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五節 荒唐行為
不得不承認,劉小娥說的句句在理。
「我當時腦子裡就一個念頭————逃,逃得遠遠的,越遠越好,永遠離開那個馬谷河村,讓我爹和我哥永遠找不到。」
「在車站遇到的那個男人叫劉鋼。」
「我找他問路,他直接帶我去火車票的售票窗口。我原本打算去廣州,後來又覺得深圳比較好,關鍵是可能好找工作。劉鋼看我支支吾吾的拿不定主意,就說要不讓我好好考慮一下,當時正好是飯點兒,他先帶我去吃飯。」
虎平濤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找人問路的時候,有沒有戴著口罩?」
劉小娥點點頭:「我一直都戴著。我知道我長得不好看,平時出門在外,去鎮上都戴著。口罩是我自己用碎花布做的,我從小上學的時候就一直這樣。」
虎平濤繼續問:「當時劉鋼有沒有跟著你?我的意思是,他一直留意你?」
劉小娥遲疑了一下:「這個我倒是真沒注意。我當時的確餓了,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應該好好考慮再做決定。反正就是吃個飯,花不了多少錢,如果他對我起壞心,光天化日之下,還有那麼多的人,估計他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所以……我就跟著他去了。」
「後來呢?」虎平濤問。
「後來……」劉小娥忽然變得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張口回答:「劉鋼帶我去了一個農家菜館,還單獨要了一個包間。」
丁健插嘴道:「他是對你有什麼想法吧?」
劉小娥點點頭:「我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很好奇,也覺得挺不自在。劉鋼讓我別想太多了,他點了好幾個菜,我說就我們兩個人,點太多了吃不完。他說沒事兒,還讓我多吃一些。」
「等上菜的時候,他一直勸我,讓我把口罩摘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劉小娥眼裡透出一絲狡黠:「我沒聽他的。我告訴他,我長得不好看。他說沒事兒,還故意開玩笑逗我,說就算現在不摘,等會兒吃飯也要摘,難不成我用耳朵吃飯,永遠不摘口罩?」
「其實在火車站遇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劉鋼這個人沒安好心。我長什麼樣,我自己最清楚。打小就在娘胎里落下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毛病,無論誰見了我都當做怪物一樣看待。偏偏我身段兒是很好的,不是吹牛,很多女的在這方面都不如我。所以無論去哪兒我都要戴著口罩,也都有男人盯著我看。」
「我就是找劉鋼問個路,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很多人像**一樣,做好事兒不求回報。可劉鋼不一樣,他那雙眼睛滴熘熘的盯著我身上轉,都已經告訴我在哪兒買票,還直接帶我過去……他明擺著想打我的主意。」
丁健不解地問:「既然你知道他不懷好意,為什麼還要跟著他去吃飯?」
劉小娥坦言:「我從家裡逃出來,身上沒多少錢。再說了,我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而且沒找到工作,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既然他願意請,為什麼我不吃?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情,我當然願意啊!」
虎平濤在旁邊聽著,不贊同地搖搖頭:「你這想法就有問題。說句不好聽的,這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劉小娥卻不這樣看,她認真地解釋:「你們是沒有落到我那般田地。如果咱們換換,說不定你們也會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反正我當時的情況已經糟透了,跟流浪街頭沒什麼兩樣。除了死,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的。反正我是豁出去了,我也沒什麼好牽挂的,所以吃個飯而已,大不了……既然他饞我的身子,如果摘了口罩他能看得上眼,我也願意陪他睡一覺。」
丁健覺得實在難以置信:「你怎麼能這麼想啊!」
劉小娥側過臉,避開丁健的視線,聲音比剛才低落:「我總得找法子活下去……以前在村裡的時候,我認識幾個鄰村的女孩。她們跟我一樣,都是初中以後就沒上去了。有兩個模樣還算不錯的,出去打工幾年回來,整個人變得珠光寶氣,聽說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幾千塊一件,銀行里還存著一大筆錢。」
「她們嘴上說是在外面做生意賺的,實際上這些話也就騙騙她們家裡的老人。誰又不是白痴,就她們那點兒水平,連個囫圇話都講不清楚,還在外面做生意?」
「再說了,大家都是一個鄉的,彼此都很清楚家底。以前都是窮得敲鍋底那種,你去了外面逛一圈回來就有錢了?這天上會掉餡餅,還是你在外面走著走著就能撿到金子?」
「說穿了,其實就是陪男人睡覺。女人掙錢的確比男人來得快,只要躺下來,兩腿一張就行……那個,我可沒亂說啊!這些話都是我聽別人講的。可這也是事實啊!那些鄰村的女人在外面掙夠了錢,風風光光回家,然後找個老實的漢子結婚,日子過的別提有多開心。」
虎平濤目光微凝:「在陳永祿之前,你和供銷社那男的……就是抱著這種想法?」
劉小娥沒有否認,點點頭:「他不就是圖我的身子嘛!反正我以後早晚要結婚,與其被我爹逼著嫁給莫名其妙的男人,不如找個我看得上眼的。因為除了第一次,我什麼都沒有。就算是賭博吧!這是我唯一的籌碼。」
「我從未看不起過鄰村的那些女人。恰恰相反,我很羨慕她們。其實她們也沒有亂說,這的確是一樁生意……既然她們能做,為什麼我不行?」
「所以跟劉鋼在包房裡的時候,我一直不肯摘口罩。等到菜上來了,我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劉鋼見我沒走,說話也放得開,就故意把話題往男女方面引。他問我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還說吃完飯要帶我去看電影……後來他動作越來越大,反正包間門關著,外面看不見。他就坐到我旁邊,先是拉住我的手,後來就抱著我,在我身上亂摸。」
「後來他忍不住要摘我的口罩,我攔著不讓他動。我告訴他:我長得真是很難看,沒騙他。劉剛說再難看他也會好好對我,還說在火車站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就喜歡上我了。」
丁健「噗嗤」笑出了聲,隨即連忙控制住情緒,捂著嘴。
虎平濤也有同感。
劉小娥繼續道:「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就摘了口罩。」
丁健滿懷惡意地問:「他有沒有當場嚇得站起來跑掉?」
劉小娥搖搖頭:「劉鋼的定力還是不錯的。我摘下口罩的時候,看得出來他的確很震驚。我問他:是不是覺得很失望,跟你想象中不一樣?他過了好半天才說:沒事兒的,他還是很喜歡我。」
虎平濤對此嗤之以鼻:「剛見面就說喜歡,還搞出這種名堂。」
劉小娥神情坦然:「那天吃完飯,他帶我去看了場電影,看完以後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劉鋼明顯不是什麼好人,就這樣的男人你也願意?」
劉小娥的回答讓虎平濤瞠目結舌:「怕什麼,我又不吃虧。」
隨後她低下頭,聲音比剛才變得更低了:「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以前做姑娘的時候,我對那種事情沒什麼興趣。後來在外面沒了第一次,緊接著又被我爹強逼著嫁給陳永祿。可能是年齡大了,身體方面的需求變得強烈。陳永祿雖然老,可他畢竟是個老光棍,做起那種事情還是……還是很厲害的。」
「起初我有些抗拒,後來就覺得很舒服。」
「再後來,我懷孕了。陳永祿陪著我去過鄉上的衛生所,上過兩次課。他一門心思的想要個兒子,老老實實聽計劃生育幹部的話,孕期沒跟我來過……後來他摔下山崖,我的孩子也沒了。前後時間加起來算算,得有大半年。所以……所以劉鋼帶著我去小旅館的時候,我沒拒絕……因為我也很想要。」
房間里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無論虎平濤還是丁健,都覺得不方便開口。
良久,虎平濤打破了沉默:「後來呢?」
劉小娥回答:「我們倆完事兒以後,劉鋼待了一會兒就走了。他給我留了電話號碼,還有兩百塊錢。」
「房間是開到第二天的,我原本打算睡一覺,第二天早上再走。當時我很累,就躺在床上睡著了,直到晚上七點多才醒過來。我肚子餓了,想出去吃點兒東西,在附近逛逛。長這麼大了我還沒出過遠門,頂多就是去到鎮上。」
「我剛出門,就被旅館老闆娘叫住。她把我拉進隔壁的小房間,關起門就問我,是不是做那種生意的?」
「我說不是。老闆娘就笑呵呵的說,讓我別騙她了,也別不好意思。她開旅館很多年了,什麼人沒見過?是不是做那個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沒明白她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後來老闆娘解釋:說她可以提供地方,以後我可以帶著客人來她店裡照顧生意。她也可以幫我介紹客人……反正就是兩邊合作,一起掙錢。」
虎平濤神情嚴肅,沒有發表意見。
他知道劉小娥沒有撒謊。
派出所經常有掃黃打非任務,背街背巷的小旅館是重點整治目標。劉小娥說的這種事很常見,也很隱秘。
劉小娥繼續道:「當時我聽了很驚訝。這種事情以前我只是在老人那裡聽過。就像很多年前,戰爭時期老城裡的暗門子,就跟這意思差不多。我趕緊跟老闆娘解釋,還摘了口罩給她看,她這才相信了。」
「可老闆娘不死心。她說這一帶的客人很多,而且都是那種口袋裡沒太多錢,又想要找女人的。我身材很不錯,那些男人肯定喜歡。要不她幫我先叫個過來,反正現在天也晚了,只要我戴著口罩就行,進門以後就關燈,黑燈瞎火的對方什麼都看不見,完事兒以後就能收錢。」
「我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一方面我覺得厭棄,另一方面也有點兒好奇。我也不是什麼清白烈女,反正早就破了身子,還結過婚,有過娃,白天跟劉鋼親熱的時候,我估計老闆娘一直在外頭隔著門板偷聽……都這樣了,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需要錢……如果嘗試一下,能靠這個吃飯,我覺得也挺好。畢竟這不是在村裡,都是些不認識的人。只要能活著,能掙錢,做什麼不是做?」
「老闆娘當時就打電話叫了個男人過來。四十多歲,說是在工地上幹活兒。完事兒以後他給了我五十塊錢,老闆娘拿了二十。」
「她問我還行不行?說我要是覺得還行的話,人還有,而且很多。我聽著覺得奇怪,就問老闆娘,你怎麼認識這麼多的男人?老闆娘支支吾吾的,說都是朋友,還讓我別管,只要願意就說一聲,反正少不了我的錢。」
「村裡跟外面真的是兩個世界。以前陳永祿活著的時候,天黑就上床,做完那種事就睡覺,第二天早早起來下地幹活……我說什麼都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那一步。但我真的很想此嘗試一下。另外……就是我自己也很想要。」
「那天晚上我一口氣接了八個人,一直搞到凌晨四點多才結束。老闆娘一直誇我厲害,說沒看出來我還有這種能力。」
虎平濤眉頭緊皺:「所有人都一樣,都給你五十塊錢?」
劉小娥怯生生地點點頭:「老闆娘專門給我解釋了一下,說主要是我這張臉的問題。如果我的五官正常,她可以直接把我介紹去附近的夜店上班。那樣掙的會更多,運氣好的話,一晚上就有好幾千,甚至上萬。」
丁健埋頭做著記錄。
劉小娥繼續道:「其實這些話她不說還好,我聽了以後心裡怎麼也不是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