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自找的
王磊回答:“張哥給我介紹的那幾個女的,我不是很喜歡。主要是太妖豔,風塵氣太重。那種女的跟我在一起不會長久,更不可能談婚論嫁……總之我們就這樣經常在一起聚會,大概每星期一、兩次,前後加起來有兩個多月吧!”
虎平濤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們平時吃飯聚會,都是誰買單?”
王磊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每次都是張哥花錢。我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說還是輪流來吧!可他說什麽都不願意,每次買單都搶在我前麵,要不就是訂好了餐廳打電話叫我過去。”
虎平濤不置可否,問:“後來呢?”
王磊道:“有一天他約我吃中午飯。吃完以後張哥問我下午有沒有空?因為出來的時候已經把店裏的事情交給我爸,我就說沒有別的安排。張哥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再約兩個朋友,一起打麻將吧?”
“我說我不會。我這人從小就很少在外麵逛。我爸跟我一樣,不會打牌, 麻將也不會。平時娛樂就是跟村裏的老人下下象棋。然後張哥就調侃:怪不得介紹給我的那些女的都說我很呆,連麻將這麽簡單的東西都不會。”
“我當時聽了很不服氣,說不會可以學,張哥你教我就行。我嚐試著玩玩,如果上手以後覺得不錯,以後我陪你打。”
“於是他打電話約人,帶我去他開的茶室,單獨要了個房間,讓我邊打邊學。因為那天是我第一次玩,打的小,一炮五塊錢。我是初學,他們都讓著我, 打到晚上七點鍾結束,我非但沒輸, 反而贏了兩百多塊。”
“張哥他們都說我運氣好, 我也覺得打麻將挺有意思。於是第二天我主動打電話給張哥,又約了下午打麻將。”
虎平濤聽著直搖頭, 一邊做筆錄一邊說:“你這是典型的牌落生人手啊!”
這是牌友之間常說的老話。以前虎平濤在濱海那邊執行任務的時候, 負責管理地下賭場。很多玩麻將的人都這麽說,意思是剛開始打牌的人一般來說運氣不錯,就算技術不精,但總能抓到好牌。
王磊情緒明顯不是很好:“他們也是這麽說的……我也沒想到打麻將還能贏錢。那段時間每天都在玩,都是打血戰到底,五塊錢一炮,我每次都能贏。少的時候七、八十塊,多的時候兩、三百。前後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吧!我總共贏了一千五百多。”
虎平濤用銳利的目光注視著他:“後來就玩大了?”
王磊有些發慌,他心中顯然另有想法,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那個,也不是很大……我們,我們沒有聚眾賭博,隻是隨便玩玩而已。”
王偉臣在旁邊實在聽不下去了,伸手抓住王磊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幾下,恨鐵不成鋼地嚷道:“都什麽時候了,人家逼債都逼到家裏。自古以來,這高利貸就是不能借的。你看看白毛女,看看楊白勞, 真正是被逼的家破人亡啊!”
“現在警察都來了,你還有什麽好顧忌的?該說就說,反正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前後都是死。警察再怎麽樣也不能要你的命吧?賭博犯法,頂多隻是把你抓進去關上一段時間。可要債的這些人該怎麽辦?你打得過他們?還是你能拿錢出來把這事兒擺平?”
被父親當頭棒喝,王磊瞬間清醒。他麵對虎平濤連連點頭:“我說,我全說。”
“後來張哥說老這麽打沒意思,五塊錢一炮的賭注實在太小了。如果不是照顧我這個新手,他們至少都是打一百的。我當時一聽這個注碼就嚇壞了,這一百塊和五塊錢之間區別實在太大。稍有輸贏至少都在一、兩萬。就我這點家底,一把麻將就能輸得幹幹淨淨。”
“我把我的顧慮一說,張哥還是很理解的。於是他提議還是把賭注降下來,三十塊一炮。這已經很給麵子,仔細想想,我覺得三十塊也勉強可以接受,於是就按照這個注碼開始玩。”
“那天,我贏了兩千多。”
“第二天我們接著打麻將,還是三十塊的賭注,我贏了六百。”
“第三天我贏了一千一……”
虎平濤不帶感情地諷刺道:“每天都在贏,看來你運氣真的很不錯。照這樣下去,以後超市也不用管了,每天隻要打打麻將就行。年輕人,你這是真正的躺平,人生贏家啊!”
王磊滿麵羞慚,聲音比剛才更低了:“後來張哥說我運氣好,不打大一些實在太可惜了。我那時候已經有些迷糊了,因為麻將實在太好打,也真的很好玩。尤其是一直贏的時候,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你那段時間總共贏了多少?”
王磊對數字尤其敏感,他老老實實回答:“加起來有兩萬多,三萬不到的樣子。”
虎平濤抬起頭,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張一峰身上:“後來你們又加賭注了?”
王磊“嗯”了一聲:“贏得多了,我膽子也變大了。我主動提出,別打三十了,還是按照張哥他們以前的玩法,打一百的。”
虎平濤冷冷地說:“沒看出來,你還挺善解人意的……你這不是膽大,而是貪心。已經贏了還想贏更多。怎麽,你覺得打麻將可以發家致富?還是看多了賭片,覺得伱是高進的徒弟?”
半調侃半警告,這是虎平濤的說話特色。
王磊沒有爭辯,他垂頭喪氣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接下來打一百塊的賭注,我一次也沒贏過。剛開始的那天,我輸了六千。第二天輸了四千,第三天輸了一萬一,第四天輸了兩萬三……之前贏得錢全賠了進去,我還倒欠著一萬多。”
“這事兒我不敢告訴我爸!否則他肯定把我活活打死。我尋思著既然是在牌桌上輸了,就一定要在牌桌上把錢贏回來。畢竟都是玩,輸輸贏贏很正常。而且我仔細觀察過,張哥和他那兩個朋友之間沒有聯手,都是各打各的。再想想之前他免了我兩萬塊錢的貸款,我覺得這應該是我的手氣問題,跟他們沒關係。”
“於是我找張哥借了五萬塊錢,繼續打麻將。”
“我的手氣一直很背,玩了不到一個星期,五萬塊全都輸光了。”
“我不信邪,又找張哥借錢,還是五萬。當時他告誡我,這樣一直輸不是辦法,牌桌上沒有常勝將軍。我那時候很急,就問張哥有沒有什麽能賺錢的法子?他說沒有,不過打麻將還是頗有心得————如果一直輸,而且輸得很多,最好是換一、兩個麻將搭子,也就是換人。”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提高賭注。畢竟是打一百塊賭注輸了這麽多,索性提高注碼,直接打五百。一個自摸一家就給一千。如果運氣好抓到大牌,清一色或者龍七對,自摸封頂一家九番,加起來就是四千五。兩萬多塊的欠債,兩把自摸就回來了。”
“我聽了張哥的話,就約了個朋友,跟著我們一塊兒玩。”
“起初我對張哥組這個麻將局曾有過懷疑,覺得他可能是在針對我。但他這麽一說,我覺得純粹就是瞎想。如果真是局,人家怎麽可能讓我帶人進來?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我實在是輸怕了,迫切的想贏錢,就跟朋友約好了在牌桌上做點兒小動作,互相喂喂牌,看你需要就打給你碰,加快糊牌速度的那種。贏了錢兩個人對半分,大家都有好處。”
“那天晚上張哥又約了打麻將。我提出打一千。張哥那天晚上帶來的朋友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輸,非要我拿出現金,或者給他看看手機上的移動支付數字才行。”
“當時我身上隻帶著五千塊現金,手機上也沒錢。我是打算做無本買賣的,如果輸了就還是走老路子,找張哥借錢。可人家這麽一說,我也不好意思繼續裝模作樣,就在開打之前先找張哥幫忙。”
“張哥說借錢可以,但他幫我很多次了,總不能每次都這樣。既然我提出要打一千,就照我說的辦。但這個賭注相當大,隨隨便便就是幾萬塊輸贏,手氣差的時候一個通宵能輸十幾萬。他對我心裏沒底,如果要借錢,就走正規路子————寫欠條,還得按照他公司借貸的規矩,每天都有利息,屬於高利貸裏的中貸。”
“我那時候一心隻想著贏錢。我覺得有我朋友在桌上幫忙,就算想輸也難。所以沒多想,我就跟張哥簽了一份貸款合同,總額二十萬,走中貸的路子。”
“看見我手上有錢了,他朋友才願意玩。”
聽到這裏,虎平濤再次將其打斷,不解地問:“你先等等。你帶你朋友一起打麻將,雖說你們約好了在牌桌上搞小動作,相互喂牌。可一千塊的賭注也未免太大了。何況那麻將桌又不是你們的,一旦被人動了手腳,到時候輸贏就是很大的數字。贏了還好說,如果輸了……你確定你那個朋友有這個承受能力?”
王磊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麵,情緒非常低落:“……我是約著他出來幫忙的。他平時也玩麻將,而且技術很不錯。我說我們倆合夥,他那份錢我來出,輸了算我的,贏了他拿三分之一,我拿三分之二。”
這麽一說虎平濤就明白了。他歎了口氣:“看來你還真是想靠這個發家致富。連這種歪點子都想得出來,你就沒想過會陷進去?”
王磊抬起頭,年輕的臉上滿是苦意:“我承認我的確是昏了頭,可當時我很信任張哥,沒想過會出狀況。無論他從開始的時候減免兩萬塊借款,還是後來約我吃飯,打麻將輸了一直借錢給我,還不收利息,都讓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好人”這個評價在虎平濤聽來,覺得很刺耳,也很滑稽。
他忍不住再次把目光轉移到張一峰身上。
這個人很沉靜,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無論王家父子說什麽,他從不爭辯,也沒有插話。隻是坐在那裏緩緩吸著香煙,一口接一口,煙霧繚繞。
視線回轉到王磊身上,虎平濤淡淡地問:“那天晚上你輸了多少?”
王磊臉色發白,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一段想要忘記,卻已經在腦海深處形成烙印,如血淋淋傷口不斷翻起,慘痛無比的經曆。
“……我輸了十一萬,我朋友差不多也是輸了這麽多。反正總共加起來超過二十二萬。我身上所有的錢全部掏空,加上從張哥那裏借的二十萬,加起來還不夠。”
“那天張哥和他的朋友手氣實在太好了。幾乎每把都是自摸。他們至少做了十個清一色滿牌,杠上開花也有好幾把。我和我朋友之前商量著互相喂牌,結果發現這種招數根本用不上。很多時候牌很爛,碰牌沒什麽用處,能打到叫牌就很不錯了。”
“我那天被嚇壞了。回家以後不敢跟我爸說。第二天我又主動打電話給張哥約麻將。”
虎平濤難以置信地問:“都輸那麽多了,你還想打?”
王磊臉上顯出一股與他年輕不相符的倔強……不,應該是瘋狂:“老話說得好:從哪裏摔下去,就從哪裏爬起來。二十萬是一大筆錢,我爸無論如何也賠不出來。反正輸贏也就一局牌,隻要張哥願意借錢,我就有翻身的機會。”
王貴站在虎平濤身後,一直用執法記錄儀拍攝。聽到這裏,他忍不住抬手撫額,發出輕輕的歎息。
張娟和攝影師也聽得兩眼發直。
隻要稍有頭腦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覺得這種牌局有問題。已經陷進去那麽深了,還要繼續往裏鑽?
你腦子壞掉了?
虎平濤冷冷地問:“你後來又找他借了多少?”
他對這個年輕人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憐憫。
貪婪是一種原罪。
不勞而獲更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懶惰,加上貪婪……這種人不吃虧上當,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