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救命藥,卻無後悔藥
吃完了兩條手掌大的紅薯,傅敬堯肚子是不餓,但就覺得有些空,他這是饞肉了,望了望山下,影色依舊,風景很美,卻完全沒有蓮起的蹤跡,傅敬堯低下頭,摸了摸肚子,過了一會突然站起,手握成拳,喝喝喝大吼幾聲,手跟著出拳,停下又用力搥了搥胸口三下,接著在裝果子的籃子裏挑挑撿撿,拿定,背起竹筐,拿了裝水的竹筒,便昂首闊步的往山林裏去。
傅敬堯一路走除了腳在動,眼睛也沒閑著,總是左看右看,還沒走到樹林深處手裏就多了兩根長約到他胸口的黃藤,傅敬堯采的黃藤也就是一般人拿來編藤椅或器皿的粗藤,隻不過黃藤要變成可以編製家藤的藤條,還要經過去葉、去皮、曬幹的揉製過程,而現下傅敬堯采黃藤是要用來吃的,隻要去葉,去皮,留下如手指般粗細的中心就可以入菜,黃藤葉多像長羽而長滿破剌,傅敬堯就一把隨身柴刀取藤,也沒戴手套什麽的,適才一不小心中指就被剌了中,現下一邊走,一邊去葉去皮,時不時也把直冒血珠子的中指放到嘴裏吸一吸。
走到樹林較茂密的地方,傅敬堯開始慢下腳步,以前他爹雖然在米廠當椿米工,可是他們日子過的並不好,大米一年都吃不上幾頓,更不用說是吃魚吃肉,所以不上工的日子,傅敬堯他爹總會帶著他到山裏,獵些飛老鼠、山雞、野兔之類的小動物給家裏加菜,故而傅敬堯也會一些簡易的追蹤技巧和捕獵方法。
把剛砍的黃藤綁到樹上,傅敬堯撿了兩條長度粗細相當的枯木枝,拿出先前預備好的繩子在上麵綁個結,打開形成個丫字,再擇了一根枯木枝,綁上誘餌,置於兩根枯木枝結的上方,然後找一個大又重的石頭,與最上方樹枝平行互相抵著,取得平衡後就可以鬆手,這個陷阱好做,效果也不錯,適合用來誘捕一些小動物,隻要小動物扯動誘餌,上方的樹枝跟著一動,石頭就會因為不平衡立馬砸下壓中獵物,隻不過這種陷阱也有缺點,不適合過太長時間才來收,這樣容易腐敗,另一種可能就是在收之前就進了偶爾經過附近的獸野肚子裏。
設好陷阱以後傅敬堯就往河邊走,他在河岸上挑了塊大石頭往河裏放,接著向著另一岸排了第二顆,然後第三顆,第四顆,第五顆…一連放了十一顆才把河水截了大半,待隻剩下約一個手臂長的空隙才停手,接著傅敬堯從背上把竹筐拿下來,竹筐開口朝向河水流過來的地方塞到空隙裏,這便是最簡易的捕魚方法,要知道河裏魚雖多,但想空手捕魚也不太可能,魚善水,人再懂水性也少有人比魚快,再說魚身上有魚鱗或剌,不小心紮中了容易發熱生病。
置好捕魚的設置,傅敬堯走往之前發現的蘋果樹那去采果子,吞人山雖然不大,但傅敬堯也要花十天左右的時間才把山裏走遍,整個山走遍後,他隻就找到十一棵蘋果樹,而其中腳程在一個時辰裏的蘋果樹隻有三棵,自從遇見了蓮起後傅敬堯就開始不吃蘋果了,原因不是他不愛吃,而是他以為蓮起愛吃,每次都不敢多摘,隻能斟酌著量,計算著如何天天給哥哥貢上一顆,給蓮起一顆。
采了四顆蘋果,傅敬堯就停手,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感覺,也許短時間內會見不到蓮起。
采好蘋果,傅敬堯繞到樹林裏查看一早做的陷阱,結果,運氣跟他的心情一樣糟,什麽都沒捕到,傅敬堯歎了口氣,把當作誘餌的南瓜扯下往旁邊輕拋,希望有小動作會來吃,這樣他下次也許就能捕到獵物了。
走回河邊,竹筐倒是困住了不少的魚,傅敬堯把比手於手掌的魚放回河裏,這是他爹教他的,不能全捕走,這樣以後河裏才不會沒魚可捕;去掉放回河裏的魚以後,竹筐裏還有七條大魚,傅敬堯把原本在河床上排成一直線的石塊,改靠河岸在河裏堆成半圓形,接著便四條魚往裏頭放,魚回到水裏啪嗒啪嗒幾下就遊到石頭縫隙中躲著,可能是先前被捕受了驚嚇。
拿著柴刀,用刀背把魚敲昏,傅敬堯直接就著河水把三條魚殺,內髒挖幹淨、去了鱗,用來程路上采的姑婆芋葉包起來,跟著先前采的四顆蘋果一起放到竹筐上,
傅敬堯就準備回去了,昨天烤的南瓜還有四分之一,先前摘的絲瓜也還有兩條,再加上紅薯,已經夠了,東西太多他也沒地方儲起來。
未走到竹屋傅敬堯就忍不住伸著脖子探,一直走到屋簷下還是沒看到蓮起的身影,意料之中理當不失望,可是傅敬堯卻覺得好失望,忍不住又自言自語的問:“大仙,到底去那裏了?”
山底下,蓮起剛起床,這時太陽已經跑到蓮起的左肩上,顯示著時辰已經不早,蓮起不懂自己睡了這麽久怎麽還是有點迷糊,他正想著要不要再睡,結果,房門口就傳來吱呀一聲,段雲生推開手拿著托盤走了進來。
“才幾年不見怎麽我的蓮起就變成隻小懶豬了?”段雲生含著笑,語氣裏有甜的膩人的寵膩之意。
蓮起抬起頭看著段雲生有些迷茫,這樣的段雲生不熟悉,很陌生,他記憶裏的段雲生是謙謙君子,有禮,且無所不知。
“怎麽一臉呆樣呢?我的蓮起不是隻小妖精嗎?”
“沒錯,我是妖精,十三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了我是花妖。”
段雲生說那些話本來意在調情,但蓮起與凡人相處經驗並不多,隻當段雲生忘了先前的談話。
“不是…呃,我當然記著,我這是…我是在讚妖精的意思。”
聽了段雲生的話,蓮起就更糊塗了,他隻聽過說書人說妖精害人,人怕妖精,從來都沒有聽過人讚妖精的。
看著蓮起依是一副不解樣,段雲生其實心底是不悅的,他是個聰明人,他也喜歡聰明人,一點就通,甚至心有靈犀就最好了,像這樣說了還不懂的,在練功走火入魔之前段雲生根本不願與之交往,有了鏢局以後,他已經不是當初初入江湖的段雲生,他在商界有一片天,在武林上有一席地,他需要的不是嬌憨不解人世的伴侶,而是事事通曉,八麵玲瓏,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吸了一口氣,把不悅壓下,段雲生努力維持臉上的笑,蓮起不能八麵玲瓏的為他在事業和武林上助一臂之力,卻可以救回他失去的內力,甚至助他更上一層,而這些是眼下他最需要的,他必須要抓緊這個人才行。
“好了,不說這些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段雲生把托盤放在桌上,走向蓮起,攬著他往桌子前坐,托盤裏有三種不同的糕點,每一種都傳來濃鬱的香氣。
“這是桂花糕,這是梨花糕,這是茉莉花糕,你不愛吃肉,我一早便命了人到鄰近熱鬧點的早市買來回來的,你嚐嚐。”
此時的蓮起已經不會像初降世前一樣,為了看到同是花族同類被斷命折下而難過,隻是,他是花妖,卻又叫他吃花,心底總是有些奇怪,不免眉頭就難舒開。
都說過段雲生是個聰明人,再加上出生世家,從小就參與著大場麵,見識不少,察言觀色的能力亦不在話下,蓮起雖然無語,但表情卻看得出不喜歡托盤裏的東西,段雲生在暗地撇了下嘴巴,開口卻是情意綿綿。
“還是你不想吃糕點?不想吃也沒關係,蓮兒想吃些什麽?我再命人重做。”
看著段雲生有些討好的笑容,蓮起覺得很陌生,那聲蓮兒也讓蓮起聽的陌生,總讓蓮起覺得段雲生叫的不是自己,以前段雲生從來沒有叫過他蓮兒,就連熬夜砍竹子為他蓋竹屋的時候也沒有。
這些疑惑蓮起放在心底,並沒有開口問,因為他不想問,他不想問眼前這個陌生的段雲生,隻是讓連起不想問的原因不知是因為段雲生陌生的模樣?還是這陌生的態度?又或者是兩者皆是。
蓮起搖了搖頭說:“我不餓。”他看向窗外的假山和流水,想起山上清晨露水的甘甜,不覺揚起了嘴角,指著窗外荷葉上的水珠子說:“我想喝山裏清晨的露水。”
蓮起隻說真話,段雲生是知道的,但他並非真心想聽蓮起的真話,他覺得這時候知情識趣的人應該要說:“這些花糕就很好。”再不識相的也會點些不太麻煩的東西,山裏清晨的露水是什麽意思?是要叫他現在上山去采露水嗎?太陽都出來了那裏還有露水?
“蓮起,不是我不想找,隻是現在太陽都出來了,我去那裏給你找清晨的露水呢?”
蓮起看向窗外,陽光的確非常大,現在要取清晨露水也真的是不太可能,失望的收回目光,回頭說:“那就不用了,我是妖,妖其實不太吃東西的。”事實上,妖不是不吃東西,隻是妖精所需的與一般人不同,別的妖吃什麽他不知道,但對蓮起而言吞取日月精華,或者喝上一杯晨露清泉那是最他需要的東西。
至於人類的食物嘛,以前他愛吃是因為段雲生,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段雲生就在身邊他反而不想吃了,想起昨天那碗燕窩,那碗裏那絲絲鮮紅猶在眼前,蓮起扶著陣陣翻攪的胃,心裏甚是後悔。
然而,不論天上人間都是一樣,有救命藥,卻無後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