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和筷子上的蝦米
整桌菜蓮起最常挾那盤清炒包菜,到後來整盤清炒包菜幾乎有七成都是蓮起一個人吃掉的,那情形讓傅可城忍不住打趣說:“傅敬堯你還真是好運,居然撿到一個那麽容易打發,又一表人材的愛人,而且還能原諒你不出現在自己的婚禮。”
傅可城說完,便等著傅敬堯回嘴,誰知道傅敬堯隻是定定的看著蓮起的筷子不說話,那畫麵詭異的讓傅可城忍不住抬頭看向蓮起,結果發現蓮起也是看著筷子不說話,到底是什麽吸引蓮起和傅敬堯失了神呢?傅可城也看向蓮起的筷子,從頭到尾,非常認真的看一遍,再一遍,再一遍,看了三遍後,傅可城皺著眉收回目光,他真的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就是一雙很普通的筷子,隻是蓮起現在挾著一隻小蝦米。
“他們在看什麽?你知道嗎?”
傅可城轉頭問秦丹,秦丹望向蓮起看了一會回答:“筷子和筷子上的蝦米。”
傅可城翻了個白眼回:“我當然知道他們在看筷子和筷子上的挾的蝦米,我是問你,那筷子和蝦米有啥特別,居然能讓他們兩看到出神?”
秦丹又往蓮起方向看了一會,回頭,這次他沒有開口,隻是搖頭,接著便低頭吃飯。
良久,蓮起突然笑了起來,他把挾住的蝦米往傅敬堯的方向移,停在傅敬堯的眼前說:“原來我早就破了戒,沾過葷。”
傅敬堯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出,然後伸手把蓮起的筷子按下,從蓮起的手裏拿走筷子,那蝦米就在這個過程中掉到桌麵上。
傅可城看著滾到他麵前的蝦米,覺得腦子十分混亂,他再一次認真的看了這個蝦米,可是這個蝦米就是個普通的蝦米,而且,蓮起說的話也不對勁,他點的菜有葷有素,他沒見到蓮起有避葷菜的行為,雖然他也沒見蓮起挾肉來吃,但現在為了健康不吃肉的人多著了,例如他身邊的秦丹就是一個。
“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蓮起,記得嗎?我們要活在當下。”
傅敬堯說完,蓮起很快就點點頭,但傅敬堯看著蓮起的表情就知道,蓮起心上仍過不去,歎了一口氣,猛扒了幾口飯,大口大口的塞了幾口菜,傅敬堯站起來跟傅可城說他們要去餐庭庭園走走。
“你在想什麽?說給我聽。”
從傅敬堯抓住蓮起的手那一刻便是與蓮起十指交扣著,走到人煙較少的地方,傅敬堯握了握蓮起的手,一邊說話,但是眼睛卻沒往蓮起看,而是遙望著庭園裏最高的那個鬆樹。
“你說,會不會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們再怎麽努力都逃不過注定兩個字?所以,先前的所有努力根本都是徒勞無功之舉的,因為不管我們怎麽做,結局隻有一個,就是天定的那一個。”
蓮起開始說話時,腳步便停了下來,他望著若大的庭園,但是目光沒有焦聚,傅敬堯看著蓮起,心想也許蓮起的心早就回到了過去,那個像惡鬼一樣糾纏著蓮起不放的過去。
傅敬堯想,蓮起或許是這世上最孤單的那一個人吧!
因為沒有人,沒有人是像蓮起這樣親身活了千年,經曆了一切,就像蓮起說的,女人突然纏起腳時,蓮起還以為世上的女人都瘋了,或者染上什麽奇怪的疾病,居然會做出讓自己如此痛苦的自殘動作,傅敬堯當然也知道這段曆史,事實上每個讀過中國曆史的人都知道這段曆史,但所有人都隻能看照片上的畫麵,看書上的文字,沒有人能體會那種親眼所見的震撼,就像看鬼片和親眼見鬼一樣的差別,看書或看電影的人,永遠都無法體會親眼見鬼的人那種感覺。
“蓮起,我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但是,難道你對現在這個結果不滿意嗎?為什麽要一直糾結過去呢?”
蓮起轉頭看傅敬堯,臉上是不可置信和氣憤,像是遭到背叛一般,不過,這在傅敬堯的意料之中,他按住蓮起的肩,要蓮起稍安勿躁,傅敬堯接著說:“我知道你為了不犯殺生之戒,一直沒碰葷,以為碰葷會壞了道行,甚至會入魔,所以一直小心恪守,可是蓮起,你捫心自問,後來你破了戒,甚至殺過人,可是現在你依舊不吃肉,那是什麽原因?是為了不犯殺戒?還是你本來就不愛吃肉?”
見到蓮起臉上的氣憤漸退,傅敬堯趕緊乘勝追擊,“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問題都尋找得到答案,我們努力,然後得到想要的結果,這不是已經是最好的結局嗎?”
等了快要一分鍾之久,蓮起終於點點頭,傅敬堯鬆了一口氣,笑著說:“我好怕你想不通啊,快,我們回去吃飯,我根本沒吃飽,那一桌好貴,我一定要吃到撐到明天才肯罷休。”
隻可惜,等到傅敬堯回到餐桌上時,餐桌上已經沒有剩多少菜,但肉類還剩不少,傅可城人本來就單薄,吃的東西當然也不多,秦丹不吃肉,再加上傅可城當初點菜時是用著要讓傅敬堯肉疼的心態去點的,所以肉類的比重就重了,於是,就剩下了滿桌子肉。
梅幹扣肉,隻剩那塊大大且帶著豐厚油脂的肉;八寶鴨已經被開膛破肚,裏頭的糯米八寶清的一幹二淨,鴨卻隻少了四肢和一些背肉;萬年春燉肉依照前例,隻剩燉肉;春筍糟鴨當然隻剩鴨;最厲害的是燕窩雞絲和宋嫂魚羹,居然隻剩下雞絲和魚肉,連湯都沒了,看得傅敬堯目瞪口呆,連生氣都忘了生氣。
就在傅敬堯目瞪口呆的時候,大狗先生,呃…不是,是秦丹站了起來,麵露歉意的對傅敬堯說:“我以為你吃飽了,因為在國外不容易吃到道地的家鄉菜,所以我就多吃了,不好意思。”
聽到這種說詞,還能怎麽樣呢?況且這頓飯本來就是為了賠罪用的,傅敬堯揮了揮手,帶著笑也站起來說:“沒事,我…。”傅敬堯頓住了,因為秦丹,當然,傅敬堯頓住的原因,不可能是因為傅敬堯看上秦丹,而是秦丹盯著蓮起看,不,不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蓮起和秦丹盯著對方看,如果這是漫畫畫麵,四眼之間就會畫出激烈的閃電,但是,這不是漫畫,不過傅敬堯還是感覺得出來兩人之間的火花。
歎了一口氣,傅敬堯開口說:“要不我把剩下的東西打包,你們要打出去以後再打?這家餐廳清炒包菜就要五十歐元,這裏的任何東西恐怕都不便宜,說不定連外頭那顆鬆樹都是百萬名鬆,斷一根樹枝都要我一個月的薪水。”
傅敬堯話完,眼巴巴的望著蓮起和秦丹,兩人的視線依舊纏綿有十秒之久才分開,隻是,兩人視線一分開,人就消失在傅敬堯眼前,傅敬堯隻好再次表演目瞪口呆,這是多快的速度啊?他居然隻看得到殘影。
“他們去那裏了?”
傅敬堯把下巴推回去,轉頭問正在挑魚肉吃的傅可城。
傅可城聞言抬頭,然後正經八百的對傅敬堯說:“你等下,我傳心音問一下丹丹。”
傅敬堯才推回去的下巴又掉了,這是什麽情況?傳心音?難道連他這個挑剔、壞嘴又愛欺負人的堂哥也是個非常人?傅敬堯無力的甩甩頭,有點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啊…。”
“怎麽了?他們出事了?蓮起還好嗎?”
看著傅敬堯麵露憂懼的樣子,傅可城彎起了嘴角說:“不是,沒事,隻是我突然想起我不會傳心音,還有你應該去醫院做個斷層什麽的,看看你的腦子還在頭蓋骨下嗎?”
傅敬堯被氣的牙癢癢的,不過那個樣子卻引起傅可城更大的興趣,他走到傅敬堯的身邊,突然從傅敬堯以兩耳劃一圈為界,繞著整顆頭摳挖起傅敬堯的臉皮來。
“幹什麽?用言語耍我還不夠?現在還動手。”推開傅可城後,傅敬堯氣憤的看著傅可城。
傅可城皺著眉問:“你真的是傅敬堯?你怎麽變的那麽有趣?”
傅敬堯煩躁的說:“你還有時間說笑,你不怕蓮起和你的丹丹出事了?”
傅可城搖搖頭,“丹丹是個有腦子的人,不會出什麽事,倒是你,你出了什麽事,以前不笑不語的人,那突然有了那麽多情緒?”
傅敬堯然拿了背包背到背上,再提起蓮起的背包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我不跟你扯,咱去找蓮起和秦丹。”
傅可城不以為然的說:“去那找?你知道他們在那裏嗎?”
傅敬堯瞇起眼睛回頭,“問你呀?現場不是隻有你的腦子還在頭蓋骨下嗎?”
傅可城第一次嚐到什麽叫被堵的啞口無言,隻能灰溜溜的跟默默拿起自己的東西。
當傅敬堯終於找到蓮起時,蓮起還跟秦丹打的難分難舍,此時太陽已經斜照,把蓮起和秦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傅敬堯歎了一口氣就地坐下,一邊佩服蓮起和秦丹,這路程至少三公裏以上,真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麽過來的?總不可能是搭車過來的吧?更重要的是,過來了以後居然還有力氣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