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空難

  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跌去,頭一下子碰到前麵的椅背上,梁溫文的身子也向一旁倒去,他下意識地扶住我。


  我低頭看到我的手和他的手都抖得像篩糠似的,我們倆麵麵相覷,餘光看到陸鶴鳴向我邊投來焦急而關切的眼神。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強烈的恐懼感迅速席卷了飛機上的所有人。


  原本安靜的機艙一下子變得鬧哄哄的,女人的尖叫聲,哭聲,男人的斥責聲,小孩子的哭鬧聲,此起彼伏。


  空姐通過廣播來安撫乘客,說是飛機突遇強氣流引起的機身顛簸,提示在客艙中站著的旅客回到座位坐好係好安全帶,洗手間暫停使用。


  剛安定了一會兒,飛機又開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搖晃起來,機身不停地振顫,我的身子像風中的扁舟搖擺不定,我的雙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扶手,感覺好惡心、頭暈乎乎的,還想吐。


  我的心惶惶然,腦海裏各處空難的情境不停閃現,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飛機顛簸得越來越劇烈,透過機窗,我看到外麵雲層密布,機身失控似的迅速下降,在茫茫雲海中,撞上了一座無名山峰。


  機身前半部分順著山坡滑落,也不知過了多久,飛機終於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我的大腦和神經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傷。


  過了好一段時間後,我的意識才隨著血液慢慢流回我的大腦,眼前入目一片白,四周都是雪,漸漸聽見周圍有人的聲音。


  我想站起來,卻動彈不得,低頭看到我的腰被一雙手臂緊緊抱著,我壓在別人身上,落地時,是他抱住了我。


  我扭過頭去看,身下的男人仰麵朝上躺在雪地裏,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睫毛垂落下來,英俊的臉上有幾道血痕,黑硬的頭發有些淩亂。


  我輕聲喚他:“鶴鳴,鶴鳴。”


  男人依舊緊閉著雙眼,並不回應我,我開始慌起來,這男人不會就這樣離我而去吧?我還有許多話沒跟他說,我們倆人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我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從他的懷抱裏出來,蹲在他麵前,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下,謝天謝地,還有呼吸,隻是這呼吸太微弱了。


  我輕輕抬起他的頭,發覺他的後腦勺還在流血,我扯下一塊衣襟,幫他包紮好,包好後,我把起他緊緊貼在我的懷裏,用我的體溫暖著他。


  他的身子又冷又硬,手指也冰冷,我把他抱得緊緊,生怕他會凍壞,嘴裏不停地對他說:“鶴鳴你醒醒,你醒醒啊,你沒有吧?”


  可是男人菲薄的唇仍舊緊緊閉著,一個字都不說。


  我心疼地把臉貼到他的臉上,他的臉好涼,我的臉也涼,就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這地方太他媽冷了。


  我抬手搓了搓快要凍僵的臉,頭發垂了下來擋住了視線,我慢慢伸出手把頭發撩到耳後,發現後麵的頭發已經被幹了的血液粘在一起,後腦勺像火燎似的疼,所幸傷口已經幹涸,不會往外冒血。


  耳邊聽到周圍的人不斷地在交談著,我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後,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我們的飛機墜毀了。


  所有人都掉進了雪山上,有的人落地沒多久就失去了生命體征,有的重傷,多數人是輕傷。


  據說坐飛機遇到空難的概率不到百萬分之一,卻被我們遇上了,真倒黴。


  我起身找到手機,打開,卻沒有任何信號,如果沒人來營救我們的話,等待我們的下場要麽就是餓死,要麽就是凍死。


  饑餓、傷痛、孤獨、無助,還有寒冷不斷地襲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覺到死亡的威脅。


  以前從沒有過這麽強烈的頹喪感。


  可我還不到三十歲,我不想死。


  我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我死了,我的小曦誰來撫養?我的爸爸媽媽怎麽辦?

  還有梁溫文,我可憐的未婚夫,如果不是來找我,他也不會出事。


  可是,梁溫文哪去了?

  我把陸鶴鳴放下,找了塊小毯子把他包好,起來到處尋找梁溫文的身影,找來找去,最終在一塊雪坡後麵的空地上找到他,他也受傷了,胳膊在流血,所幸人是清醒著的,嘴唇凍得發青。


  我替他簡單包紮了一下,扶著他來到陸鶴鳴所在的地方,我又把陸鶴鳴抱起來,地上太冷了,我擔心他會凍傷。


  平時水火不相融的人,一場空難,讓我們和諧地待在一起。


  在危難和死亡麵前,那些仇啊恨啊,都不重要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有兩個學過醫的乘客在幫著照顧傷員,有的人傷得很重,一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小夥子,墜落時被鋼管刺穿小腹,醫生替他將鋼管從身體裏猛拉出來時,血液一下子噴了出來,濺在雪地上,把雪染成鮮紅一片,看得人膽戰心驚。


  大家找到殘破的機身,尾翼已經被撞沒了,我們一起躲進機艙裏,這裏相比外麵稍微暖和一點兒。


  傷勢較輕的幾個人從機艙裏找到一些食物,有壓縮餅幹、方便麵、火腿腸、麵包,以及幾盒罐頭,數量並不多。


  空姐將食物分成很少的量,每人發一點兒,先填填肚子,支撐著等著救援的人來。


  梁溫文體力恢複一些後,就和其他一些傷勢比較輕的人用雜物去雪地上堆積出SOS的字樣,以求救援人員能盡快看到來援救我們。


  終年積雪的山峰,夜晚溫度低至零下20℃,第一夜,有三個重傷的幸存者在嚴寒中死去,其中就有那個被鋼管刺穿小腹的年輕人。


  直到這時,陸鶴鳴還是沒醒過來,我擔心他是不是腦袋受到重擊,如果再不醒來,真怕他也會有生命危險。


  想到這裏,我抱緊他,手指不停地撫摸著他的臉,輕聲喚著他的名字,以期能喚醒他。心裏卻在想:如果他去了,我怎麽苟活得下去?倘若落地時,不是他護著我,那麽重傷不醒的應該就是我了。


  梁溫文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我一臉焦急的模樣,沉默不語。


  過一會兒,他找來一小杯熱水遞給我,這是用融化的雪水煮的。


  我用毛巾沾了一些熱水慢慢滴進陸鶴鳴的嘴裏,焦急地盼著他快點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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