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解決
“你以為窮人都是女的?其實男的也不少。有好多人是幹體力活的:在工地上搬磚,在倉庫扛大料,還有搬家公司那些整天賣力氣在居民小區樓裏上上下下的。你覺得這些人能有多少錢?年輕漂亮的女人大家都喜歡,可要是在店裏花幾百塊找一個,他們肯定不願意。”
“有時候男人是真需要做那種事情。相比之下,在小廣場那裏隻要花幾十塊錢就能解決,肯定比幾百塊的那種劃得來啊!反正四周黑乎乎的,看不清臉蛋,也不管什麽身材,找個背街背巷的地方隨便來幾下,遇到性子軟弱的女人還能講價,真正隻是十塊錢一次。”
“都是低收入人群,唉……”
房間裏陷入沉默。
虎平濤不禁想起之前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曾見過類似的情況。暹羅、安南、緬國都有,貧窮不是個體問題,也沒有國籍區別。
他心中充滿了感慨,凝神注視著梁萍:“接著說吧!”
梁萍膚色看上有些白,估計是化了淡妝。她低著頭,一直不願意抬起:“我在小廣場那邊站街,前前後後接了幾個客人。因為我沒錢租房,隻能就近解決。”
“有天晚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把我叫上,他說他是附近工地上管材料的,給二十塊錢,問我願不願意,我說可以,於是他就把我帶到附近的小樹林……那男的不是人啊!他弄了我半個多鍾頭,完事兒卻沒給錢,提著褲子就跑了。”
“二十塊錢對我來說真的是比天還大,我還指望著攢錢給我老公做手術。那天我看他跑了就急了,衣服也沒顧得上穿,就急急忙忙追上去。我一邊哭一邊係扣子,喊著讓前麵的人幫我攔住他。他褲子沒拉上,跑不快,可我是個女的,一時半會兒追不上去,就這樣從小廣場跑到前麵的寶源路。”
“我在的那家店……老板娘……她是個好人。那天她剛好從店裏出來,遠遠看著我在追那男的,就叫了幾個看場子的手下把他攔下。問清楚事情經過,老板娘發火了,讓人狠狠揍了他一頓,還給了我二十塊錢。”
“工地上那男的被打得很慘,門牙都掉了。可他不敢報警,打完之後就爬起來跑了。”
“老板娘問我怎麽好好的要去小廣場那邊站街?我就把家裏的情況給她說了。老板娘說,像我這種搞法,在外麵隻會受人欺負。她今天能幫我一次,但我不可能每次都這麽幸運。就問我願不願意在她那裏上班,她教我如何掙錢。”
虎平濤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這種事情還能教?”
梁萍回答:“老板娘說,女人想要男人喜歡,就得好好打扮。天底下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這些話我當時壓根兒也不明白,因為我每天不是單位就是家裏,根本沒心思考慮這方麵,也沒錢買化妝品和衣服。”
“老板娘說我雖然年齡大了,但長相還行,就是臉黃,皺紋多。她讓一個女的教我化妝,擦了點粉,畫了下眉毛和眼睛,又抹了唇膏,整個人看起來的確比平時好了很多。”
“我身上這套衣服是老板娘給的。她說男人就喜歡看女人露胳膊露大腿。裙子越短越好,男人看了才有興趣。”
“我沒地方去,在老板娘那裏好歹還有人罩著,不會遇到上次那種情況。而且老板娘也答應不收我的錢。她隻是幫忙提供便利,讓我掙夠錢就別再做了,還說幹這行不是什麽好營生,我也不是那種一門心思為了錢的女人。”
聽到最後這句話,周昌浩湊到虎平濤耳邊:“這老板娘挺有意思啊!等會兒出去看看她的筆錄,再詳細問問,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我覺得可以酌情處理。”
虎平濤點點頭,繼續問梁萍:“後來呢?”
“我在那裏做個三個多月,掙了兩萬多……”梁萍低著頭,不敢與他的目光接觸,很是心虛:“我原本打算再做幾個月,攢夠錢就不幹了。沒想到今天……”
她再次變得沉默。
見狀,虎平濤歎了口氣,麵對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才好。
如果換個人,他不會手軟。
可梁萍家裏情況他是知道的。如果按規矩來,一旦被臥病在床的丈夫知道,整個家就完了。
她還有個女兒,學習成績非常不錯。一個挺好的苗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被毀了。
“……要不,罰點兒款?”這話既是問周昌浩,更多的還是自言自語。
周昌浩的想法跟虎平濤差不多。他點點頭:“罰五百吧!”
虎平濤“嗯”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離開審訊室,去了外麵的辦公大廳。
他找到孟輝,問:“今天晚上那店裏的老板娘做筆錄了嗎?”
孟輝從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遞過去:“都在這兒呢!”
虎平濤接過翻了一下,將筆錄還給孟輝。
他隨即走進外麵的院子,把老板娘找出來,解開手銬,帶著她找了一間空著的審訊室。
虎平濤直截了當地問:“你店裏有個叫梁萍的女人,說說,她是什麽情況?”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那個……你們千萬別難為她。她跟我店裏別的女人不一樣。她出來做這個,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她男人做手術需要錢,家裏還有個閨女。剛開始的時候,我是看她可憐才收留她。後來我覺得她可能是在說瞎話騙我,就讓她帶著我去家裏看了一下……她說的都是真話。”
“警察同誌,你們真的別難為她,她在我那兒就做了兩個星期……哦,不,她是前天才過來的。前天和昨天都沒有生意,今天是第一次……我保證,她真的是第一次。”
看著老板娘賭咒發誓,虎平濤感覺心裏沉甸甸的。他又問了幾個問題,結束談話。
梁萍被放了出來。
虎平濤從所裏找了一套舊衣服給她換上,送她出了派出所的院子。
沒提罰款的事兒,他自己掏了五百塊錢墊上。
“回去吧!以後再有困難就來找我,別幹這個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梁萍淚如泉湧。
……
第二天,虎平濤給姐姐虎碧媛打了個電話。
“姐,我這邊有個女的,是這麽個情況……”他簡單說了一下梁萍的事兒,認真地問:“姐你那邊有沒有合適的工作?錢多錢少無所謂,關鍵是得有保障,五險一金什麽的得齊全。”
虎碧媛聽的很仔細,她想了一下,回答:“要不這樣吧!我們公司的合作夥伴下設有商場,廠子直屬的那種。進去以後就是企業職工,合同五年一簽,底薪三千五,提成另算,醫保什麽的都有。”
虎平濤笑了:“姐,那我真得好好謝謝您,您可幫了我大忙了。”
“謝什麽謝啊!”虎碧媛很豪氣:“我也是順手而為。大家都是生意上的朋友,這點兒麵子我還是有的……那個,我說個地方,你讓那女的中午過來,順便一起吃個飯,我給她介紹一下,沒什麽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上班。”
虎平濤在這邊聽著連連點頭:“行,回頭我就通知她。”
“你先等等。”電話那端的虎碧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小濤,伱剛才說,那女的……梁萍,她男人是在工地上出的事?那這應該算工傷才對啊!”
虎平濤回到:“按理說是這樣,可上次我問過她,說是跟建築公司已經簽了單子,那邊賠了些錢,說是無責。”
虎碧媛一聽就來了火氣:“放他娘的狗臭屁……我不是說梁萍,我是說她男人上班的那家公司。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免責?這明擺著是欺負鄉下人不懂法。工傷必須負責到底,賠付金額很高,怎麽可能隨便一點兒錢就把人打發走?這明擺著騙人啊!”
虎平濤笑道:“姐,聽你的意思,好像有法子能幫她?”
虎碧媛仔細想了一下:“其實這事兒應該你來做。”
虎平濤愣住了:“我?”
虎碧媛道:“是啊!你是警察,又是派出所長,你可以幫她申請法律援助。我這邊雖說可以讓公司法務出麵,可這事兒跟我們沒關係,從中插手也不合適。當然,我可以找律師朋友幫忙,可人家是要收錢的,再說這種事情跨界難度很大。你那邊是公對公,程序簡單,幫扶目標也很明確。”
虎平濤頓時回過神來,輕輕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個。”
虎碧媛在電話裏笑道:“想到就趕緊去做吧!別耽誤時間。”
……
離開辦公室,虎平濤叫著王貴上了巡邏車,直接去了梁萍家裏。
昨天晚上的經曆顯然把她嚇壞了,開門看見虎平濤和王貴,梁萍以為又要把自己帶去派出所,整個人嚇得縮成一團,雙手死死握住門把。直到虎平濤說明來意,她蒼白的臉上好不容易浮起一絲紅暈,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虎平濤把地址和聯係電話號碼寫在一張紙上,遞給梁萍:“你中午就過去。另外,回頭你來所裏一趟,我安排人帶著你去法律援助中心。你男人的情況屬於工傷,建築公司那邊必須負責到底。別管什麽當初簽的協議,那都是誆你們的。”
“謝謝!謝謝你們!”梁萍滿麵感激,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時候,虎平濤的手機響了————所裏打來的,有警訊,必須盡快處理。
“行了,就這樣!我們有事先走了。”
隨口打了個招呼,他帶著王貴轉身離開。
……
鬆茂公司是一家專做能源的大型企業。在省城設有辦事處,還有一個大型加工廠。
根據報案人提供的地址,虎平濤和王貴找到鬆茂公司位於轄區內的辦公大樓,乘坐電梯,上了十一樓。
走進辦公室,隻見裏麵圍著十幾個人,男女都有。
圈子裏是一男一女,正在怒目相向。
虎平濤朗聲道:“誰報的警?”
圍觀者紛紛轉過身,下意識讓出一條通道。虎平濤大步走進去,重複了一遍:“誰報的警?”
“我報的!”站在場子中間那女的高聲叫道。
她很年輕,二十歲左右。人長得很漂亮,穿著粉白色的西裝套裙,頭發紮成馬尾,看上去很幹練。
對麵那男的一看就比她年齡大,卻也大不了多少。五、六歲還是有的。人長得不差,個頭也高。
虎平濤按照慣例打開筆錄本,問:“說說你們的名字。還有,出示一下你們的身份證。”
女的叫楊永麗,男的叫張萬裏。
虎平濤低頭記錄,邊寫邊問:“說吧,到底什麽情況?”
楊永麗狠狠瞪了一眼站在對麵的張萬裏,轉過身,對虎平濤道:“我大學畢業以後就進了這家公司,今年是第三年了。”
“上個星期,我就覺得辦公室裏好多人對我指指點點。當時我忙著工作沒在意。嗯……具體時間應該是上周二。中午吃飯的時候,跟我關係好的一個同事問我: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因為我和我男朋友雖然好了大半年,卻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不過這種事情說起來也不算什麽,畢竟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家猜測是這樣也很正常。所以我沒否認,就隨口回答:快了。”
說到這裏,楊永麗抬手指著站在外圍人群裏的一個女的:“陳姐,當時你是這麽問我的吧?”
姓陳的女子年齡看著要比楊永麗大。她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笑,點了下頭。
楊永麗氣鼓鼓地說:“陳姐,你當時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陳姓女子下意識看了一眼正做著記錄的虎平濤,有些心虛,語音低沉:“我……我就是隨便問問啊!因為公司裏都在傳,說你都跟人家領了結婚證,就等著辦酒席。”
楊永麗抓住她的話頭,連忙轉向虎平濤:“警官,您聽見了,整個公司都在傳,唯獨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