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古多情空餘恨（3）
自未央宮中回來，玉塵的心思一直恍惚著。
那未央宮中的布局，是如此的眼熟。
如此的，令她懷念。
青蓮皇後……青蓮……
青……蓮……
早該想到的，她喚名青兒，最喜這純蓮之花。
青蓮……
青兒……
“芯遙，你與水月從小便是在青蓮皇後身邊長大的？”玉塵問道。
芯遙疑惑的看了看玉塵，有些不解：“是呀。”
“那麽，青蓮皇後可有說過什麽話，讓你們難以理解？”
芯遙搖了搖頭：“青蓮皇後向來和善待人，哪裏會說什麽奇怪的話。”
玉塵淡淡應了一聲，隨手抽出一本書。
容錦的書房中，當真是百科書庫。
若說這現代的圖書館，怕也不及他這書屋。
“詩集？”玉塵看了看那題目，細眉微揚。
芯遙見狀，望了一眼，道：“這是青蓮皇後留下的東西，殿下收在了這裏。”
“青蓮皇後留下的？”玉塵言有疑惑，翻開了這本保存的完好的“詩集。”
詩集，這裏，怎麽會有詩集呢？
翻開詩集的那一刻，玉塵的心絞成了一團。
是她？不是她？？
玉塵可以發誓，她從來沒有那樣的期望過自己永遠不要得要青兒的消息。
可是，那“詩集”的扉頁，便讓玉塵的心沉入了大海。
那一瞬間，刺目的眩暈毫無預兆的襲來。
“嘭——”詩集落地。
“公主！”芯遙驚呼一聲，連忙扶住玉塵：“公主？！您怎麽了？”
一切，都看不見了。
一切，都聽不見了。
就讓這黑暗永遠籠罩在眼前吧。
可是……
“玉塵，快醒醒啊，不要嚇我，玉塵……”
是誰在叫她？
“玉塵……”
要醒了嗎？
要醒啊，是容錦在叫她。
玉塵睜開了雙眼，微顫的睫毛上有一點晶瑩。
平日裏含笑的眸子，此刻卻冰冷無比。
仿佛有淩厲的光在裏麵遊動。
她隻是就這樣看著雪白床帳，靜靜問道：“告訴我，青蓮皇後是怎麽死的。”
沒有悲痛欲絕的傷楚，隻是冷。
縱使是容錦這般，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怎麽，玉塵？”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竟然是冰冷的可怕，猶如九尺寒冰一般。
玉塵緩緩伸過左手，覆在雙眸之上。
任由那溫熱的液體一點點的打濕手心。
沁到心裏，猶如刀鋒般劃破血脈。
玉塵那似是冰冷無比的音色，竟然有了一些顫抖的笑意。
“報、仇。”
報仇！
容錦心下一驚，握著玉塵的手指又緊了緊，低柔了聲音安慰道：“玉塵，這好好的，說什麽報仇啊，你呀，隻需將身子養好便成了。”
玉塵不理會容錦的話，隻是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移開手指，早已不動聲色擦幹的淚水，隻剩下一雙眸子還泛著微微的粉紅。
“容錦，你可知，青蓮皇後，便是我的姐姐。”
她的音色極其的緩慢，甚至還帶了些笑意。
“什麽？！”容錦低呼一聲，皺緊了眉頭。
“你的母後，青蓮皇後，便是我的姐姐，青兒。”
那本“詩集”的扉頁，用簡體字寫著“2005年09月10日”
加之那未央宮中熟悉的一切……
玉塵幾乎敢肯定，青蓮皇後便是青兒！
可是，她也知道。
青蓮皇後，早已經過逝……
容錦沉默了。
他想過這個可能，卻又親自否認了。
可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母後，竟然真的是玉塵的姐姐……
玉塵，要怎麽接受她的姐姐已經死去的事實？
容錦突然覺得一陣心痛。
是為了玉塵的痛……
他知道，青兒對玉塵來說意味著什麽。
因為容暄若和容藍對他來說，便是這般的感情。
“玉塵，莫要想太多了，待你身子恢複了，我們再從長計議好嗎？”
他的聲音很柔和，讓玉塵心安。
點了點頭，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
“如果，有你陪在我身邊，那麽，我會堅強的去麵對一切。”她輕聲說。
他答：“會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這般的海誓山盟
這般的傾心相許。
誰又說他們不是愛著對方的呢？
可是，又是誰說的呢。
這天啊，卻又從來不會遂了人願。
這幾日，容錦也不似剛回到南齊那陣似地忙的像陣風。
他更多的時間是陪在玉塵身邊。
陪著她熟悉這裏的一切。
這裏的人，這裏的事。
“我已經將你要下嫁於我的事情稟與父皇了。”他說。
此刻，涼亭的風剛剛好。
白色幔帳層層疊疊，玉塵撫著琴弦，笑而不答。
“不過，皇兄身為三皇子，他還為娶親之前，我是不可成親的。玉塵，再等等，好嗎？”
琴音流暢落下，清脆而動聽。
“好。”
見玉塵無聊般的撫弄著琴弦，容錦突然想起來那一日玉塵在紫金殿上彈奏的那一曲。
“玉塵，你再彈彈那日在紫金殿彈得曲子罷。”他說。
那音律，真真讓他想念。
玉塵瞥了一眼容錦那流風俊容，笑：“怎麽，覺著那音好聽？可我今兒個不想彈那曲子了。”
說罷也不再看容錦，指尖微動，撥動琴弦。
合著那容錦從未聽過的旋律，兀自唱著：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自從見到容錦那一刻，便已經深陷進了那絕世的風姿，從未想過，原來，自己也可以擁有幸福，擁著這男子的愛。
不願想，更不敢想。怕到了最後發現一切都是奢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會不會，這一場穿越隻是為著遇到他？
所有的愛恨，盡付一人。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
道不盡這愛意不變，這琴音已經訴盡了玉塵的心思。
她愛他，謝謝他對她的理解，他對她的愛。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容錦，你萬千莫要負我。”她在心中道。
一曲畢，容錦笑著讚道：“如此音曲，確實美哉！”
玉塵，當真是藝色無雙。
絕世如她，是他的人。
是他容錦的皇妃。
笑容不知不覺的染上了容錦的唇。
慶幸的刹那，容錦卻也立刻醒悟過來。
玉塵今日怎麽如此的鎮定？
母後的事情……
果然，容錦這廂還未想出下文，玉塵便已經道了言。
“青蓮皇後她，是怎樣去世的？”她的聲音很平穩。
一如既往的看不出心情。
不知道的，當真以為玉塵心靜如水。
可是容錦知道，此刻，她的心，又怎會平靜如水？
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究是不可能阻攔她所要做的事情。
況且，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母後的仇。
玉塵若願幫助，自然會更加順利。
但是，容錦卻也不忍讓玉塵陷入這泥濘。
這般複雜的朝堂，他怎麽忍心她這一襲白裙染上汙泥？
玉塵抬頭。
看著容錦，漂亮的眼中滿是沉穩的顏色：“容錦，我不會亂來。但是，害了青兒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她一心嗬護的女子，怎麽能讓別人傷害了？！
容錦歎了一口氣。
緩緩道出那段早已泯滅在曆史間的往事。
青蓮皇後，才智無雙，是當今聖上雲帝自民間帶回的一個女子。
剛剛進宮之初，青蓮皇後倒也沒有引起那些嬪妃的注意。
畢竟，在這深宮當中，所受的寵愛都隻是一時，過了這幾天，誰還會記得你曾經的恩寵？
而且，青蓮對眾人也都是和和氣氣的模樣。
這般溫和的女子，這般好的脾氣。
任誰，也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想去傷害她。
可是，隨著雲帝對青蓮日已的寵愛，後宮中的妃子們都已經將青蓮視為了敵人。
當皇上想要立她為後之時，後宮的妃子們更是跪了一地。
就連那些朝堂官員，甚至也跪地而求。
說什麽堂堂一國之君，決計不可立一市井女子為後。
若立了這市井女子為後，便有損國威，有損皇家之顏什麽的。
說到底，卻也都是怕這個“市井”女子做了皇後，自己日後的前途難安。
他們都自然而然的忽視了青蓮那出塵的氣質。
或者，便也是因為青蓮的好脾氣，才得以讓他們以為這個女子好欺負。
甚至，在那些妃嬪或有意，或無意的嘲諷下，青蓮卻依舊保持著她的笑容。
對誰，都不曾有一絲敵意。
這般的女子，真真是有著一國之母的風度。
朝堂之上，為了這立妃之事，已經折騰的沸沸揚揚。
雲帝一心愛著青蓮，誓要立她為妃。
君臣僵持間，卻是多年退居佛堂的太後出麵，這才平息了所有的妄議。
太後對這“市井”來的女子，卻是喜歡的緊。
不似那些自襯高貴的女子般的嬌柔做作，言笑間，自有一股英爽之氣。
待人又是極其的溫和，這般的脾氣，真真適合這一國之母。
太後都已表態，眾大臣膽大，卻也不敢再言。
畢竟，雲帝才是這一國之君。
眾人原本以為，即使青蓮做了皇後，也不會有什麽大礙，最多莫過日後在皇上麵前說好話的人少了個。
後宮嬪妃們雖哀歎，卻也有點慶幸：青蓮皇後的脾氣那麽好，又是溫順的模樣，隻要自己留著點心，在這卻也有著立足之地。
眾妃便也沒將這溫和的美麗女子放在眼中。
孰料，當她成為了一國之後，卻一改那溫順的模樣！
誰能想到，那個平日裏談笑生風的女子，能夠一臉冷意的處理著後宮中頻頻發生的醜事。
誰也無法再忽視這個女子。
她的手段，她的智謀，真真讓所有人大開眼界。
這才明白，原來，不是她，隻是，她在隱讓。
雖有言後宮不可涉政，但是雲帝還是時常從青蓮皇後哪裏尋求幫助。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市井”女子，竟然有著這般玲瓏的心竅。
一國之母的風範，大抵也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