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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我要進去

  他穿著一套淺灰色西裝,領帶被扯歪了,斜掛在胸前。鼻子在流血,滴到白襯衫上,星星點點的,看著有些觸目驚心,可實際上血流量並不多。


  虎平濤連忙加快速度跑過去,厲聲喝止:“有什麽事好好說,不準打人!”


  旁邊是小區的值班室,外麵亮著燈,可以看見其他人的麵孔和裝束。


  有四個保安,其中的為首者胸前掛著“物管經理”的牌子。


  另外四個男的年齡不一,從二十左右到五十上下不等。他們都穿著家居服和拖鞋,估計是小區裏的業主。


  物管經理連忙迎上來,解釋:“我們沒打,真沒打人。”


  虎平濤指著西裝男子胸前的血,皺起眉頭問:“這是怎麽回事兒?沒打的話,他身上這血是怎麽來的?”


  一個保安插進話來:“他非要往裏麵闖,我們把他攔在外麵。他一不小心自己撞在道杆上碰的。”


  說著,保安抬手指了一下大門口攔住“速騰”的道杆。


  自己撞的?


  虎平濤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感覺這話摻雜了很多的水分。


  王貴從後麵氣喘籲籲跑過來,摘下斜掛在肩膀上的執法記錄儀,打開,將鏡頭對準眾人。他的動作很有震懾力,人們紛紛朝著不同方向避讓了幾步, 原本密閉的圈子散得很開。


  虎平濤打開筆錄本, 環視了一圈:“誰報的警?”


  物管經理舉了下手:“我,我報的。”


  他看上去三十左右,穿著黑色長褲,淡藍色上衣, 都是規定的製服。體格健壯, 襯衫袖口高挽著,露出肌肉發達的胳膊。


  虎平濤頗感意外, 因為看情形, 他原本以為是穿西裝的中年男子打電話報警。


  他側身看了一眼西裝男,試探著問:“你的電話呢?”


  遇到這種情況, 首先都會偏向於弱勢的一方。


  西裝男子抹了一下鼻子, 伸手從衣袋裏拿出手機,晃了一下。同時連聲哀叫:“警官,他們……他們打我。”


  一句話,把現場所有圍住他的人瞬間激怒。


  “你1狗1日的怎麽滿嘴假牙啊!誰打你了?”


  “明明是你自己撞的好不好。”


  “莫挨他說了, 這種人平時坑蒙拐騙慣了, 當著警察的麵都要撒謊。尼瑪呢……他就是個渣渣!”


  “早知道是這樣, 就趁著警察沒來揍他一頓。”


  “打, 打死他!”


  “得了莫說啦, 等警察走了以後再整他!”


  西裝男被嚇壞了, 連忙捂著鼻子往虎平濤身邊靠過去。他滿麵畏懼, 甚至可以聽見他牙齒在劇烈打戰, “格格格格”響個不停。


  因為恐懼, 他的手沒來得及按住鼻孔,血又流了出來, 沿著嘴唇和麵頰一直向下,白襯衫上又被暈染開一片新的暗紅。


  “警官, 你看見了,他們打我……他們不講理啊!”他躲在虎平濤身後, 邊哭邊說,仿佛受了天大冤枉的小媳婦。


  見狀, 虎平濤走上前, 下意識地將西裝男擋在身後。


  可做完這個動作,看看周圍的人,他疑惑地問:“你給我說說,他們到底怎麽打你了?”


  之前趕到的時候是淩晨, 天色尚黑。現在五點多了,天色開始放亮。還有就是西裝男之前的位置剛好在小區崗亭側麵, 正麵的燈光照不到。現在他從建築陰影裏走出來, 就在自己身邊,虎平濤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除了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衣服褲子上絲毫看不見別的汙漬。


  沒有撕扯過的痕跡,也沒有腳印。


  西裝男渾身都在顫抖,看樣子是被嚇壞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虎平濤仔細打量著他,敏銳捕捉到對方眼中的細微變化。


  那是一種無比強烈的恨意, 仿佛一部照相機, 把站在對麵的每一個人都拍下來,以定格的形式牢牢鎖入大腦, 成為永恒的記憶。


  是的,他恨這些人,包括保安和物管經理。


  虎平濤加重語氣問:“喂, 你怎麽說,到底是誰打了你?還有,他們到底是怎麽打的?你得把情況講清楚啊!”


  西裝男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他從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撚緊,塞進正在流血的鼻孔,然後抬手指著站在對麵的所有人,惡狠狠地說:“他們全都打了,所有人打我一個!”


  這話再次激起了眾怒。


  “你放屁!”


  “別跟他扯了,既然他說我們打他,那就滿足他的要求, 揍他!”


  “你個憨1雜1種,有膽子你再說一遍?”


  “錘死他!”


  麵對洶湧如潮的罵聲, 西裝男不怒反喜。他用力拉扯了一下虎平濤的衣服,帶著幾分諂媚, 低聲發出驚喜的喊叫:“警官,你看見了,他們當著你的麵還這樣。”


  虎平濤眉頭緊鎖:“他們隻是嘴上說說,沒動手啊!還有,你說他們打人,到底用什麽打的?”


  西裝男猶豫了一下:“……他們當時圍上來,用……拳頭。”


  “有人踢你嗎?”虎平濤故意問。


  “有!”西裝男想都不想就張口回答:“踢得可狠了,我到現在都還骨頭疼……走不動路……他們必須賠我醫藥費。”


  對麵,為首的物管經理實在聽不下去了。他站出來,左手叉腰,右手指著西裝男,怒道:“你這人怎麽跟瘋狗似的,見人就亂咬啊!你講話要負責,這裏有監控。你以為胡編亂造就能騙過去?警察辦事也是要講證據的。”


  西裝男頓時傻眼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四處張望,這才發現小區崗亭正麵和側麵都有監控攝像頭。


  虎平濤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依然還是同樣的問題:“他們到底有沒有打你?”


  “我……這個……”西裝男結結巴巴,臉上絲毫看不到之前的狠意和篤定:“好像……打了……當時很亂,肯定有人打了我幾下,但我實在是記不住……警官,他們人多,他們欺負我。”


  後麵這些話倒是說的很順暢。


  虎平濤沒理他,將視線轉移到物管經理身上,用沉穩的語調問:“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物管經理嗓門很大,他一直怒視著躲在虎平濤身後的西裝男:“你1狗1日1的之前不是很囂張嗎?口口聲聲說我們打你,有種的站出來啊!你他嘛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罵過之後,他轉向虎平濤,激動的情緒稍有平複,解釋:“是這樣,他住在這個小區,十一棟六零一。今天早上四點多的時候,他從外麵回來,讓我們在門口值班的同事放他進去。當時小區大門已經關了,按照規定,我們每天晚上都是十二點關大門,隻留著旁邊的小門,住戶自己刷門禁卡就能進來。”


  虎平濤迅速做著記錄,隨即偏頭看了一眼停在旁邊的那輛“速騰”,心中多少猜到了一些,問:“他不是開著車嘛,就因為這個起了糾紛?”


  物管經理重重點了下頭,臉上再次湧起難以遏製的憤怒,言語邏輯也因此變得有些混亂:“他讓我們的同事……就是在門口值班的保安開門,保安沒開,就吵了起來。”


  “等等!你不要急,慢慢說。”虎平濤安慰著他,緊接著問:“怎麽你們小區晚上十二點以後關大門,住戶開車回來,車子隻能停在外麵嗎?”


  物管經理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不好意思地解釋:“對不起,我剛才的確有些急了……是這樣,這個小區雖說是新建的,有地下車庫。但車位與住戶的比例隻是一比一。換句話說,當初規劃的時候,是按照每家每戶隻有一輛車來設計的。可後來情況變了,很多住戶都有兩輛車,甚至還有三輛。這樣一來,地下車庫的容量就不夠。”


  “去年,相關部門為此還專門召開業主大會,集體討論增加停車位的事情。有人提出在地麵上建立體車庫,但很多人反對,也拒絕交錢,於是這事兒就黃了。”


  “可停車的事兒必須解決啊!否則大夥兒都要開進來,這不亂了套嗎?”


  “後來街道辦事處的牽頭,在小區內部的地麵上劃了些停車位,勉強能滿足需求。但整體來說車位還是不夠,所以現在我們對小區內部的停車位管理執行兩套辦法:一是針對已經購買過地下停車位的業主,自買自用;二是地麵車位全部出租,每月收取管理費。”


  說到這裏,物管經理指著西裝男,憤憤不平地說:“他租了這裏的房子,當初住進來的時候,就跟我們簽過停車協議。因為他不是業主,也沒有買過車位,所以隻能按照“臨時租用”的情況簽約————有車位就可以停,沒有車位就停不了。”


  物管經理側過身子,往小區大門方向指去。在道杆的旁邊,有一個電子顯示器,上麵有一行字:車位零。


  他解釋:“每進來一輛車,道杆這邊都有顯示。他今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小區裏都停滿了,已經沒有車位了。我們值班的同事告訴他,隻能把車停在外麵,然後自己刷門禁卡進來。他一聽就不樂意了,在大門口吵吵嚷嚷,還說不放行的話就開車衝進來。”


  聽到這裏,虎平濤直搖頭。他轉身問站在後麵的西裝男:“你當時真是這麽說的?”


  反正事情已經說開,對方有監控錄像,還有人證,胡編亂造肯定不行。西裝男也豁出去了,他挺直腰杆,帶著幾分委屈,更多的還是不滿,用力跺著腳對虎平濤道:“警官,你看看這外邊兒哪兒有停車的地方?”


  “兩邊都是大馬路。就這兒,街邊都豎著禁停標誌。以前就有人跟我一樣,車子進不去,隻能停外麵。等到中午出來開車,車子已經被交警拖走了……別說是罰款,連哭都來不及。”


  “對麵全是商住樓,離這兒最近的一個停車場,得到三公裏之外的商業中心。那邊車位多,隨時過去都能停。可走過來遠啊!買車開車不就圖個方便,我自己有車還要走三公裏過來,吃飽了撐的?”


  “我承認我昨天的確回來晚了。跟朋友一塊兒吃飯,完了以後又去唱歌,三點多才散……”


  虎平濤突然發話將其打斷:“照這麽說,你昨天是酒後駕車?”


  此言一出,西裝男愣住了,隨即臉色一片慘白。他拚命擺手,矢口否認:“沒有!沒有!我……我昨天沒喝酒!真的沒喝!”


  站在對麵的其他人也恍然大悟,紛紛指著西裝男高聲叫道:“對啊!他酒後駕車。”


  “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早知道就打交警的電話了,根本用不著報一一零。”


  “是啊!交警來了就驗酒精,我看他怎麽跑!”


  “現在打電話還來得及吧?”


  虎平濤轉過身,很不高興地對眾人道:“都安靜,別胡亂嚷嚷。既然我們來了,就必須把事情搞清楚。不管誰有理誰沒理,一個一個說,不要亂。”


  現場再次安靜下來。


  虎平濤轉向西裝男:“值班的保安不讓你進去,後來呢?”


  西裝男被“酒後駕車”這事兒給嚇住了,他音量沒之前那麽大,訥訥地說:“後來……後來我就跟他們吵了一架。”


  “警官,我真沒想過要惹事。我當時已經很累了,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隻要他們開門放我進去就行。可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開門。我……我是真沒辦法啊!兔子被逼急了都咬人,何況……唉……”


  西裝男搖著頭,長呼短籲。


  物管經理一聽就火了,指著西裝男怒道:“你簡直胡扯。都說了沒有車位,已經停滿了,你還要進來,那我問你到底停哪兒?”


  西裝男被說得也來了脾氣,抬手指著小區裏麵的一塊空地,極力爭辯:“那邊不是還有位置嗎?為什麽不能停車?你們就是故意為難我,故意想讓我停在外麵,好讓交警開罰單。”


  物管經理火氣更大了:“你搞清楚,那邊是消防通道,能停嗎?出了事兒誰負責?”


  西裝男滿臉不高興:“我就停幾個小時能出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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