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五節 服輸
她再次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就這麼屁大點兒事情要鬧到蹲監獄?」
丁健在對面慢條斯理地說:「按照現行國家法律,公職人員一旦判刑入獄,必須開除公職。」
這時候,姜吟風終於醒悟過來。他怒視著丁健,嘴唇顫抖,氣急敗壞地說:「你……你根本就不願意和解。」
丁健撇了撇嘴:「你說對了,我就是不想和解。憑什麼啊!你昨天很囂張啊!張口閉口就是要找人收拾我,還威脅要給我領導打電話開除我。別不承認啊!你手機還擺在桌上呢!」
「我知道你是省投促局的,可哪又怎麼樣?反正我的條件就是六百萬,我也知道這條件對你來說根本不可能答應。嘿嘿嘿嘿……你不接受就對了!就你這種人,平時囂張跋扈慣了,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既然你有那個膽子堵路打人,那就去監獄里蹲著。」
「老話說得好,一報還一報,天公地道。」
姜吟風和桑媛媛徹底呆住了。
有些道理雖然心裡明白,卻遠不如直接以大實話的方式說出來更具震撼力。
姜吟風此刻腦子裡一片空白。暈暈的,感覺無數混亂的念頭在瘋狂衝撞。
他這是明擺著要針對我。
這個該死的胖子鐵了心要把我送進監獄。
「你……你實在太壞了。」姜吟風是真怕了,又急又怒,心裡充滿了恐懼:「就這麼一點兒小事情,你非得把我整得傾家蕩產?」
丁健用兇狠的目光盯著他:「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叫我整你?明明是你自己有錯好不好?」
「我叫你停車堵路了?」
「我讓你打人了?」
「我讓你打人用重手,一下子就把我打得耳膜穿孔了?」
「你想清楚好不好,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剛才你都說了你那邊有律師,想必你昨天已經仔細了解過詳細的情況。我這是輕傷,是鑒定輕傷!你把我打傷了還有道理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姜吟風逐漸冷靜下來。他知道這時候不能繼續惹怒丁健,按照之前想好的對策,語氣也變得緩和:「……這樣吧!我向你賠禮道歉。另外,我再給你五萬塊醫療費,這總可以了吧?」
不等丁健開口,桑媛媛在旁邊如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尖叫起來:「五萬?憑什麼給他那麼多?」
姜吟風很後悔今天為什麼要帶著老婆一塊兒過來。他伸手拉了一下桑媛媛的衣服,低聲勸道:「你就別再說了。這事兒聽我安排。」
對面,丁健冷冷地拋出一句:「五萬塊?你打發叫花子呢?」
姜吟風心中再次騰起怒火:「五萬還少嗎?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耳膜穿孔很容易恢復,輕則一個月,重則……」
「哎!我這就是重症的那種。」丁健抓住他的話頭,將其打斷:「而且我要你五萬塊錢有什麼用?能讓我長命百歲?還是能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他說話很有趣,虎平濤實在忍不住,只好用手捂著臉,苦苦憋著。
姜吟風臉上的肌肉一陣亂顫,他強壓怒火:「那你究竟要多少?」
丁健彷彿看白痴一樣看著他:「六百萬!我都說多少次了,你一點兒記性都沒有。」
「這不可能。」姜吟風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頂多五萬塊。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昨天回去我找人查過。你這種情況,表面上說是耳膜穿孔,對身體的實際損傷不大,恢復起來也很快。我能給你五萬塊醫藥費已經很不錯了。有些醫院只要三、四萬塊錢就包治好,你還能落下不少。」
虎平濤這時候也覺得姜吟風說話太過分,他收起臉上的笑,認真地說:「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實際損傷不大」啊?」
姜吟風自有他大的一番道理:「本來就是啊!不就是耳朵里有個洞嘛,休息幾天,吃點兒葯就沒事了。」
郭建峰也實在聽不下去了,皺起眉頭插進話來:「現在不是說孰輕孰重,而是你打了人家,而且打成輕傷。」
桑媛媛立刻沖著他尖叫:「輕傷重傷還不是你們派出所一句話的事情。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是派出所所長,他也是警察,我懷疑你們是自己人照顧自己人,合夥對付我們。」
郭建峰一下子就火了,沖著桑媛媛厲聲喝道:「喂,你怎麼說話呢?嘴巴放乾淨點兒,亂說話是要負責的。」
桑媛媛屬於那種沒吃過虧的主兒,她仗著自家男人的身份和官職,無論對誰說話口氣很沖:「我怎麼亂說話了?我看你們就是合夥騙我們。六百萬……你怎麼不去搶?我看你們就是獅子大開口,逼著我們拿錢,然後私底下分了。」
郭建峰被她懟的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
「行了,這事兒我不管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他也想開了,為了姜吟風和桑媛媛得罪丁健,根本划不來。何況旁邊還坐著一個虎平濤。
丁健耐心地等到所有人都不再張口,場子里徹底平靜,才慢悠悠地對姜吟風說:「你以為我缺錢嗎?區區六百萬在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呵呵……耳膜穿孔是小事情,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說,那我就更要堅持著把你弄進去了。」
「說白了,我忍氣吞聲挨了你一巴掌,直到現在你還沒有道歉的意思,我還不如直接開價一千萬,徹底把你這邊的路堵死。」
「順便說一句:不是我貪得無厭,而是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諒解。」
說完,丁健站起來,轉身走出會議室。
虎平濤也跟著走了。
姜吟風徹底驚呆了。
良久,他終於反應過來,抬手指著房門方向,對郭建峰又驚又怒地說:「他怎麼能這樣?你也不管管?」
郭建峰早就失去了耐心和調解的興趣,瞟了一眼姜吟風,澹澹地說:「我為什麼要管?我之前是怎麼跟你們說的?現在好了,把人家惹怒了,一拍屁股走人,你們現在後悔了?」
桑媛媛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就那個死胖子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郭建峰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慶幸————還好這個無腦的女人不是自己媳婦。
「人家怎麼強詞奪理了?」他搖頭冷笑:「這種調解本來就是雙方約談,他開條件你還價,不滿意了就再商量。」
桑媛媛怒道:「如果他真心想要和解,怎麼可能張口就是六百萬?」
郭建峰知道跟她沒道理可講,於是將身子往後一靠,懶洋洋地回答:「所以人家擺明了是要送你男人進監獄。」
姜吟風覺得屁股下面彷彿著了火,心中急忙慌亂:「五萬塊已經不少了,難道他還覺得不夠嗎?」
對於丁健的家底,郭建峰多少聽說過一些。他故意想要好好噁心一下姜吟風,加油添醋道:「你不知道丁健的情況,他不缺錢。光是名下的房子就有十幾套,銀行里還有三百多萬的存款。」
桑媛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識睜大雙眼,滿面震驚:「十幾套房子……他哪兒來這麼多的錢?」
郭建峰隨便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父親是村子里的,前些年政府征地,他們家補了十幾套房子。家裡就丁健一根獨苗,為了以後遺產避稅,所有房子都落了他的名字……這些情況外人是不知道的,我和老丁家裡有點兒淵源,所以清楚。」
姜吟風「啊」了一聲,獃獃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郭建峰憐憫地看著他,勸道:「你還是回去想想辦法吧!最好是找人托關係,跟老丁好好談談,否則你下半輩子……」
他搖搖頭,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
第二天,上班時間,丁健接到電話。
是個朋友打來的。
高中同學王澤祥,現在自己開茶行,茶葉生意做得挺大的。
「中午出來吃個飯。」他在電話里笑道。
丁健聽著就感覺有些疑惑。他和王澤祥雖說是老同學,關係也不錯,平時有空也會電話聯絡,可不過年不過節的,而且今天還是星期一,對方知道自己是警察,還偏偏約了中午吃飯……
「老王,你找我有事兒?」丁健開門見山地問。
王相澤朗聲笑道:「我找你能有什麼事兒?如果你是女的,說不定我還對你有點兒興趣。可你一個大男人,中午就算你能出來,也沒法喝酒啊!」
他說話還是比較策略的,暗示的成分很足。
丁健一聽就明白了:「怎麼,有人托你幫著約我?」
「我也是沒辦法啊!」王相澤在電話里嘆了口氣:「對方你認識,省投資促進局的姜吟風。我也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我認識你,昨天晚上找到我,千叮嚀萬囑咐,求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約出來。」
丁健冷笑道:「他給你多少好處費?」
「能把你約出來還能掙好處費?」王相澤故作驚訝:「這種好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丁健撇了撇嘴,坦言:「這個姜吟風是個屬王八的,老子懶得理他,我現在就一門心思想把他送進監獄,好好在裡面嘗嘗牢飯的滋味兒。」
他隨即把兩人的矛盾說了一遍。
王相澤在電話那端回應:「昨天他來找我的時候,就把事情告訴我了。老丁你看這樣吧!中午還是來一下,你和他之間的問題我不摻和,我就是做個中間人,幫著你們牽線,具體有什麼事情你們自己談,行嗎?」
「當然可以。」丁健回答的很爽快:「有人請吃飯我肯定來啊!說地方,微信上發給定位給我。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頂多呆一個鐘頭,畢竟還上著班呢!」
……
按照丁健正常的想法,其實這頓飯根本不願意吃,也懶得搭理。問題是他和王澤祥關係不錯,對方幫過自己兩次,欠著點兒人情,所以於公於私還是得把這個人情還上。
中午飯點兒,來到約定餐館,推開包間門的時候,丁健看到坐在裡面的姜吟風和桑媛媛夫妻倆。
他們今天的狀況跟昨天截然不同————剛一見面,倆人就連忙站起來,又是握手又是寒暄,非常客氣,臉上一直帶著笑。
姜吟風看似自來熟,不住地笑道:「老丁啊!沒想到你和老王是朋友,還是同學,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
桑媛媛也在旁邊連聲附和:「就是,就是。早知道是這樣,那天我就不跟你慪氣了,直接把車挪開就沒這些事兒了。」
王相澤居中拉線,因為丁健中午不能喝酒,他就點了些飲料和果汁,還有一壺普洱。
丁健一直沒說話,就看著這對夫妻表演。沒多會兒,菜上來了,丁健把興趣轉移,拿起快子就吃,自製始終沒說過一個字。
王相澤看著情況不對,就在桌子底下伸手悄悄拽了一下桑媛媛的衣服,把她拉出去。
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等丁健來了,把包房出來,讓姜吟風單獨跟他談。
看著房間里只剩下自己和丁健,姜吟風站起來,沉默片刻,左腿膝蓋明顯彎了一下,做了一個想要跪下去的動作。
只是做動作,沒有真正下跪,甚至連半跪都算不上。
他的神情有些尷尬,也有種豁出去的意思,語氣明顯帶上了哀求:「這事兒是我錯了。我……我求求你,放我一馬,我給你跪下了。」
丁健被他這動作搞得心驚肉跳,明明說好了吃飯,怎麼搞這麼一出。他定了定神,看著姜吟風站在那裡沒有動,心裡那股邪火再次冒了上來。
「喂,你這嘴上說的好聽,卻沒有實際行動啊!」丁健側身坐著,澹澹地說:「跪啊!跪下去我就考慮放過你。」
見狀,姜吟風眼中閃過一絲猙獰。
下跪什麼的只是嘴上說說,真要跪下去是不可能的。他這人一向很高傲,這次如果不是實在無路可走,也不會想到這種辦法。可想歸想,真要做起來還是挺難的。
男兒膝下有黃金,真是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