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靈氣
走廊裏忽然刮起一陣涼風,吹到我身上,露在外麵的皮膚驟然收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忍不住又咳嗽起來,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咳嗽了幾聲後悄悄張開手看,手心裏果然還是有血跡。
我的心透心地涼。
“進屋來說吧,別著涼了。”陸鶴鳴讓我進屋。
進去後,我四下逡巡了一圈,房間裏並沒有別人,裏麵比外麵暖和多了。
陸鶴鳴重新躺回床上,我拉過被子幫他蓋好,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一雙眼睛像絲兒一樣地黏在他的臉上,怔怔地望了許久,半晌問道:“鶴鳴,如果我以後消失不見,你會不會想念我?”
說完又後悔,隻想來道個別的,幹嘛要問這麽晦氣的問題?
可是不問,以後估計也沒機會問了。
男人一雙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眸光深邃地望著我,問道:“你出什麽事了?”
我心裏有些虛,目光四處遊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說:“我最近可能要出趟遠門,說不定以後就不回霖市了,提前來向你道個別。”
一周後如果確診下來,我就要開始化療了,到時頭發會掉光,整個人也會折磨得沒個人形,我不讓想陸鶴鳴看到我那副頹喪又醜陋的樣子。
隻希望他永遠記得我光鮮亮麗時的模樣。
男人定定地望著我,“你要去哪裏?”
“不知道,哪兒都行,出去旅遊散散心也行,走到哪兒是哪兒吧,這幾年過得太累了。”我長長地歎了口氣。
靠老公結果老公出軌了,靠父母結果父親養了個私生子,好了誰都靠不住,那靠自己吧,結果還得了癌症。
陸鶴鳴倒是讚成,道:“也好,覺得累了就好好放鬆放鬆,別總是一直繃著。”
我點了點頭,迎上他的目光,柔聲問道:“鶴鳴,你還愛我嗎?”
陸鶴鳴長眸微眯看著我,沒說話。
感覺空氣都尷尬了。
我嗓子發幹,咽了口涎沫,重新問道:“或者說,你曾經愛過我嗎?”
陸鶴鳴並不直接說,而是用那沉遂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蘇菀,你真的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
“什麽?”我疑惑地望著他,“記起什麽?”
“我們一早就認識,認識不止十年了,算起來有十一年,或者更久。”陸鶴鳴仿佛陷入回憶之中,聲音悠悠的,“你別把自己想得太輕了。”
“十一年?”我失聲叫出來,“我們明明是去年這時候才剛剛認識,怎麽會認識十幾年,你沒記錯吧?”
“怎麽會?”陸鶴鳴莞爾,“還記得當初見你時,你笑容明媚,仿若春花。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陸鶴鳴慨歎道,黢黑的眸子款款地望著我,仿若包含深情。
怪不得他屢屢對我說,說我“變得太多了,和從前不一樣了”之類的話,原來我們一早就認識。
隻是我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努力回憶,可是想得頭都痛了,也沒有印象。估計是那次摔壞了腦袋,把這些記憶連同之前的全清空了。
既然像他說的這樣,我們有如此深的淵源,所以他後來對我情有獨鍾,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是個念舊重情的男人。
恍然記得去年的今日,初見他時,他說我是他愛的人,那時還覺得這男人好會逢場作戲,現在才發覺他說的是真話。
是我以前太輕賤自己了,以為他隻是想跟我做床伴什麽的,還總把他想得風流不堪。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泛起一陣清甜,忍不住問道:“也就是說,我是你美好的初戀對吧?人家都說初戀難忘,所以你才對我念念不忘?”
“初戀麽,是。美好麽,卻不一定。”陸鶴鳴唇際忽爾掠起一抹戲謔的笑,“年幼時的你比現在聰明,古靈精怪的,讓人難以捉摸,很傷神。”
我嗤之以鼻,“是嗎?有你難以捉摸麽?你現在就是,心機深重,像個老狐狸,讓人摸不透。”
“那是因為你對我有成見。”陸鶴鳴不承認。
我白了他一眼,“才沒有,你現在就是古怪,嘴裏說著愛我,和我淵源深,卻和江娉婷訂婚,腳踏兩隻船,還為自己找借口。”
男人臉色忽然變得凝重,不再說話。
估計是被我戳中了痛處。
我無聲地對著他說:“渣男。”說完又笑。
即使渣,我也喜歡,沒救了。
陸鶴鳴大概也看懂了我的口型,並不生氣,隻是淡淡地笑,笑容裏帶著點兒難以言說的東西。
渣不渣的,和誰訂婚,和誰結婚,以後和誰在一起,於我都無所謂了,隻要他曾經愛過我,以後過得幸福,我就安心了。
這個夜晚,我和他促膝長談,許多平時說不出口的話,現在都像竹筒倒豆子般的說出來了。
有些話說開了,心裏反而好受很多。
真想膩在他身邊,永遠也不離開,我癡癡地望著他,說:“你多說說我們當年的事吧,我還想聽。”
陸鶴鳴思忖片刻說:“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爸是你外婆的學生,你外婆當年對他不錯。記得有一次你外婆生病了,我爸帶我去探望她,正巧遇到了你。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的你頗有靈氣,尤其一雙眼睛波光流轉,像會說話一樣,可惜,現在沒了。”陸鶴鳴歎口氣。
我不承認,“明明現在的眼睛更美了。所以,你就對我怦然心動了?算起來,那時的我還未成年吧,你,下得去手嗎?”我嘴角泛起一絲譏誚。
陸鶴鳴糾正道;“不是我對你怦然心動,而是你對我怦然心動,之後不久,你就給我寫了一封情書,開始追求我。”
我才不信呢,“你就扯吧,我那麽矜持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主動給你寫情書?更不會做出主動追求你的事。”
忽然記起外婆說的,當時我和一個大學生早戀,還寫了許多情書,原來她說的是真的,而不是故意逗我。
我的臉禁不住紅了起來,直紅到耳朵根。
據媽媽說沒受傷前的我比現在聰明,頗有些才氣,很小的時候就在諸多少年雜誌發表,也算少年成名,還是個很羅曼蒂克的女文青,敢愛敢恨,也說不定會做出這種事。
我頓了頓,問道:“後來,我們為什麽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