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帶走
直接用手抓起剩飯塞進嘴裏,虎平濤吃得津津有味。
??他沒忘記給中年男子磕頭。
??跪下去,抬起頭的時候,他眼裏流露出一絲感激。
??男人對虎平濤的表現很滿意。他扔掉煙頭,蹲下來,看著虎平濤三口兩口扒完那些剩飯,以極快的動作拆開紙盒……笑著問:“你是哪兒人?”
??他用的是普通話,字正腔圓。
??虎平濤神情茫然,似乎聽不太懂。
??男子很有耐心,又問了兩遍。
??虎平濤似乎明白了一些,含含糊糊說了“王家村”三個字。
??“哪兒的王家村?具體點兒。”男子雖在微笑,心裏卻充滿了警惕。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艱難,主要是虎平濤的思維速度明顯跟不上。他似乎是頭部受過傷,智力受損。
??男子問了五遍,虎平濤遲疑著說了個地名————周莊。
??男子從褲兜裏拿出手機,熟練地滑開頁麵。通過地圖和搜索引擎,他很快找到了“周莊”和“王家村”聯係在一起的諸多搜索條目,還找到了對應的省市。
??“你是從山南過來的?”聯想起虎平濤之前說話時明顯夾雜著山南口音,中年男子的戒心消除了大半。
??虎平濤“唔”了一聲,不再說話,隻顧著低頭整理那些紙盒。
??畢竟這個是可以賣錢的。
??男子有些索然無味,他站起來,看著虎平濤把拆開的紙箱歸攏,照例潑上水,然後用繩索與之前的收獲捆在一起,扛在肩上,走向遠處的垃圾桶,繼續翻找。
??男子從褲兜裏摸出煙盒,搖著頭,嘀咕了一句:“臭要飯的……”
??他轉身離開。
??幾分鍾後,中年男子回到樓裏的房間,他側身站在窗前,透過簾布與窗框之間的縫隙,注視著仍在樓下翻找垃圾的虎平濤。
??他的動作和腳步都慢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虎平濤猛然脫下褲子,蹲在路邊大便。
??幾十米外的橫街上,就有一個公共衛生間。
??他對此視而不見。
??牆後的這個位置雖然偏僻,卻仍有行人來往。
??一個女的從街道拐角繞進來,看見蹲在那裏大解的虎平濤,被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抬手掩住口鼻,尖發出“啊”的尖叫聲,轉身逃走。
??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婆從對麵岔街走近,見狀,目瞪口呆。畢竟是上了年紀,閱曆豐富,雖有些驚訝,卻沒有尖叫,隻是站在那裏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很不高興地轉身離去,嘴裏還嘟嘟囔囔罵著髒話。
??一個老頭出現了,他臉上的神情從驚訝變成了憤怒,大聲嚷嚷著讓虎平濤“趕緊滾”。
??虎平濤誰也沒有理會,他蹲在那裏,完成著人類最基礎的日常排泄工作。
??中年男子站在樓上窗前,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臭要飯的,真他嘛的不要臉。”他撇了撇嘴,放下簾布,徹底失去了興趣。
??剩飯裏灑了些從附近藥店買的瀉藥。
??中年男子對虎平濤這個經常出現在小樓附近的乞丐產生了疑問。
??如果是真正的乞丐,那沒什麽,誰也不會較真。
??可如果是故意偽裝成叫花子,那就不一樣了。
??裝瘋賣傻很簡單,對於瘋子,人們曆來都很寬容,遠遠避開。
??可如果是佯裝成精神病患者的警察……
??中年男子必須試探。
??如果是真的乞丐,他們不會計較剩飯的味道。
??如果偽裝者,麵對“你是哪兒人”之類的問題,他們會說得更詳細,而不是隻有一個模糊地名。
??如果是有理智的“精神病患者”,他們不會當街脫1褲子拉1屎。
??總之,虎平濤的一切表現都符合邏輯。
??這幢樓的隔音效果真的很糟糕。
??不過這也是好事。當初選擇租住的時候,中年男子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加上周圍沒有高層建築,視野開闊,任何窺探者都無法隱蔽。
??樓下,傳來了那個老頭罵罵咧咧打電話的聲音。
??“城1管局嗎?這裏有個要飯的在街上拉1屎,你們到底管不管……”
??十多分鍾後,一輛帶有“城市管理”字樣的藍白色皮卡在路口停住,從車上下來幾個身穿淡藍色製服的工作人員,合力把虎平濤拉上車,駛離。
??……
??皮卡直接開進了區救助站。
??人們把虎平濤從後座上帶下來,像押解犯人那樣推搡著送進一間事先準備好的空屋。
??簡單的洗漱後,虎平濤來到位於二樓的醫務室檢查身體。
??扮演乞丐可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偽裝隻是其一,更重要的還是身體健康。為了使所有動作符合“乞丐”這個人設,在必要的時候,往往得吞下很多不符合“食物”定義的東西。
??比如之前的那些剩飯。
??虎平濤感覺腹部隱隱還在疼痛,瀉藥的威力仍在。
??他又去了一趟衛生間。
??等到出來的時候,在門口守候的工作人員直接將他帶進另一間空房。
??房間裏有三名警察,銜級都很高。
??王永江是濱海市局長,他大步迎上前來,用力握住虎平濤的手,認真地說:“虎平濤同誌,你辛苦了。”
??從滇省出發的時候,虎平濤見過濱海這邊幾位主要聯係人的照片。因為案情特殊,情況緊急,他從濱海市外圍的接應小組那裏得到資料,並接受化妝……直到今天,終於見到了幾位專案組的領導。
??他笑著問:“您是王局長?”
??王永江點點頭,側身指著另外兩名警察:“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刑偵支隊的曹勇隊長,這位是區大隊的李勝斌。這個案子接下來的工作主要由他們負責。”
??曹勇和李勝斌分別與虎平濤握手,四個人分別在椅子和沙發上坐下。
??李勝斌問的很直接:“虎平濤同誌,你替換監視的這段時間,有什麽發現?”
??之所以把虎平濤從滇省方麵要過來,主要是因為他在語言方麵的特殊能力。
??算下來,對“雅麗舞蹈學校”的監視,目前已經進行到第三個星期。
??“那幢樓裏有三十二到三十六個女人。”虎平濤認真地回答:“正常情況有三十二個,每天淩晨的時候回來,下午三點左右離開。每次都有車輛接送,車型與車號不固定,據我觀察總共有五輛車,型號分別是金杯、依維柯和別克商務三種。其中金杯和別克商務各有兩輛,金杯車很舊,有一輛新換了右側輪胎。”
??“另外四個女人很少離開,我指的是相對時間和頻率。她們大約兩天左右才離開一次,每次來接的車也不一樣,有一輛黑色的奧迪,還有一輛舊款的奔馳。這些資料估計之前負責監視的同誌都有匯報,具體型號我就不說了。”
??“這四個女人比另外三十二個更漂亮,身材也更好。其中的差距,可以評估為九十分和八十分。我估計針對客戶不同,她們的待遇區別也很大。”
??“這些女人都不是我們的人,其中有緬國人、安南人和簡樸寨人。雖然她們都會說幾句漢話,但當地口音很重,聽起來也很別扭。這幢樓應該是一個臨時安置點,每天晚出晚歸。下午接人的人時候,車子直接開上人行道,那三十二個女人從單元門裏出來上車,速度很快,每次不超過三分鍾。她們衣著普通,從不化妝,也不噴灑香水,顯然是不想引起注意。”
??“另外那四個就不一樣了。她們每次離開的時候都是濃妝豔抹,因為來接車很高檔,看起來也很配。從她們的說話判斷,有三個是安南人,一個是緬國人。”
??曹勇眉頭皺的很緊:“這些情況我們基本上都已經掌握。在此之外,你還有沒有新的發現?”
??虎平濤點了下頭:“這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會說幾句漢話,其中有兩個安南人很精通。樓裏有六個男人,應該是負責監管。他們在場的時候,那些女人都很拘謹,說話很小心,聲音也不大。男人不在的時候,她們才會變得隨意。”
??“這些女人有一個共同點————她們沒有手機。”
??話一出口,王永江等三人頓時愣住了。
??曹勇臉上流露出不太相信的神情:“我們調查這案子已經快半年了,目前已經鎖定了一部分主要涉案人員。就已經掌握的情報分析,這是一個集毒品販運、偷渡、人口買賣、地下性1交易、賭博等方麵於一體的綜合犯罪集團。虎平濤同誌,我相信你在語言方麵的能力,我也相信你在辦案方麵有特殊經驗,我知道你在過去的這一個多星期時間裏為此付出了艱辛和努力,可是說到手機……就剛才這結論,會不會太武斷了?”
??李勝斌說話沒有曹勇那麽直接,他臉上帶著客套的笑:“虎平濤同誌,我比你年長,就叫你一聲“小虎”吧!曹勇他是個實在人,說話有時候太直接,你別往心裏去。這案子我們跟的時間不算短,市局和省廳也抽調了精兵強將。小虎你之前說的沒錯,這些女人都是從外麵偷渡進來的,進出小樓的時間也沒有問題。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對她們觀察很細致,但你不可能隨時跟著她們,怎麽知道每個人的不同情況?”
??王永江也用探詢的目光看著虎平濤。
??“我是通過她們平時的談話確定這一點。”
??虎平濤認真地說:“她們的話題從不涉及時事,也不涉及這座城市。”
??曹勇迅速反駁:“這不奇怪。外來偷渡者不精通漢語,她們看不懂手機上的頁麵新聞。”
??虎平濤微笑著搖搖頭:“手機語言是可以切換的。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們的話題大多是服裝、飲食、收入、天氣,尤其是用濱海市與她們家鄉之間做對比。她們談話的時間不長,大多集中在晚上回來後的三十分鍾至兩個小時內,白天集中在下午一至兩點左右。其餘的時候應該都在睡覺。”
??“還有一個重要話題是關於男人,也是就每天光顧她們的客人。出手闊綽的在她們看來都是好男人,尤其是那些私下裏給她們小費的,往往會成為談話的核心。”
??“她們的收入很高,每個月平均下來至少超過兩萬。尤其是那四個最漂亮的,據說月收入高達五萬以上。不過這些錢都在她們老板手裏,說是必須在這裏工作滿五年,確定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自己人”,才能結算。”
??曹勇臉上神情頓時變得很豐富,驚訝與期待兼有。他一改之前的反對,眉頭舒展:“這的確是個很有力的依據。”
??李勝斌也連連點頭:“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一直從多個方麵進行監控。地下賣1淫這條線基本上已經摸清,該集團在城外有一個農莊,專門用於集中。結合小虎這段時間獲得情報,我認為他們在城外的農莊主要用於對偷渡者的訓練。”
??虎平濤很聰明:“隻有確定了老實聽話,服從安排的女人,才會運到城裏的這幢樓?”
??李勝斌道:“應該是這樣。否則就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麽要分設兩個點。而且據我們觀察,這些女人出入於城內的幾個高檔會所。除了提供地下色1情1服務,沒有更合理的解釋。”
??王永江對此表示讚同:“這樣一來,毒品販賣也就有了符合邏輯的去向。”
??曹勇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交叉合抱在胸前,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緩緩地說:“實施抓捕很簡單,隻要一道命令就行。問題是我們目前隻知道案子的前半段,也就是該集團從境外販運年輕女性,組織賣1淫這部分。至於毒品流向、集團首腦、具體經營方式和受眾,這些都還一頭霧水。”
??李勝斌補充道:“還有一個問題:滇省方麵提供了一份偷渡者名單,這與我們目前掌握的數據差別很大。”
??虎平濤梳理了一下思路,問:“你指的是人數?”
??李勝斌“唔”了一聲:“除掉我們已經發現的死者,以及目前處於掌控監視範圍內的這些女人,中間的缺額人數超過兩百人。”
??虎平濤愣住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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