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黃州道（六）
“開開門啊！”
??“求求你們了！放我們進去吧！”
??“高僧救命啊！”
??廟內和廟外的人都恐懼到極點。
??廟外的人覺得身後有看不見的猛獸在追逐他們，廟內的人便擔心開門後湧進來的百姓會擠占他們的生存空間，便把這些同樣可憐無助地百姓也視作“猛獸”。
??“放他們進來吧！大殿裏還能擠一擠，門廊下也可以站些人，不要讓他們在外麵白白送了性命！”一家三口的男主人忍不住出聲對守在廟門邊的幾個和尚說道。
??那幾個和尚麵有難色，他們並非鐵石心腸，尤其是一聲又一聲的“救命”，聽得他們心中也不是滋味。
??但是寺廟內的百姓卻極力勸阻，他們的目光中帶著懇求，那種無助亦讓他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嘿嘿！這會兒又出來做好人？你讓廟裏的其他人怎麽辦？開了一個口子，擠進來的便是百人千人，小小的破廟裝得下這麽多人？”賈姓乞丐嘲笑道。
??“那你這樣與那些黃匪又有何分別？害死他們的不也有你一份了嗎？”男人怒不可遏。
??賈姓乞丐沉默了一陣，隨即無聲地咧著嘴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指了指那個男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我就是一個叫花子，我能有什麽壞心思？隻不過想活命而已！你這種不知道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就隻會想當然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從不去考慮會給別人帶來什麽樣的麻煩！
??你今日開門，莫說救不下外麵那些百姓，連我們這些人的性命都要一起葬送！害死我們的便是你！何不食肉糜的蠢貨！”
??男人竟然找不到言語反駁，腳下踉蹌幾乎跌倒，還是一個護衛伸手將他扶住。
??“何不食肉糜是因為他所處的環境不同，不應該貶低他的救人行善之心！晉惠帝出生於帝王之家，他的局限便是他的眼睛看到的就是繁華，肉糜便是他的生活常態。
??拿晉惠帝說事，你的心中又還有幾分道義與善心？
??也對，你既然已經放下麵子與尊嚴甘心做一介乞丐，又還有什麽憐憫之心呢？天底下已經沒有比你們更可憐的人了，你們便也不需要憐憫，隻要懂得伸手討要便可！普通百姓也比你這個乞丐稍稍懂得‘自食其力’四個字吧？”
??薑铖聲音響起，大雄寶殿內居然一時間鴉雀無聲。
??隻見他緩緩走到廟門前，將擋在廟門前的條石搬開。
??和尚欲阻攔，王禮帶著司役上前將和尚踹翻，而後拔出雪亮的寶刀嚇住那些快要控製不住內心恐懼而想要橫加阻攔的百姓。
??“你們是人，他們便不是了嗎？”王禮大喝一聲。
??那些百姓終究是畏懼王禮手中的刀劍多些，沒有再出手阻攔，而寺廟的大門也得以順利打開。
??“不要亂！老弱婦孺往裏走，青壯守在外邊！”薑铖出聲嗬斥一個想要跟著往殿裏鑽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被薑铖的聲勢嚇住，但他旁邊卻有一個男子伏低身子想要趁著人多擠進去。
??薑铖用手指著他，他也毫無愧疚，全當沒看見。
??“殺！”薑铖毫不客氣。
??一名司役穿過人群擋在那人身前。
??那男子惡向膽邊生，居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尖刀刺向擋路的司役。
??司役伸手捉住他手背輕輕一扭，刀子便掉在了地上，司役麵無表情地舉刀砍在他的脖子上，鮮血濺了周圍人一臉，他們嚇得哇哇大叫，動也不敢動。
??“按我的話做，可保你們性命，誰敢鬧事，殺！”薑铖再喊出這個“殺”字時，百姓們便無人違命。
??乞丐看著這一切，忽而又發笑道：“說得好聽，你不還是殺人立威了？剛才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救他們性命的嗎？他們沒死在黃匪手裏卻死在你的手裏便不冤枉了？滿口仁義道德，雙手卻沾滿了別人的血，你也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地偽君子罷了！”
??薑铖漠然看著這個乞丐，對他的僅剩的好感也一掃而光。
??“比這些人多了點見識便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裏了？由此可見你有今日處境一點也不冤！
??你的胸襟決定了你的圈子你的地位，你的眼界也終將被困死在你以為的世界裏！
??亂世當用重典，刑殺不分高低！他若是聽令求生，誰會無端取他性命？他一人胡作非為便有可能致使此地數百人陷於死地，不殺他殺誰？
??為了抬杠而抬杠，把淺顯的事情上升到仁義道德，用不分輕重的指責來獲取無知者對你的崇拜，你這一生也隻能做一個渺小又無關緊要的螻蟻了！”
??賈姓乞丐睜大了眼，站起身抬手指著薑铖，嘴巴開闔數次卻沒有聲音發出。
??“井底之蛙！”楊薏上前抬腿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乞丐上身失去重心，重重跪倒在地。
??乞丐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身邊的幾個乞丐想要拉他，他卻呆呆地趴在地上，仿佛全身力量都被抽空。
??薑铖不去管他，而是指揮司役們把人群引導分布在寺廟內。
??並不大的寺廟內擠滿了人，但因為薑铖顯露的殺伐果斷卻無人作亂鬧事。
??那一家三口中的男主人推開護著他的護衛走向薑铖。
??他拱手道：“在下祁縣徐子舟，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薑铖對此人的印象不賴，拱手回禮道：“徐兄客氣！在下雁邊郡夏铖。”
??“夏兄慈悲心腸又不失果決膽色，徐某佩服！隻是此廟狹窄，百姓卻越聚越多，要不了多久怕是此廟便再站不下一個人了！”徐子舟正色道。
??薑铖不動聲色道：“徐兄有何妙策？”
??“妙策不敢當！但徐某卻知道一個地方安置這些百姓比其它地方更安全！”徐子舟說道。
??薑铖道：“既如此，還請徐兄帶路！”
??徐子舟走回妻子身邊，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卻見其妻展露笑顏，道：“夫君心係百姓，妾身怎可置身事外？夫君放手施為便是，凡事自有妾身擔著！”
??“辛苦娘子了！”徐子舟從其妻手中接過一個物件交於護衛首領。
??護衛首領肯定地點點頭，道：“請徐公與夫人放心，洪某必不負重托！”
??那漢子出了大殿，提氣一躍便翻過牆頭，而此時周圍還有百姓向敞開廟門的寺廟湧來。
??“你們往牆邊站站！給旁人留些落腳的地方！”王禮走到那幫癱坐躺倒在地的乞丐身邊，用刀背抽到他們，把他們驅趕到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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