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與火
“這個小故事，有點意思，尤其安撫倆個字，用的極是巧妙。”
??書案後，女子有些慵懶坐著，倆鬢長發微亂，猶若午覺剛醒，然而那不經意間，美眸中，輕輕閃過的淩厲與堅毅，讓人清楚，此女子，絕非表麵上看到的那般溫婉。
??尤其是，於慵懶之間，似隨意而顯的尊貴，更是令人不敢直視。
??東陽公主道：“所以，即刻回府告知母親。”
??原來，此女子，便是大周王朝中，極負聲名的三公主。
??家中小孩被人欺負，回來後，大人會安慰，是安慰，而不會是安撫。
??安撫是用心在收買人心，安慰，是用自己的心去嗬護。
??同為用心，目的截然不同！
??何止於是安撫？
??三公主微微一笑，問道：“東陽，他真的是一個，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嗎？”
??東陽公主道：“是呀，女兒不敢騙您。”
??三公主輕聲道：“一個來自大山的少年，即便是獵戶家的孩子，所設陷阱，又如何能夠，捕獲三位四境強者呢？”
??“小小故事，看似亂七八糟，卻隱含深意，在小一輩中，這算是很不錯了，或許，會有大潛質。”
??“不過，膽子也是挺大。”
??但聽到母親口氣有所變化的時候，東陽公主忙道：“母親，香菏親自找侍衛統領詢問過，確如稟報的那樣。”
??三公主看向女兒，平靜的目光，如同到達人心：“你很關心那個小家夥？”
??東陽公主微微低頭，道：“他怎麽說也算是救過女兒，今天這個小故事，也是好心的提醒，女兒不想他被母親您誤會。”
??三公主笑了笑，美眸掃向房中一側，那裏，有位婦人恭敬站著，迎著這道目光，她躬身應道：“小殿下歸來的路線既然泄露出去了，少年的出現，未必就不是安排好的。”
??“立了功之後，什麽都不要，隻為見小殿下一麵，這是很大的疑點。”
??三公主道：“太過刻意，他若有心，不會留下這個破綻。”
??婦人道：“或許，正是反其道而行。”
??“至於今天京都相見，也有可能，知曉了小殿下的行蹤，故而…”
??話未說完，婦人神情猛地一顫，半膝而跪：“屬下無能，請公主責罰。”
??三公主淡然道：“若在京都，都還有人把握到了東陽的行蹤，而你們卻監測不到，你們也確實無能…起來吧，今天東陽與之相遇，隻是偶然。”
??婦人起身，再道：“初來京都，人生地不熟，就直接進了四方樓，此亦為疑點。”
??三公主輕輕一歎，一張紙，輕飄飄的掠至婦人身前，道：“玉鳳，你跟隨本宮二十年有餘，勞苦功高的同時，也太過安逸了，初三後，去北方吧！”
??婦人神情再變，複又跪在地上，沒有怨怪，隻有羞愧。
??少年自東而來入京都，見到的第一個地方，固然不會是四方樓，然則會進四方樓，也是理所當然…太過安逸，便會自大，便會輕易下一個結論。
??“什麽時候，殺了趙鋒成，就什麽時候回來，下去吧！”
??“是，屬下絕不會讓您再失望！”
??三公主擺擺手，道：“婆婆，您怎麽看？”
??竟然，房間之中還有一人。
??陰影中，縹緲般的蒼老聲音傳來：“關鍵時刻，極短時間中，能布下陷阱，捕獲三位四境強者，無論是時機的把握，還是他自身的能力，都不容小覷。”
??“至於和小殿下講的這個小故事，有提醒之意，卻也不能不考慮，這是對方故意的安排，此少年究竟如何，見上一見之後，方能有一個準確的判斷。”
??三公主笑道：“多年來，您都不見外人了，尤其是小輩，這個少年，有福了。”
??縹緲笑聲傳來，如泣如訴：“是福是禍，老身與公主一樣，都想見見，這個少年，是否真有那麽好的潛質，是否能讓未來，多發生一些變數。”
??三公主看向某一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房間，落在了遠處，那極致恢弘的廣褒之中。
??“正值盛世，卻帝星東來，我們的這位陛下啊，在為此布局煩憂的時候，還不忘我這個妹妹，實在有心的很。”
??“若無此心，何止於登臨天下？”
??縹緲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森然，房間中的溫度，都因此而降低許多。
??“婆婆，別嚇著東陽了。”
??三公主看向女兒，道：“你還有話要說嗎？”
??東陽公主稍稍遲疑片刻，應道：“母親，不知為何，見到多餘的時候，哪怕第一眼時，就覺得他很親切，想要與之親近的感覺…”
??“嗯？”
??無論是三公主，還是陰影中的人，神色都在片刻之後，悄然變化著。
??“這樣看來，本宮得要親自見他一見了。”
??如若那個少年，哪怕資質極好，都當不起三公主一見，大周天下，北方三國，數之不盡的少年英才之中，能讓三公主感興趣的，唯有一人，盛家之女，盛家鳳凰。
??然而，少年竟給了東陽公主如此一種感覺，三公主就無法大意了。
??“公主若見他，未免太引人注目了，或許還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還是老身先去見一見。”
??“也好，麻煩婆婆了。”
??時間過的很快也很充實，轉眼，便是新年第三天。
??這一天，對於世間中的許多人而言，都是一個不能忘卻的日子，十七年前，大周十四年的這一天，曾經的太子府邸突然起火。
??於京都之地，天子腳下，一行黑衣人如地獄中的無常，進了太子府邸中，三百六十八人，包括太子夫婦，以及剛出生數天的小殿下，皆是喪生。
??這一場殺戮，血染了京都，也震驚了天下。
??時間能抹殺一切，位於朱雀大街上的太子府邸，多年來，未曾變過。
??殘亙斷壁，處處都是向世人告知，這裏曾經的那場大火，是何等的猛烈，而縱然十七年時間過去，似乎那廢墟的空間之中，已然飄蕩著血腥之味，依然還殘留著，三百多道枉死的怨靈。
??當年，太祖禪位之前，曾頒下聖旨，此地，一切不變，縱然風霜雨雪，也不得侵擾，留下這一方廢墟，來告知大周上下，時間可以帶走一切，唯獨記憶，要永遠的留在此處。
??留下記憶，有什麽意義？
??廢墟之前，來了不少人，是百姓們自發前來，悼念死去的太子夫婦，也是悼念那位，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這人世間的小殿下，更也在悼念著諸多的亡魂。
??還有一些官員，乘坐著馬車前來，不同於那些百姓，官員們都隻在馬車中，並未現身，也隻是稍微停留一會，便快速的離去。
??死了的人，和活著的人，終究是不同的。
??無論你如何的驚才絕豔，又或者怎樣的高高在上，死之後，亦不過是三尺見方的黃土地埋了就是，而廢墟中的那些亡魂們，連屍首都沒有，死的徹徹底底。
??活著，才能看這天地，才能看到日出日落的美麗，才能享受天倫之樂，才能承歡膝下，死了後，什麽都沒有了，所謂的緬懷，也不過是一場，如過家家般的你來我往罷了。
??多餘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已經成為廢墟的太子府邸。
??午夜夢回時，這個地方，他看過許多次，可今天，是他今生，第一次親眼看這個地方，和想像中，太不相同了，因為，空間中似乎飄蕩著的血腥味，枉死的怨靈，唯有親眼見到，才會有具體的概念啊！
??才能夠，讓他閉上眼睛時，清晰的浮現出，曾經的那一場大火，一場殺戮，才能感受的到，無數的憤怒與滔天之恨，以及，那諸多的絕望！
??死者已矣，隻能憑吊，隻能緬懷，那麽，活著的人，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看不見的地方，多餘恭敬叩拜，隨後起身，甩掉眼中的淚水，如幽靈般，轉身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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