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種不種蠱
牧清臉白如紙，虛弱不堪，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打濕打透，他額頭頂著地，曲背如弓，雙手縛在身後，背部上下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氣。
黃直向前一步，半蹲在牧清身前，問道：「你還好吧？」
段明也跟過來，說道：「看他這情形怎麼可能好，要我看，命都死了一半兒了。」
「我還好。范老頭走了。」牧清喘息著說道，「我……贏了！」
段明豎起大拇指，讚歎說道：「教廷書籍上記載噬心咒無人可以抵禦反抗，如果這個記錄屬實，也許你就是對抗噬心咒勝利的第一人。「
牧清苦笑一聲，簡單說道：「多半是范老頭手下留情了。「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是沒有成功，身體向右一歪，隨即躺倒在地上，半邊臉頰砸到地上。
黃直箭步衝過去，俯身攙扶他起來，解開捆住他雙手的繩子，說道：「你對抗噬心咒耗費了太多力氣，先休息休息再說。」
牧清靠在黃直的肩膀上，虛弱地段明說道：「你幫我到第三排貨架上找一味葯，它能幫我儘快恢復。「
段明現在對牧清的言聽計從，他點頭同意。剛想把藥品的細節問的詳細一些，黃直就插話說道：「我身法快，還是我去吧。「
「這樣也好。」牧清把他需要的藥品名稱和具體位置詳細告知黃直。
黃直把牧清交到段明手裡，囑咐段明說道：「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正是敵人最鬆懈的時候，你有什麼事情還需要和牛三木溝通的，你們抓緊時間談。天一亮，咱們就不好脫身了。「見到段明點頭同意之後，黃直飄身遠去，去給牧清取葯。
段明攙扶牧清慢慢坐下來，他坐在牧清下首位置，保持著主次關係，他沒有用詢問的語氣，而是用了討論的語態：「剛才你說要嫁禍給丹特法師，我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簡單說就是丹特人勢力已經深入恩澤大陸北方腹地，他們聯絡諸多勢力反抗教廷，一線崖一戰就是丹特人反擊的開始，丹特人想要抓捕我套取情報，然後我僥倖脫身。然後我誣告柴東進私通丹特人，然後教廷認定這是非常重要的情報，會給我記錄大功一件。呃，你覺得這個謊言里還有哪些地方可以查漏補缺？「
「思路比較清晰，方向和路徑都基本正確。「牧清看著段明，他說道，「你這大腹便便的胖子膽子小，本事也小，唯獨這害人和給自己撈好處的本事真大。「
段明一點兒也不覺得害臊，反而覺得很自豪。「人嘛，總的有一技之長。我呢，相貌平平，學識不高，武功又不濟，我若不會害人利己，你說我可怎麼活在這世界上？「他淡淡一笑，繼續問牧清，」我總覺得這個移花接木的法子還有一漏洞，可是我不知道漏洞在哪裡。「
牧清笑著說：「漏洞當突然有，而且還很大。你聽我……咳咳……「他現在很虛弱，一笑之下牽動太多力氣導致咳嗽不止，段明手覆其背，為他順氣。
牧清繼續說道：「你要跟教廷強調幾點：第一，柴東進和丹特人勾連串通。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第二，柴東進和丹特人合謀利用虎頭山、海老山以及馮麻子的勢力去攻打你這個教廷特使，但是沒想到封忠、仇大海拚死抵抗逃出了一線崖；第三，這一點特別重要！土匪們挾持你以後，你不停地向他們傳播光明王教義，他們感化之後，決定率眾皈依光明神教，成為教眾。「
段明心明眼亮，由衷讚歎這個計劃的完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怎麼能想出這麼不要臉的計劃？你太無恥了。「話一出口，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找補，「呃，我的意思是這個計劃很……完美。」他解釋的虛弱無力，惶恐地盯著牧清，唯恐牧清不爽之後會作弄他。
牧清不生氣，笑著說：「你不要害怕。沒事的，我覺得你用無恥和不要臉這類詞形容我，是對我最大的褒獎。」他洋洋自得地解釋說，「你不要臉，你無恥，但是我更不要臉，更無恥，你說這說明什麼呢？「
段明不敢硬接。回答說：「說明什麼呢？」
牧清說道：「說明我根本不擔心你會在其他勢力面前耍弄陰謀詭計，因為在這項能力上我比你高明。所以……」
「所以你才踏實放我離開，連蠱毒都不用。「
牧清說道：「只是一方面吧。我安心放你離開的根本原因是咱倆目標一致，如果目標不一致，我就是給你種了噬心咒又如何？我倒是被下了噬心咒，但是你覺得我會懼怕那個范老頭？哼，小爺雖然下三濫，但是還沒有墮落到依靠藥物控制人的程度。那種噁心人的手段，小爺根本不屑使用，雖然我具備這個能力。」
啪、啪、啪啪。
黃直飄然而至，鼓掌讚歎說道：「光明磊落，男人所為！」他遞給牧清一個藥罐，再次認真的說道，「這一趟出海，我能有幸認識你這樣的英雄豪傑，真是不虛此行！」他把藥品遞給牧清。
牧清乾咳了兩聲。我光明磊落？我英雄豪傑？好吧，雖然我不認可你的這種說法，但是我很享受你對我的誤解，我可沒逼迫你這樣想。他說道：「多謝黃大哥抬愛。「他接過黃直遞過來的葯，咽到肚子里，不一會兒他慘白如紙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牧清在吃藥，段明在大笑。他捧著大肚子笑得前仰後合。黃直問他：「段明，你因何發笑？」他認為段明在嘲笑牧清的光明磊落，「三木兄弟有能力以毒物控人，但他不屑使用，你不覺得這是光明磊落的行為嗎。」
段明收斂笑容，正色說道：「在這一點上，我認可你的說法。「
黃直耿直嚴正，他對段明的行為一直有諸多不喜歡，所以這次揪著不放。他問：「那你為何發笑？」
「我笑得是……」段明看向牧清，牧清給了他一個你隨便——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眼神，他說，「我笑的是你沒有聽到我們討論的那個計劃。如果你知道那個計劃，我真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用光明磊落來形容他？」
「我不關心你們之前討論的計劃是是什麼，「黃直一本正經，「我只是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有失風度。你想想看，牛三木如果給你下了毒蠱，你還敢對他不尊不敬嗎？你會不會乖巧的像條狗？但是呢，他對你好，你卻不領情。還放聲嘲笑，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行為是對人的不尊重，我認為你應該道歉！「他面容嚴峻，很有一種你若不道歉，我就教訓你的意思。
「這……」段明無雨無奈，他望向牧清。牧清帶著諧謔地表情說道，對呀，你應該道歉。誠摯的道歉，深沉的道歉。
段明無奈，站起身，躬身後退兩步……深鞠躬，身體慢慢接觸地面……他用的是稽首大禮。這個禮節很重很重，黃直較為滿意，不再說什麼了，但是厭惡之情深重。
牧清看著黃直。這傢伙如此耿直，如果以後知道我的更多面，那可怎麼辦？萬一動刀動槍反目成仇可怎麼辦？哎呦，光想想就頭疼。以後在這個黃直面前，務必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絕對不能出錯。他對黃直說道：「黃大哥，段明現在已經對我道歉了。你原諒他吧，一會兒還請你護送給他離開。「
黃直皺著眉。「如果不是你給他說情，如果不是看在你仁義磊落的情分上，我羞於同他為伍。「
牧清尷尬地笑了笑。他給段明使了一個眼色。段明多機靈，立刻湊上去解釋說道：「黃兄弟，我以後積極向善，還望你多多指教。」他接著又對牧清說道；「三木兄弟，這些天我和你相處很是愉快。但是此間是了，我不得不要對你說聲再見了。今夜我從幽蘭谷遁出兵將段明送到青竹鎮以後，我就得和你說再見了。現在，我提前跟你道別。山水有相逢，你我若是有緣，江湖再見面。」
牧清聽得一驚。你要走？我憑什麼讓你走？你憑什麼又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