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大逃殺:絕地求生(四)
兩人選了一個方向,上路了。
起初,白安憶還對另一個「白安憶」有些戒備。
人總會對「鏡像」這種東西有種莫名的恐懼,更何況,這個「鏡像」從鏡中走出,來到了他身前。
但當「白安憶」的身影越走越淡后,他反倒擔心起來。
白安憶問:「你怎麼了?」
「白安憶」看著自己漸趨透明的雙手,自言自語:「一個小時零十分鐘。比上次的時間長了一點。」
白安憶震驚:「你出來過?」
「白安憶」嗯了一聲,坦誠道:「你覺醒異能的那天,我出來了五十分鐘。」
白安憶還記得,自己出現異狀后,偷偷測過身體內的a類球蛋白的數量。
得出的結論讓他差點當場自閉。
他本想立刻把這件事告訴焦清光,他沒有別的親人了,焦清光就是他最親近的人。
但看天色晚了,白安憶又想起焦清光有報告要交,今晚是死線。
……那就明天再說吧。
「白安憶」與他并行著,說:「那天你睡得不是很好,洗過澡后,吃了葯才睡。」
白安憶記得,自己的獨立宿舍是帶浴室的,內間是小淋浴間和馬桶,外面就是洗手台與一面巨大的鏡子。
他恍然:「……就是那個時候……」
「白安憶」反問:「你會怕嗎?」
白安憶搖搖頭:「不。」
白安憶此人,兼有著學者的浪漫與理智,對方在覺醒異能后既然沒有傷害自己,那他就不會去做「萬一他傷害了自己怎麼辦」的無聊設想,徒增煩惱。
「白安憶」笑說:「連氣也不生嗎?我可是看了你的身體。」
白安憶臉登時紅了:「你……」
「白安憶」試過了白安憶的底線,眼見他神色局促,就適時地收了玩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也沒有。」白安憶低頭慢慢走路,溫馴道,「這具身體是我的,也是你的。你看一看沒什麼。……而且,我還要謝謝你。」
「謝什麼?」
「你的性格,意志,還有身體素質,應該都比我強勢很多……」白安憶說,「我不很懂心理學,但我也有一點關於雙重人格的認知。一般來說,兩種人格是彼此獨立的,並不知道對方存在;可你一直知道我,卻沒有來搶身體內的主人格地位……」
「白安憶」低下頭,粲然一笑。
同樣是一低頭,一個馴服,一個卻是不動聲色的以退為進。
他說:「看你對『主理人』的態度,我還以為你很有領地意識。」
白安憶說:「我的確不喜歡別人不經允許冒犯我的人身權利。但是,我是你,你也是我,你幫了我很多,所以……我不會介意。」
「白安憶」動作端莊地將手斂在背後,壓住被荒風掀起的白大褂后擺,含笑道:「所以,這也是我的理由。」
白安憶:「什麼理由?」
「白安憶」一字一句,都直白得要命:「是我不搶佔你的身體、把你關在我身體里、對你為所欲為、讓你哭著求我放你出去的理由。」
白安憶漲紅了一張臉,又好氣又好笑,駐足問道:「你想過?」
「白安憶」笑顏以對,不見一絲心虛:「沒有哦。」
二人對話間,「白安憶」的身體更加透明了幾分。
他眼見實在支持不住,便道:「我消失一會兒。需要我的時候,想辦法製造一面鏡子。」
白安憶乖乖答道:「嗯。」
「白安憶」消失后,白安憶獨自跋涉了十里路,最終氣喘吁吁地在一條小河邊站定。
他們雖然是意識體,但仍然會有著正常的人體循環,會疲累、飢·渴。
他面對河面扶膝喘息一會兒,一隻手就從側面伸出,遞給他一條毛巾:「這麼久才叫我,我還以為你不想讓我出來。」
白安憶緩過氣,擦了擦汗:「我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
「白安憶」說:「我只要消失,再照鏡子就可以出來了。再說,陪著你,我不會覺得累。」
白安憶坐地:「油嘴滑舌。」
「事實。」「白安憶」在他身邊坐下,「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陪了你快二十年,你認為,我會覺得厭煩嗎?」
白安憶被他直白卻又挑不出毛病的話弄得有些窘,沒話找話道:「……你困嗎?」
「你睡吧。」「白安憶」說,「跑了一天,辛苦了。」
白安憶說:「不行,不能在水邊。可能會有很多人來水源邊蹲守……」
「白安憶」:「你放心。我在呢。」
白安憶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睡了,你怎麼辦?我還是每一個小時都起來一次,照一照水面……」
「不必。」
「白安憶」伸手入兜,摸出一面從後視鏡上敲下來的小圓鏡,插在土裡,做出「請」的紳士手勢。
白安憶盯著他:「你有鏡子?」
「有。」「白安憶」鎮定自若地回答,「今天趕走那個人前,從一輛車上取下來的。」
白安憶:「那為什麼……」
「白安憶」蹲下身,平視著他:「我就想看看,你會不會叫我出來。」
白安憶有點心疼,道歉道:「是我不好。」
「白安憶」大概是做好了被責怪不信任他的準備,沒想到得了個道歉,一時愕然:「你……」
白安憶說:「是我沒有給你安全感的保證。但請你相信我,我很感激你,也很需要你。這種需要,不只是人身安全方面的。我是第一天認識你,還想多和你說一說話,多了解你一些……」
說著,他把自己在路上撿來的一支尖樹枝:「給你。」
「白安憶」接過樹枝,望著他一板一眼地講著道理的小學者,目光柔和:「這是什麼?」
白安憶認真道:「我在路上撿來的,打算用來防身。現在給你。」
「白安憶」幾乎要笑出聲來:「這能防什麼身?」
白安憶有些羞窘:「……這,這是我最後的武器了。其他的東西,我都拿不動。我把這個給你,你信我,可以嗎。」
「白安憶」不再應話,把他按到一邊的樹下坐好,壓下他的眼皮,半命令道:「睡吧。」
白安憶就乖乖地睡了,很是安心。
他有久在學校讀書、從未出過社會的人的所有毛病,其中之一,就是一旦相信一個人,便對他毫無保留。
這種毛病,在經歷過焦清光的事情后,仍然會間歇性發作,也不知道該笑話他幼稚,還是別的什麼。
「白安憶」靜靜靠坐在他身側,鏡子內,映出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
有自己在,他大可幼稚。
休息一夜后,二人重新上路。
換「白安憶」背著白安憶出發,白安憶只需抱著鏡子,在他身形變淡時照上一照便可。
路上,他們聊了很多。
而聊得愈多,了解得愈多,白安憶越意識到,他與這個人格,果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白安憶」的身體素質近似於一個全運會冠軍,身手敏捷,能在十秒鐘內爬上一棵高樹摘果子,思想也比他成熟許多,接受現實的速度極快,毫無僥倖心理,在學術上也不差他多少,對生物學有研究,對天文、地質都有涉獵,還會做飯,感覺處處都比他強上一頭。
某日吃飽了飯入睡前,白安憶躺在「白安憶」鋪好的蒲草上,忍不住問他:「我為什麼會分裂出你呢?」
「白安憶」正在吃他吃剩的烤兔,聞言轉頭。
白安憶很快意識到這樣不大禮貌,急忙補救:「抱歉,我不是說你是我的衍生……」
不等他解釋完畢,「白安憶」就直接答道:「因為你需要我。」
不知道為什麼,「白安憶」對他總是這樣坦誠,坦誠到讓他臉紅耳熱。
「白安憶」反問:「……還有問題嗎?」
白安憶搖頭。
「白安憶」撥一撥火堆:「那就睡覺。」
幾日下來,他們除了那個會使用生物電的異能者,沒遇見任何人。
白安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他每日趴在「白安憶」的後背上,繪製簡易地圖,記住他們走過的路,以及觀察周圍的情形。
為了方便稱呼,白安憶想叫「白安憶」白哥,卻被「白安憶」否決。
他說:「叫我白學長。」
白安憶摟著他的脖子,乖巧地叫他:「白學長。」
稱呼問題解決了,他們便繼續行走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荒島。
「白安憶」問過他:「這個遊戲,你想怎麼玩兒?」
白安憶說:「我們兩個,就這麼走下去吧。」
「白安憶」扶一扶眼鏡,戲謔道:「啊,我的小和平主義者。如果沒有我,你該怎麼辦?」
白安憶答說:「如果沒有學長,我會自殺。」
「白安憶」不說話了,凝視著他的眼睛。
白安憶苦笑一聲:「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要自殺,我為什麼不選擇死在那個生物電的手裡?……我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上,成為他們的點數,經驗值,或是罪業……儘管那些想要活命的人不會認為這個是罪業。……我不會玩這種惡劣的遊戲。」
見「白安憶」不答話,白安憶自嘲地笑了一笑:「我知道,我太幼稚了。」
「不。」「白安憶」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堅持。」
「可有了你,又不一樣啦。」白安憶說,「我想活著。因為只要我在,就有你在。」
「白安憶」笑了:「那就聽小學弟的。我們兩個,就這麼走下去。不玩了。」
他們的旅程很是安然。
偶爾,白安憶一覺醒來,「白安憶」會告知他:「夜裡有人來過。」
在白安憶緊張起來后,「白安憶」又笑道:「不要怕。已經被我趕走了。」
「白安憶」很愛這樣嚇唬他,享受他一點點的驚慌失措。
而白安憶又很不爭氣,每每都會中招。
在他們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七日,他們走到了一處小樹林里,「白安憶」突然「噓」了一聲,並站住了腳步。
白安憶跟著屏息。
「白安憶」略冷了臉:「有人跟蹤。跟了我們一公里了。」
白安憶先是緊張,又疑心他是騙人:「那怎麼辦?」
「白安憶」說:「你躲起來。我出去看一看。」
白安憶被「白安憶」塞入了一棵被蛀得空了心的巨樹樹洞內。
他從洞外伸手,摸一摸白安憶的腦袋:「稍等。」
白安憶這一等,就是足足一刻鐘。
他越發著急,頻頻望向腕錶。
前五分鐘,他還懷疑這是一場玩笑。
過了五分鐘,白安憶便無法輕鬆了。
……「白安憶」不是那種無節制地開玩笑的人。
眼前有無數塵埃飛舞,白安憶為了分神,一直盯望著眼前那莫名的飛塵,想,這究竟是什麼呢。
一刻鐘后,樹洞外響起了腳步聲。
白安憶的心中騰地升起了希望,想伸出頭去打招呼,叫他把自己拉出來。
……他看到一雙靴子,咯咯吱吱地踩碎了乾枯的落葉。
那雙鞋不屬於白安憶。
來人不知男女,穿著從監察中心裡統一發放的白褲子,有液體滴滴答答,從上方墜落,隨著他的腳步,一滴滴落在他的腳邊。
白安憶登時屏息,縮在樹洞里捂住嘴,不敢出聲。
而那腳步卻不肯放過他,慢慢踱著步子,距離樹洞越來越近。
最終,一張微笑的臉,出現在了樹洞外。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明天大鯨又要請假啦w
從老家坐火車回家,又是漫長的一天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