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藥王神像
日暮時分，牧清一行人進入幽蘭谷。夕陽已經垂落西山之畔，谷內漸行漸暗。現在時值盛夏六月，暗淡地光線中依然可以見到幽蘭谷遍開蘭花，紅的、藍的和黃的，還有雀鳥啾啾閃爍飛躍期間。
在這一片勃勃生機中，牧清看到的卻是蕭索獻祭以及破敗荒涼。幽蘭谷原本有草廬丹房客舍兩百餘間，醫者五十餘人，來此求醫問葯者甚多，谷內往日都是人喧馬嘶摩肩接踵，但是柴東進領兵屠戮過的幽蘭谷，陰氣森森蕭索寂寥，空谷回音，只有四匹馬的馬蹄聲噠噠作響，間或穿插仇大海的兩聲痛苦呻吟，谷內的世界很凄涼。
谷內的世界已經坍塌，丹房被毀，醫者被殺，幽蘭谷再也見不到往日的喧囂。坍塌的屋舍掛著久久未散的餘燼氣息，頹敗地塌陷著；還有一些掛在樹枝上活活被吊死的人，隨風淺淺地搖動著。草叢間那些密布的點點蘭花，不像是盛夏的讚歌，更像是死者的輓歌，平靜、寡淡而落寞。它們靜靜地開著，就像這個世界不曾發現它們一樣。
牧清眼角掛著淚珠。
黃直看得不忍。問牧清：「我們去把那些人收斂一下，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他做出翻身下馬的動作，但是被牧清制止。
牧清說道：「讓他們在樹枝上靜靜地看著吧。「
「為什麼？「黃直問。
「因為……「牧清肅殺陰沉，」柴東進還會回來。我要給他們報仇。「
「報仇和殮屍，並不矛盾。你若不忍直視他們死去時痛苦的樣子，我自己去就好。」黃直翻身又要下馬。
牧清說道：「不準去！」
「為什麼？「黃直還是那句。
「因為你若挪動屍體位置，柴東進就會鎖定我。他若派兵把青山谷團團圍住，我們如何出去？「牧清冷冷地說道，「這些人要麼是我的師叔，要麼是我師兄，他們死得慘，我很心痛。但是再痛也得忍，我若死了，怎麼復仇？活著，才有可能！」
黃直說道：「我們把死者入土，然後我們離開幽蘭谷。不用你等到柴東進派兵來圍吧。」
「入土又能怎樣？柴東進還會把他們挖出來再掛上去的。」牧清說道，「我不想讓他們再受一次掘墳之痛。」
黃直聞之沉默。不再做將死者入殮的想法。
段明擔心柴東進會派兵來圍剿。他附和說：「柴東進被阻一線崖，他要想返回這裡，至少要繞道兩天的路程，「他看著牧清，」你把想要的東西都拿上，我們趕快走。「
牧清說道：「我哪兒也不去。我要在幽蘭谷靜養一個月。」
「什麼？」段明很緊張，「你想找死嗎？柴東進要是派兵來此，你怎麼辦？這裡是死地，不可久留。」
「置之死地而後生。」牧清說道，「你們兩個，一個不要再想著給他們入土，一個不要再想著如何逃命，你們學學仇大海，只聽不說話。」
段明說道：「他倒是想說呢，都快死了。「
牧清白了他一眼，然後對他們兩個說道：「入夜後幽蘭谷陰濕兩氣尤重，極容易得傷寒，對仇大海極為不利。我們快走，趕到碧波潭爬上藥王神像就安全了。」他揚鞭策馬，駕，一馬當先地向前沖了出去。黃直他們趕緊跟上。
碧幽潭不過五間房大小，潭水清澈，深不可測，它是幽蘭谷的主要飲用水源。碧幽潭東側小山上原來是有一棟竹樓——那是安道全的住所——現在已經燒毀。西側土丘上有一座新墳，建得潦草簡單，立有墓碑一塊，上書：幽谷醫仙安道全之墓。
牧清看到墓碑，淚水再次留下來。「師傅，再給我些時間，我現在羽翼不豐，無法為你報仇。您在此靜靜地等著，徒兒一定會拎著他的腦袋來此祭拜，然後給你再造陵寢。「他對墓碑叩頭祭拜，然後站起身，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向著碧幽潭北側大步前進。
黃直雖然不認識安道全，但是就憑他是牧清的師傅這一點，他認為就應該有所表示。他對墓碑拱手行禮，同時不忘提醒段明：「段特使你會不會往魂咒？如果會，超度一下亡魂如何？」
段明剛想說話。牧清已經不耐煩地催促他們。
「喂，你們倆磨蹭什麼呢？趕緊過來！」牧清已經翻身下了馬，他在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讓馬自行離去，他對喊道，「還有三里山路，馬匹用不上了，要用走了。你們抬頭看，那座藥王神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偶對了，仇大海有傷，你倆做個擔架抬著他追上來吧。」
黃直性情溫和善良，即便是牧清不說，他也會照顧仇大海的。但是段明則不同，他大腹便便，歷來頤指氣使受盡人間尊貴，除了主教大人，什麼時候被人呼來喝去的還要抬擔架？他一肚子怨氣，「我貴為特使，還得干這些下賤下作的活兒。早知道剛剛就該一跑了之。跟著牛三木這小混蛋做這事幹什麼。」
黃直只是笑笑，不說話。他做好擔架，把一端遞給段明。段明猶豫了一下，嘴裡叨咕著兩句難聽的話，最終還是配合黃直抬起擔架。
等他們追上牧清的時候，夜色更濃，夜月更明。月的光芒照射在牧清身上，他正在對一座巨型石頭雕像叩頭。那座雕像就是藥王神像，他是在一座山的橫斷面上硬生生雕刻出來的，高達百丈，神聖祥和，月光下的藥王神像更顯懸壺濟世拯救蒼生萬民之情懷。
牧清站起身，對他們招手喊：「你們快來，給你看點好東西。「接著他繞道神像後面，身體被巨大石像擋住。
黃直和段明抬著仇大海來到神像後面，完全見不到牧清的人影，空無一人。就在他們躊躇間，石像里嘩嘩傳來一陣響動，接著一道石門打開，出現一處秘洞，牧清手持火炬一根探出頭來，對他們說：「快進來，跟我來。「他一閃身，又不見了。
黃直和段明抬著仇大海進入秘密洞口，牆壁上插著火把，黃直和段明各自取下一根握在手裡照亮，他們見到一條螺旋向下的石梯，通向幽深的地下。他們拾階而下，走了約摸一炷香時間，空間豁然開朗，一座宏達的地下宮殿呈現在眼前，裡面密密麻麻而又錯落有致擺放著排排貨架，貨架上都是葯！各種各樣的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