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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節 老友

  離婚什麼的只是嘴上說說,真要是離了,她也有些不情願。

  可既然是演戲,就必須氣場強大,把一切都搞的跟真的一樣。

  直到張朝軍在文件上簽字,拿到離婚證,轉身走出民政局大門的那一刻,陳林菊才如夢初醒。

  看著張朝軍毫不留戀的背影,她徹底慌了。

  是的,天塌了。

  陳林菊終於明白,此前心裡的畏懼和恐慌究竟從何而來。

  這麼好的男人被自己像垃圾一樣丟了,以後該怎麼辦?

  離了婚,以後誰給我錢?家裡徹底斷了經濟來源,我就得去外面找工作。像現在這種每天有大量時間刷手機、打麻將,與別的男人吃喝玩樂的幸福日子,徹底到頭了。

  我不活了!

  轉而撲向胡桂雲,像仇人那樣接連扇著對方耳光,當著所有人破口大罵: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讓我離婚,我和老張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嗎?

  ……

  虎平濤只能勸。

  「算了,想開點兒,離都離了。」

  陳林菊仍然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很多圍觀者也走過來勸說。

  反正只能勸,對於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

  胡桂雲瞅空偷偷跑了。

  說實話,她心裡充滿了憤怒————麻痹的還是閨蜜呢!離婚是你自己的事情好不好?我就是給建議,你自己要離,或者不離,難道我能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強逼著不成?

  這種憤怒很快變成了恐慌————警察來到現場,雖說更多的還是勸,可如果真要查找責任,順藤摸瓜找到自己頭上,那怎麼辦?

  偷偷跑,玩消失。

  其實胡桂雲想多了。虎平濤雖然是警察,可這種事情警察也管不了。除非陳林菊去法院起訴,狀告胡桂雲。

  人走了。

  人散了。

  剩下一地雞毛。

  望著陽光燦爛的天空,陳林菊很絕望。

  能怪誰呢?

  ……

  回所里的路上,崔文照例大發感慨。

  「這女的腦子有毛病吧?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自己找事兒。」

  龍旭在旁邊加了一句助攻:「主要是吃的太飽了。」

  虎平濤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瞟了一眼崔文:「小崔,做人不要那麼刻薄。我勸你善良。」

  崔文知道虎平濤是開玩笑:「頭兒,我怎麼不善良了?」

  虎平濤正打算說說自己的想法,忽然手機響了。

  又是蘇小琳打來的。

  虎平濤連忙接起。

  蘇小琳第一句話就問:「你在做什麼?」

  虎平濤開玩笑道:「廁所半日游。」

  蘇小琳在電話里鄙視地說:「怪不得隔著手機就聞到一股臭味。」

  虎平濤忽然覺得心情好多了,笑嘻嘻地問:「你鼻子怎麼那麼靈?」

  蘇小琳沒好氣地說:「還不是拜你所賜!」

  虎平濤聽著有些奇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小琳滿懷惡意地笑著解釋:「你是老虎,我是母老虎,老虎鼻子……你自己想去吧!」

  不等虎平濤回話,蘇小琳換了語氣道:「不跟你開玩笑了,說正經的。我記得你這個星期不值班,今天晚上能按時下班嗎?」

  虎平濤想了一下,微微點頭:「應該可以。」

  蘇小琳道:「那你下班直接去我家吧!我跟媽說好了,下午接了孩子就過去,晚上在我家吃飯。」

  她指的是蘇穆和陳珺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也就是文聯小區那邊。

  虎平濤不太明白地問:「今天是不是什麼節日?還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家庭聚會通常都會選擇這種時候。

  蘇小琳解釋:「爸大清早的就打電話給我,讓我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叫你過去吃飯。不過你別也想歪了,不是老丈人審女婿,是我爸有事兒找你幫忙。」

  「幫忙?」虎平濤越發覺得奇怪:「又不是外人,你爸有事兒就吩咐一聲,何必搞得這麼正式?」

  「再說了,你爸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啊?」

  蘇小琳在電話那端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之前我就問過,可他一絲風聲也不露,只說晚上叫你回家吃飯,到時候就知道了。」

  ……

  晚上,虎平濤如約來到文聯小區。

  剛走進客廳,就看見一位陌生長者坐在沙發上,蘇穆坐在旁邊,兩人興緻勃勃地聊著,顯然是很熟悉的朋友。

  看到虎平濤走過來,蘇穆從沙發上站起,笑呵呵地說:「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婿虎平濤,這位是文聯的宋運坤宋老師。他以前是文聯黨組成員,後來退休了……哦,差點兒忘了,老宋現在是省攝影家協會副主席。」

  宋運坤有股儒雅的氣質,穿衣服很得體。襯衫、外套、長褲,乾淨整潔,腳上皮鞋也擦得一塵不染。花白的頭髮齊齊向後倒梳著,戴著一副金邊細框眼鏡,臉上釋放出令人愉悅的微笑。

  典型的文人。

  他與虎平濤握了下手,笑吟吟地說:「你結婚的時候我也來了。當時我和老蘇坐一站桌子。看得出來,你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否則也入不了老蘇的法眼。」

  蘇穆在旁邊一聽就樂了:「老宋,你這話從何說起?」

  宋運坤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琳琳是我看著長大的,算是我半個女兒。老蘇你眼光高啊!以前追琳琳的年輕小夥子那麼多,你誰都看不上。後來忽然有一天發喜帖給我,說是琳琳要結婚了,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當時還嘀咕著你那女婿究竟是何方神聖?等結婚那天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

  這話說得蘇穆心裡喜歡,開懷大笑。

  虎平濤感覺也很舒服。沒人不喜歡被誇獎,而且宋運坤這番誇讚不是直來直去的那種,頗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都別站著,來,來,來,都上桌吧!」蘇穆大手一揮:「平濤經常加班,我們平時聚的也不多。老宋,今天我女婿是很給你面子了,要換了過年過節的,他忙得不可開交,家裡根本顧不上。」

  宋運坤隨著蘇穆走到餐桌前坐下,感慨地連連點頭:「干這行的確很辛苦。等會讓平濤多喝幾杯。」

  虎平濤客套地笑著,點了點頭。

  直到現在他還一頭霧水,但察言觀色,他能感覺到今天這頓飯似乎不簡單,估計是宋運坤有事情找蘇穆幫忙,然後蘇穆才讓蘇小琳打電話給自己。

  陳珺是個足彩高手,再加上李靜蘭在旁邊幫著,很快做好了滿滿一桌子菜。

  蘇穆拿出一瓶簡裝酒。瓶子很大,二點五升的容量。透過瓶身,可以看見略有些發黃的酒液。瓶身上貼著一張頗有些時間痕迹的手寫小紙條————九零年易門高粱酒。

  虎平濤頗感意外,湊到近前好奇地看著,對蘇穆贊道:「爸,您這酒不錯啊!」

  蘇穆有些得意:「老張在易門酒廠當廠長,他讓我幫他幾篇文章,關於酒文化與本土融合的那種,都五、六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去酒廠蹲了兩個多月,採風,寫出一部中篇。出版以後老張拿去做他們酒廠的鎮廠之寶,我這邊又申請了省宣傳部當年的文化精品項目,也批下來了,算是名利雙收吧!」

  「老張說,以後我喝酒他包了,管夠。這酒是前年老張來省城帶給我的,總共有八瓶,分別是高粱酒、蕎酒、包穀酒和米酒,每種兩瓶。咱們今天先喝高粱的,改天再喝別的。」

  虎平濤聽了不由得到吸一口涼氣:「爸,這一瓶酒二點五升,就咱們幾個根本喝不完啊!」

  蘇穆哈哈大笑:「我又沒說要一次喝完。對了,等會吃完飯,你每種酒帶一瓶回去給你父親嘗嘗。」

  宋運坤是個很能察言觀色的。他與蘇穆相交已久,知道蘇穆心高氣傲,尋常人入不得他的法眼。之前蘇小琳結婚的時候,宋運坤就覺得很好奇,覺得虎平濤應該不是普通人,後來在婚禮上才知道虎平濤的家世不俗。

  他順著蘇穆的話頭,對虎平濤笑道:「改天我去昭城拜訪您的父親,到時候大家好好聚一聚。」

  虎平濤笑著打開酒瓶瓶塞,分別將幾人的分酒器倒滿。

  蘇穆是個好酒的,家裡有成套的酒器。

  雙胞胎早就餓了,聞著飯菜香氣,饞得口水直流,嚷嚷著要吃飯。

  開席,女人們邊照顧孩子邊吃。

  這邊,蘇穆、宋運坤和虎平濤互相敬酒,三巡過後,宋運坤趁著酒意對虎平濤說:「平濤啊!我最近遇到點兒事情,你得幫幫我。」

  等了半天,終於來了。虎平濤也不點破,也沒答應,他臉上笑盈盈的:「宋叔叔,有事兒您就說,只要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都沒問題。」

  「哎……好的……哎……」宋運坤表情有些遲疑,連續「哎」了好幾次,舉起酒杯似乎是想喝,卻緩緩放下,滿面愁雲。

  「我以前在文聯主管宣傳。我這人喜歡攝影,跟影協那邊走得很近,關係挺好。那時候我還年輕,手上有些權力,無論走到哪兒,人家都「領導,領導」的叫著。其實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領導也是人啊!而且應酬起來最麻煩,還不如我自己背著照相機到處走走,多拍點照片。」

  虎平濤點頭笑著,舉杯沖著宋運坤舉了一下。

  這就是場面話了。

  誰不喜歡被奉承吹捧?文聯雖然是清水衙門,但近年來上面提出「文化自信」,文聯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這一點,虎平濤的岳父蘇穆就深有體會。他以前是文聯領導,現在雖然退休在家,但同樣是副廳級幹部,主管其它部門的與文聯截然不同。以其它部門為例,領導幹部退休賦閑,與普通人的區別就是退休金多一些。但文聯退下來的就不一樣————蘇穆現在是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省美術家協會理事,同時在市書協、市美協、市音協等多個協會擔任職務,甚至還是好幾個協會的終身名譽主席。

  擔任這些職務拿不到錢,但社會地位很高。

  這可不是人家看在你曾經擔任過文聯領導的份上,而是蘇穆本人在文學、書法、美術、音樂等方面頗有造詣的緣故。文聯領導只是其中一個加分項,人脈加上自身能力才行。

  宋運坤也是同樣的道理,否則也不可能當上省攝影家協會副主席。

  所以剛才他那番話表面上聽起來是自謙,其實向虎平濤變相說了他目前的身份。

  虎平濤也不點破,只是笑著敬酒。

  宋運坤繼續道:「因為工作的關係,我以前經常在外面跑。家裡就靠老婆維持著,孩子有多半是她在管。唉……她是個好女人,任勞任怨。她很理解我,把兩邊老人都照顧的很好,女兒能考上大學,現在有個好工作,也全都是她的功勞。」

  「可惜啊!她身子骨不好,沒享過什麼福,前些年去世了。」

  這話一出,飯桌上頓時變得有些冷場。除了兩個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孩子大口扒飯努力夾菜,大家都不約而同放下手中的筷子。

  蘇穆端起杯子沖著宋運坤舉了一下,朗聲道:「老宋,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幹什麼?來,喝酒!」

  他聽著就很不喜歡。畢竟這是在自己家裡,你傷心感慨跟我有什麼關係?倒不是說蘇穆這人不講究情理,只是這種事得看情況。

  宋運坤連忙與他碰了下杯,一口將酒飲盡。

  虎平濤看出岳父有些不高興,於是對宋運坤笑道:「宋叔叔,您有事兒就說。大家都是自己人,直接點兒,別繞來繞去的。」

  宋運坤偏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複雜:「那我就說了?」

  「行啊!您說吧,我聽著呢!」虎平濤點了下頭。

  「我還真遇到一件麻煩事兒。」宋運坤坦言:「是這樣,我老伴走了以後,好幾年了,都是我一個人獨居。我房子挺大的,一百五十平,以前單位上搞集資建房,位置也不錯。那房子現在拿出來隨便就能賣個三百萬以上,而且別人還搶著要。」

  「我女兒前些年結婚了,後來有了小孫子,我幫著帶了一段時間。其實我很喜歡小孩子,只是年紀大了,容易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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