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溺水的魚

  周六晚上六點,我和陳飛凰見麵了,地點約在我們的房子中。


  就因為這套房子,拉拉扯扯這麽久都沒離成婚。


  陳飛凰還隆重地搞了個燭光晚餐,準備了一瓶紅酒,一束紅玫瑰,以前談戀愛的時候都沒這麽浪漫過。


  看得出陳飛凰挺在意這次見麵的,特意理了發,胡子也刮得幹幹淨淨,穿了件整潔的白襯衫,看著挺精神的。


  恍惚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那時候我們兩人感情多好啊,熾熱又純粹。


  可惜美好時光一去不複返。


  我先去各個房間逡巡了一圈。


  原以為劉翠花和於歡歡會把我的房子弄得烏煙瘴氣,沒想到並沒有。


  主臥還是我之前住的樣子,我的化妝品原樣擺放在梳妝台上,我的衣服也安靜地掛在衣櫥裏,首飾一樣也沒少。


  陳飛凰說他媽和於歡歡兩人一直住在客房,而他睡在書房的沙發上。


  我知道他什麽意思,無非是想打同情牌。


  果不其然,他說:“蘇菀,要不我們別離婚了。我還愛著你,你也愛著我,為了小曦有個完整的家,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也不想離婚,可是我和他之間隔著他媽,隔著於歡歡,還有他家的“皇位”要找人繼承。


  我可擔不了讓他們老陳家絕後的罪名。


  我平靜地望著陳飛凰,這個男人雖然快三十了,看問題有時還是那麽單純。


  我說:“重新開始以後呢?你媽繼續罵我是不下蛋的雞,占著茅坑不拉屎?還有於歡歡怎麽辦?她會善罷甘休嗎?人都住進這房子了,你別告訴我她不想跟你結婚。”


  陳飛凰怔了一下,其實他何嚐不知,隻是不想麵對現實罷了。


  他夾了一塊牛排放到我麵前的小碟上,說:“你來之前我剛煎好的,多吃點,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


  我吃不下,把那張50萬的卡和重新擬好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麵前,“密碼是小曦的生日,離婚協議一式兩份,你看一遍,沒問題的話就簽了吧。周一我們去辦手續,拖來拖去也沒什麽意義。”


  陳飛凰把卡放進錢包裏仔細收好,又拿起離婚協議,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就是不簽字。


  我也不急,端起紅酒喝了一口,慢慢等著他。


  他把離婚協議放下,擰著眉心對我說:“婚姻法規定,這套房子我享有貸款部分和增值部分的一半,50萬是不是太少了?”


  又來了。


  我被氣笑了,“陳飛凰,你出軌在先,一般男人都會淨身出戶,我肯拿50萬給你已經很不錯的了。既然你想算,我們今天就好好算算,省得你以後再拿房子說事。房子買的時候總價是150萬,房價漲到400萬,增值250萬,減去100萬的貸款還剩下150萬,增值的一半是75萬。但你還貸款的這50萬算夫妻共同財產,你隻能得25萬。據專家推算,養大一個孩子要50萬,也就是說小曦的撫養費你要給我50萬。25 (75-50)=50萬,你仔細算清楚,別到時又找事。”


  我知他對小曦有愧,所以故意拿小曦的撫養費說事。


  陳飛凰顯然被我繞暈了,拿出手機算了許久,才訥訥地說:“蘇菀,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精明了?”


  我跟了他八年,吃了那麽多苦,遭了那麽多罪,最後卻被扣了個“精明”的帽子。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以前我不信,現在信了。


  在這一瞬間,我覺得金子的婚姻觀是正確的,至少找個有錢人,離婚的時候對方不會如此斤斤計較。


  陳飛凰又仔細看了一遍離婚協議,確認我沒有坑他後才拿起筆簽了字。


  我鬆了口氣,拿起屬於我的那份離婚協議小心地放進包裏。


  陳飛凰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說:“蘇菀,我們的最後一頓飯,趁熱吃吧,我準備了一個小時呢。紅酒是你愛喝的,牛排和甜點也是你愛吃的。”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可是酒卻是酸的,牛排是柴的,就連我最愛吃的甜點也是苦的。


  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麽味都有。


  陳飛凰那張原本熟悉的臉,在我眼前漸漸模糊不清,變得陌生又疏離。


  心裏難過,我就多喝了兩杯,頭暈乎乎的,隻覺得困,想睡覺。


  我重新倒好一杯酒對陳飛凰說:“飛凰,你用那50萬再供套房子,以後就跟於歡歡好好過吧。我蘇菀祝你早生貴子,好給你們老陳家傳宗接代。”


  陳飛凰聽我說完,把整杯酒一口氣灌進肚裏,喝完後抹了抹嘴,又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淚。


  這男人又哭了。


  我舌頭有點捋不直了,說:“酒也喝完了,你走吧,我困了,想睡覺。”


  陳飛凰一怔,“你不走了?”


  “往哪走?”我不耐煩了,大著嗓門說,“這房子是我的,要走的該是你們吧。”


  我暈得快坐不住了,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快點走。


  我扶著桌子費力地站起來,想去臥室躺會,剛起身,人卻一下子出溜到桌子底下了。


  陳飛凰急忙鑽進桌子下麵,把我拉出來,又抱我去臥室,放到床到,幫我蓋好被子。


  我拉住他的手,攥得緊緊的,滿臉都是淚,閉著眼睛喃喃道:“飛凰,飛凰……”腦子裏卻是陸鶴鳴的臉。


  心口疼,好難受。


  陳飛凰不停地幫我擦眼淚,擦了又濕,濕了再擦,擦了還濕,怎麽擦也擦不幹。


  他抱緊我,吻著我的額頭,我的嘴唇,說:“菀菀,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小曦。”


  誰也不知道是誰先脫了誰的衣服。


  反正到最後,我們兩個是光溜溜地躺在被窩裏的,像兩尾溺水的魚,緊緊擁抱在一起,拚命吮吸,互相汲取,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痛苦……


  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戳得我的耳膜生疼。


  我慌忙推開身上的陳飛凰,揉揉眼睛想看清來人是誰,臉上忽地挨了一記清脆的耳光。


  這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徹底把我打醒了。


  我清楚地看到了麵目猙獰的於歡歡,氣勢洶洶的劉翠花,還有手忙腳亂穿衣服的陳飛凰。


  我一個激靈坐起來,摸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於歡歡發了瘋似的上來打我,陳飛凰急忙攔住她,劉翠花罵罵咧咧地去拉陳飛凰。


  屋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我抱著頭,躲避著於歡歡的攻擊。


  “都給我住手!”一道低沉男聲像憑空一聲炸雷,突然響起,劃過眾人的耳膜,在這嘈雜的夜晚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扭頭去看來人。


  我悄悄抬起頭,猛地看到男人一雙漆黑冷厲的眸,正死死地盯著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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