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君臨天下紅豔讖(4)
那紅衣金裝的女子帶著小巧而精致的白玉麵具。
在眾人掩飾不住的詫異目光下,一步步,踏上那殿階。
行步間,沒有一般女子的妖媚柔弱,而是步生蓮華一般的高潔而神聖。
她正襟端坐於暗皇之位,如神祗一般,俯視著群臣。
群臣心中雖有不滿,卻還是齊齊跪下,高呼:“臣等,參見皇上,參見帝下。”
即使他們再不滿,再詫異,也梗概不了那一個事實——這個女人,是暗帝!
繼位大典,祭天,祭祖,祭民。
樣樣都少不了。
暗夜宮中的祭天台上,紅妝女帝手持三炷香,對著天拜了拜。
——發下憂國為民的誓言。
底下的些許大臣竊竊私語: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子,空談什麽憂國為民?
臉上也有那麽一些不屑的模樣。
玉塵沒有理會那群似是看戲般的人,一心一意的祭拜著前幾位暗皇。
當至容天成的靈位前上香時,玉塵在心中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首領知道自己此刻在給他上香,他會不會氣的打自己?
首領每回對她下手,都是從來不會客氣的——玉塵一身的武功,便是被他這般逼出來的。
不過,他現在想打玉塵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罷。
玉塵莊重而帶著敬意的在這“靈位”前拜了三拜。
雖然很努力的強忍住了心中的苦楚,可是眼中還是不自覺的泛著瑩瑩淚光。
從小,她與青兒相依為命。容天成雖然身為整個組織的首領,但是將青兒與她都視為己出。
即使容天成那般嚴厲的教導,甚至不留情麵的批評打罵。
可是她和青兒都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對他們好的人,是他們兩個人的依靠。
她對容天成,一直懷著感激的心情。
她親手殺了她的父親,再後來,她就將容天成當做自己的父親。
可是,這個對自己好的父親……卻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祭天台下的容錦,看著那穿著大紅描金邊龍袍的女子,麵無表情。
然而,心下卻是冰涼一片。
玉塵端莊的祭完祖,轉身立於石台之上,看見那穿著淡黃色華貴官服麵無表情的男子。
——是他,將她推上了這個高台。
——是他,讓她推到了刀尖風口。
——也是他,曾經對她許下海誓山盟……
然而,今日,他們已經是陌路。
待玉塵平順了心神,熒惑屈身跪於玉塵麵前。
他雙手呈著一柄寶劍。
玉塵在那瞬間眼中放光。
這,絕對是一柄絕世寶劍!
看上去也不過是銀色的劍身,簡樸的劍鞘沒有加任何修飾,但是,離著一些距離,玉塵也能隱隱感覺到那股肅殺之氣!
“帝下,此劍名殘陽,將追隨您一生一世!”
熒惑幾乎是哽咽著說出這句話。
祭台下的一幹人等也是霎時間怔住!
眾所周知,暗皇宮出建的那一年,著名的鑄劍師天劍為暗皇宮打造了二十柄劍!
據說,這些劍在初成之時已是鋒芒畢露,唯有那第二十柄劍,是二十柄劍中最簡單,看起來最平凡的劍。
沒有人可以將那柄劍拿出鞘。
天劍臨終前,留下遺言,說,隻有這柄劍的主人,才打得開這柄劍。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容天成是第十九代暗皇,所以他一聲不響的退位,去尋找這個人。
所有的人,包括容錦,與容暄若,都緊張的看著玉塵,與熒惑手中的那柄劍。
有人幸災樂禍——看你如何拿得起這柄劍,真當暗皇是小孩子過家家啊?
有的人緊張——她,究竟能不能拿起那柄劍?她,究竟是不是那個可以讓天下一統的女人?!
容錦負手而立,眸子一動不動的凝視著玉塵。
“如果玉塵打不開這柄劍,她該怎麽辦?”容暄若滿是擔憂。
容錦不說話,他相信玉塵。
玉塵卻是不知道這些的,她隻知道,這柄劍是好劍。
在熒惑期許的目光下,眾皇宮大臣不屑的眼神下,以及,容錦看不出感情的眸子的注視下。
玉塵輕輕接過了那柄劍。
白玉麵具之下的唇角,輕輕勾起。
她盯著手中的劍打量了半晌。
“鋥——”殘陽劍出鞘!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瞬時,一片抽氣聲響起。
暗皇宮中的大臣齊齊跪下:“帝下萬歲!”
劍尖直指蒼天,一縷熾熱的陽光打在劍尖上,反射上天穹,一片清明。
這般的氣勢,這般的唯我獨尊。
連一旁的雲帝看的都不自覺心下一歎。
玉塵遙遙一笑,讓人頓覺萬年一逝。
江山,就在腳下。
這萬年山河,從此便是她肩上的擔子,拿得起。
卻,放不下!
紫宸殿中,玉霽看著那跪了一地的官員,狠狠道:“難道朕養你們這幫人都是白養了嗎?!距棠城傳來戰報已經半月有餘,你們居然還拿不出一個主意!朕養一群狗也比你們強!”
玉霽急的甚至已經想要爆粗口了。
可是,他不能,他最多也隻能冷著臉教訓他們幾句。
他是一國的天子,他不能急。
他的身後,是他的國家,他的人民。
他,絕對不能急!
“朕再給你們三日的時間,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給朕湊齊棠城的軍餉!如果讓朕發現你們又強加賦稅,那麽這官帽你們也不用戴了!”他冷冷道。
“下去吧。”
幾個文官連忙拜了拜,退了出去。
其速度之快估計連玉塵看了都會自愧不如。
手掌泄氣一般的狠狠拍在案上,玉霽自牙縫中擠出一句:“真是群沒用的東西!”
看來,武替文官真是的很有必要了!
到了關鍵時刻,連個像樣的將軍都拿不出手!
北離,當真是腐爛到了極點!
“臣,參見皇上——”一個清涼的男聲忽然響起。
玉霽一怔,抬頭望去。
卻見宮門口,一個單膝下跪的男子,他的背上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翡翠的勁裝還有著風塵仆仆的味道
玉霽皺眉。
那人卻立時亮出了手中的令牌,上刻一個“暄”字。
“屬下是三殿下派來為皇上送東西的。”
玉霽連忙讓他起身,朝著他走過去。
“暄若他叫你送什麽東西?”
那人也不含糊,麻利的收好令牌,解下背上的包袱。
對他道:“殿下吩咐,要親手將這個包袱交給您。”
玉霽疑惑的接過包袱——很輕很輕,沒有多少重量。
那人再一拜:“屬下告辭了。”
玉霽點了點頭,他知道容暄若和容錦手下的人都是這般,除了自家主子的話,誰的話也不會聽。而那人之所以能夠直接來到紫宸殿宮門口,也是因為那枚令牌。
他曾下過令,反噬持有“錦”子和“暄”字令牌的人,都可以直接在皇宮出入。
而那殘陽令……
玉霽苦笑,據說,玉塵登上暗皇之位後,殘陽門便正式改回了暗夜宮。
——容錦的心思,還真是讓人難以猜測。
轉身返回案頭,將那包袱小心翼翼的打開。
——紫宸殿中的宮人早已被玉霽下令遣到宮門外,一律不準入殿。
將那包小心翼翼的打開。
入眼的,卻是一片銀色底紋的月白色料子。
疑惑的將那料子打開,才發現,這竟然是一件衣袍。
再一眼,便瞧見了那包袱下的信。
將那衣袍放在了一遍,玉霽拆開信。
心道:“暄若無辜讓人帶一件衣裳來是作甚?”他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操心自己衣著的人啊。
良久,玉霽看完了那信最後的一個標點。
半晌無言。
直至,玉霽覺得自己的拿著信的手指都有些發顫。
緩緩將右手覆上自己的眼眸,努力的讓不讓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落下來。
然而,隻是徒勞。
怎麽抵擋得了這悲傷……
泛著淚光的眼眸,視線始終定格在那件嶄新的月白色衣袍上。
是阿月……
他……
玉霽隻覺得一時間言語無能。
心口處傳來的酸痛在一瞬間侵蝕了他的身心。
一陣陣的無力與幸福同時泛上。
——阿月,你這般待我,叫我情何以堪?
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小心翼翼,如對珍寶一般的,捧著那衣袍。
那個一國之君,在這華麗而寂寥的宮殿中,淚如雨下。
卻又微微放下些心來。
暄若的心中說,徵墨將軍會前去支援阿月,那麽,應當就不會出什麽大事了。
現在,隻要自己再將朝堂上一些不和的聲音消去,那麽,這天下也就快穩當下來了。
阿月,阿錦,暄若,謝謝你們。
棠城——
淩傾月站在城牆之上,看著屬下門正在忙碌的收拾著戰後的殘局。
雙方已經交戰五次了,雖然淩家軍一向訓練有素,實力不弱。
可是奈何兩軍兵馬實在懸殊。
淩傾月幾次下來,都是勉強抵抗。
西夏若是再來一次全力攻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守得住著棠城……
“報——將軍,城外一千裏處,似來了大隊兵馬!”
一個小兵匆匆來報。
淩傾月緊了緊腰間的佩劍:“打探清楚是什麽人沒有?!”
“對方人物太多,不敢太過靠近。”
淩傾月一咬牙:“下去給我探!”
那小兵領了命,又匆匆的下去。
眾將士問淩傾月:“將軍,我們能贏嗎?”
他們的聲音很是淒愴,戰火硝煙中的人命,實在是不值幾個錢。
但是,他們還想活著走出棠城。
他們,想保住這個國家!
即使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也無妨。
淩傾月眺望著遠方。
一臉溫和的笑意,輕聲安慰眾將:“諸君放心,我們,一定會贏的!”
一定會!!
眾將士見自家主帥這般自信的表情,便也放下心來。
即使贏不了,也有這個男人帶著自己,為了自己的國家,為了自己的妻兒,戰鬥!
天邊的硝煙,漸漸散去。
夕陽如血,灑在城牆上。
是壯烈的暮歌,還是,那血流成河的天下。
遠處,一個背著“徵”字旗的人疾馬向著這邊本來。
淩傾月笑顏頓開。
對一幹將士笑道:“我們的援軍,來了!”
終於等到你了。
徵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