嗯?」
在臨行前清點人數時,谷心志才發現顏蘭蘭遲遲未到。
最近,隊里點名等具體事務都是谷心志在做,池小池一推二五六,樂得清閑。
他看了看錶,皺眉道:「孫彬,去找找顏蘭蘭。」
但是沒人動。
孫諺在駕駛室里意味深長地感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還是孫彬耐心解釋,顏蘭蘭要留下來幫舒文清的忙,這次就不跟他們一起走了。
谷心志皺眉:「隊員是我們的,憑什麼她說留就留?」
孫彬:「……那個,谷副隊,蘭蘭是自己同意的。
谷心志固執道:「我沒有同意。叫她回來。」
未經舒文清同意就被他強挖來的隊員:「……」
眾隊員:「……」
眾人被谷心志理所當然的雙標震驚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對準了丁秋雲,等他拿個主意。
還是丁秋雲開口破了僵局:「開車。」
丁秋雲都這麼說了,谷心志張了張口,也不再言聲。
061旁觀了這許久,總算是隱隱猜到池小池的用意了。
……他在試圖擴大谷心志的獨佔欲範圍。
目前看來,收效不小。
大家也忙了一整日,搖搖晃晃的卡車更在無形中增加了疲憊感,眾人昏昏欲睡,丁秋雲也摟著老闆牌自動加熱器安然睡下。
谷心志向來不會輕易受到環境感染,低頭用鉛筆在香煙殼上畫著丁秋雲的睡顏。
新來的隊員到了陌生的環境,也不敢輕易睡,看谷心志面容嚴肅,以為他在畫什麼重要的測繪圖,更不敢打擾,於是低下頭來擺弄起槍穗來。
半晌,他聽到谷心志狀似無意地開口問:「你們鎮里有沒有一個身高188左右,穿白衣和黑褲、擅長格鬥的年輕人?」
谷心志問話時並未看他,於是新隊員懵了一下,還未及反應過來,谷心志就冷冷地瞟了過來:「我問你話呢。」
谷心志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大,新隊員不敢怠慢,仔細想了想:「沒有。」
谷心志略意難平地捏了捏眉心:「……沒事了。」
一側黑豹抬起灰藍色的眼眸,瞄了谷心志一眼,尾巴纏上了池小池的腰,不動聲色地把他往懷裡拉了拉。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