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爆炸
張青保問:“身份證呢?”
警員回答:“也是假的。戶籍所在地與對比結果不符。都是“五三”開頭,信息顯示是普洱市的人。”
張青保點了下頭,很是興奮地下達命令:“把他們銬起來,帶到那邊問話。小王,你帶著一組的人檢查車子。”
虎平濤在旁邊對另一名警員補充:“劉浩,馬上向指揮部報告,請求下一步指示。”
張青保從車的那端繞過來,湊近虎平濤,低聲笑道:“今天很順利,我估計線報的就是這輛車。”
虎平濤點了下頭:“先查吧!看看車上有沒有夾帶毒1品,如果有……”
剛說到這裏,遠處的黑暗深處,突然傳來劇烈的引擎轟鳴。
聲音來源不算遠,音量越來越大。
虎平濤臉色驟變。
他終於明白那種不安的感覺源於何處。
“封路!”
“所有人警戒!”
“放下二號阻截帶,快啊!”
線報沒有誤差。
對方的確是走這條路。
關鍵在於,不是想象中的一輛車,而是兩輛。
狡猾的毒販以第一輛車為引導,後麵那輛才是正主。
兩輛車之間距離不太遠,但也不算近。這條舊公路車流量很少,尤其是夜間。前車亮著燈,隻要按照車尾燈的引導,小心駕駛,就能在黑暗中前行。
隻要保持相同的速度,很難通過聽覺判斷出兩輛車的引擎轟鳴。
前車被阻,後車立刻在黑暗中停下。沒有足夠的光線,再加上這段路剛好是上緩坡,形成天然的視覺差,也就無法察覺到這輛隱藏的車。
之所以選擇在坡頂設置臨時哨卡,是出於迫使來車減速考慮。下坡的車子慣性大,速度快,衝卡可能性高。
可無論是誰都沒有想到,毒販竟然用“丟卒保車”的方式,隱藏真正的主車。
車速極快,極其瘋狂。
高速運轉的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如野獸般衝到近前,沿著公路左邊行駛。
對方目的明確:沿著前車留下的間隙,從正前方兩輛警車的正中衝過去。
虎平濤舉槍瞄準,同時發出焦躁的狂吼:“開槍,把這些該死的家夥攔下來!”
路基兩邊設置了臨時哨位,警員們拉扯著之前抓住的司機和壯漢從路麵上跑開。張青保反應很快,側身閃過的一刹那,狂奔猛衝的來車風一般駛過,卷起一陣令人心悸的強勁氣流。
虎平濤扣動扳機,準確射中左側車燈,激起無數散亂的碎片。
猝不及防,槍聲雜亂,誰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張青保翻身爬上公路,趴在堅硬的地麵上,舉槍瞄準車尾連扣扳機。他又氣又急,連聲大喊:“打輪胎,快啊!”
駕車的司機顯然是個高手。他在公路上靈活地繞出一個“S”,避開擋路的前車,從兩輛警車正中衝了過去,竟然沒有絲毫碰撞。
虎平濤從公路右側跑過來,一把將張青保拉起,急促地說:“他們跑不了,快上車追。”
張青保猛然醒悟:“對啊!前麵還有一條攔截帶。”
按照正常的流程,攔截帶往往設置在臨時哨卡後方。這次的任務路段情況特殊,車流量小,再加上是夜間,預設攔截帶就安排在哨卡之後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如果來車檢查沒有問題,會有專人引導從側麵安全通過。
兩人拔腿狂奔。
在車裏值守的警員連忙發動引擎,調轉車頭,燈光罩住衝過哨卡的那輛車。對方雖有準備,卻不熟悉情況,再加上慌亂心急,隻顧著加速狂奔,沒注意鋪設在路麵上的攔截帶,就這樣朝著滿是尖釘的地麵碾壓過去。
“嘭!”
爆胎聲是如此劇烈,高速行駛的車體猛然一顛,車輪離開地麵,至少彈起十厘米,整車傾斜,重重墜下,狂衝的勁頭頓時為之一滯,歪斜著滑下路基。
虎平濤緊追不舍:“抓住他們!”
十多名武裝警員奔跑著包抄過來。
墜下路基的車子已經無法動彈,緊閉的車門從裏麵被強行踢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掙紮著爬出,慌不擇路跑進側麵的山林。
虎平濤邊追邊喊:“站住,否則我開槍了。”
對方置若罔聞,雖然腳下全是亂石,卻依然速度飛快。
販毒是重罪,死路一條。
警員劉浩手持對講機與指揮部通話,請求支援。
張青保對這一代很熟悉,他帶著一隊人從側麵繞過去,從山頭另一端堵截。
虎平濤帶人追出一段,估摸著距離,開了兩槍。
黑暗的環境很難鎖定目標,唯一的光源就是插在肩帶上的手電筒。逃竄的毒販不斷跑動,樹木和山石形成有效掩護……兩槍都落空了,隻能從聲音層麵構成威懾。
虎平濤以前來過這裏,知道前麵不遠有一條溝。他默數著彈匣裏的殘彈,不時朝著正前方扣動扳機。不求能命中目標,隻是保持射擊節奏,讓對方產生強烈的恐慌心理,來不及回頭射擊。
毒販手中肯定有槍。
就像牧人扔石子攆羊,迫使目標往一個方向奔跑。
彈匣裏剩下最後六發子彈的時候,前麵狂奔的黑影突然一歪,隨即發出尖厲的慘叫聲。
虎平濤眼疾手快,幾個箭步追上去,果然看見那人掉在溝裏。
明晃晃的手電筒光線將其罩住————他雙手死死捂住左膝蓋。
掉下去的時候,剛好撞上一塊石頭。他痛得齜牙咧嘴,在溝裏來回翻滾。
虎平濤縱身躍下,掄起槍托朝著那人臉上猛砸,堅硬的金屬構件準確砸中對方眼角,產生強烈神經阻斷效果的同時,皮開肉綻,鮮血四濺。趁著對方失去行動能力的短暫時間,虎平濤抓住那人的胳膊,用力反擰,直接將整個身體翻轉過來,麻利地扣上手銬。
兩名警員下到溝裏,幫助虎平濤將目標控製。
當場搜身,搜出一支老款“五四”手槍,一個滿裝彈匣,兩枚防步兵手雷。
見狀,虎平濤來不及對其臨時訊問,趕緊抓起通話器,聯絡從另一個方向包抄的張青保。
“我這邊抓住一個。你要小心,對方帶著槍,還有手雷。”
通話器裏傳來張青保氣喘籲籲的聲音,他顯然是邊跑邊說:“知道了……呼,呼呼,這片林子不大,他跑不了。”
關閉通話,虎平濤讓警員帶著已經抓住的毒販往哨卡方向走,自己帶著一組人繼續追趕。
前麵是一條狹長的山穀,左右兩邊是高達數十米的岩石,那怕是高明的跑酷選手也難以翻越。
遠處的山穀對麵,可以看到晃動的燈光,那是張青保小組。
光線映照下,一個黑影如沒頭蒼蠅般到處亂竄。
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和危險。
前後相距大約兩百米,兩端出口已經封死,無論從哪個方向走都要被抓。
“你們……該死的警察,不準過來!”
越來越近,虎平濤看到那是一張因瘋狂而扭曲的麵孔。那人身上的短袖襯衫破了,褲子表麵布滿泥土,尤其是膝蓋部分,被岩石樹枝劃開一條條口子,胳膊上全是血。
“舉起手來!”
虎平濤彎著腰,一邊厲聲嗬斥,一邊以標準的戰術動作瞄準前行。
困獸猶鬥的毒販拔出手槍,朝著這邊猛扣扳機。
他顯然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頃刻之間打光了整個彈匣。
虎平濤這邊距離較遠,張青保從對麵過來隻有幾十米。
無數手電筒光柱將目標鎖定,兩名年輕警員立功心切,他們看到毒販扔掉打空的手槍,立刻前後掩護著撲了過去。
虎平濤在這邊看得清清楚楚,急得連聲大喊:“別過去,他有手雷!”
已經來不及了。
毒販知道自己逃不掉,拿出藏在衣袋內側的手雷,用力扯掉拉環。
距離是如此之近,年輕警員從未見過這種場麵,頓時呆住了。
張青保張開雙臂,縱身從後麵按住兩人的肩膀,將他們撲倒。剛落下去,毒販緊握的手雷轟然炸開。
不等空中“撲簌簌”的亂石碎渣完全落下,虎平濤從隱蔽位置猛跳而起,朝著爆炸點一路狂奔。
“急救組!急救組的人快來啊!”
“通知指揮部,有重傷員需要搶救!”
虎平濤看過之前抓住那名毒販攜帶的手雷,這東西威力極大,張青保等人剛好處於爆炸半徑……
兩名被壓在下麵的年輕警員隻受了輕傷,可能還有些輕微的腦震蕩。
張青保將他們按下去的時候,根本來不及躲避。他上身向上傾斜,被爆炸波及,頭部和胸部全是鋼珠和彈片,右邊麵頰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的身體一直在顫抖,大量的血從傷口湧出,浸透了防彈衣下麵的製服。
虎平濤雙手哆嗦著,無論如何也無法鎮定下來。
“快……快包紮,馬上止血。”
“尼瑪的,急救組的人在哪?快來啊……我求求你們趕緊來啊!”
“李永江你帶幾個人留下檢查現場,其他人跟我來,把張青保送出去……速度要快,一定要快!”
沒有擔架,隻能背著跑。
地上是陡峭的亂石,林間到處是凸伸的枝椏,虎平濤對此毫不在意,來自腳下和臉上被刮到的感覺是那麽的遲鈍。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張青保救活。
警員李通跟在旁邊,邊跑邊說:“站長,換一下,我來背吧!”
“換尼瑪啊!”虎平濤想也不想就張口怒罵:“別擋著道,去前麵照著路就行。”
他與李通沒有仇怨,純粹隻是急紅了眼。現在無論是誰湊上來,虎平濤都是一頓亂罵。
現在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醫生和救護車。
“老張你千萬別死啊!”
“你得撐住,很快就到了。”
“跟我說說話……你……你狗1日1的說話啊!就算你不想理我,也得想想你家裏人,還有你的老婆孩子……”
虎平濤說著說著話語就帶上了幾分哭腔。
更多的還是焦躁。
張青保趴在肩膀上一聲不吭。虎平濤感覺脖子上濕漉漉的,黏糊糊,極不舒服。
那是張青保的血。
虎平濤在軍隊大院裏長大,對各種武器性能都很熟悉。張青保的身體受創麵實在太大了,如此嚴重的傷勢,存活幾率非常小。
但不管怎麽樣,總得試試。
出了山,上了公路,劉浩已經帶著人和車子在那裏等著。
邊檢站條件有限,無法進行這種程度的搶救,隻能送往距離最近的市區醫院。
虎平濤親自駕車。
他死死踩住油門,以超過上百碼的速度在公路上狂奔。
這不是高速公路,能開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
緊急聯絡電話打到指揮部,又打到州裏和省廳。一路聯動,警車開進醫院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五點。
看著眾人把張青保搬上擔架床,由醫生推著匆匆進了手術室,虎平濤才覺得整個人如虛脫般轟然垮下。
靠著牆,緩緩下滑,就這樣坐在堅硬冰冷的地上,腦子裏空蕩蕩的,什麽也不想。
李通抓住他的胳膊,將其攙起,拉著坐在椅子上,低聲勸道:“站長,想開點兒。”
虎平濤慢慢將頭轉過,酸澀的眼睛裏泛著苦意:“……在路上的時候我衝你發火了……對不起。”
李通點了下頭:“我知道,你那是心裏急……我們都急。張隊是個好人,要不是他……現在躺在手術室裏的就是邵全和李成軍。”
虎平濤用力抹了幾把臉,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我剛才忙著開車,指揮部那邊怎麽說?”
李通回答:“站裏派了增援過去,後續工作由他們負責。主車……就是後來衝卡,翻進溝裏的那輛,從車裏查出一大批毒品。具體數量還在點算,等回去以後才知道。”
虎平濤問:“有沒通知老張家裏人?”
“他弟弟正趕過來。”李通道:“張青家就在咱們站上,之前打電話說人已經出來了。”
半小時後,張青家趕到了醫院。
他快步走到虎平濤麵前,紅著眼睛,顫抖著問:“……我……我哥到底怎麽樣了?”
“正在搶救。”這是虎平濤早已想好的回答,也是唯一的托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