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遊園會
“小夜啊。”幻月無奈地喚道，幾天相處下來，他也稍微摸清了這丫頭的性情，麵惡心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所有人都畏懼她，可實質上也沒見她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
小夜呶呶嘴，將棋盤跟棋盒擱置到一邊，眼珠子一轉，道：“老爺，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這麽神秘？幻月故作一副苦惱模樣，配合地抿著嘴作思考狀，旋即笑笑，道：“好消息。”
“嗯——”小夜長噓一口氣，“好消息就是您今個兒下午得進宮一趟，去參加那個什麽遊園會。”
“……”幻月沉默，那不是太子殿下的選妃大會嗎？
“壞消息就是——”
小夜故意一頓，幻月忐忑不安地幹瞪著眼睛。
“你近段時間內，都得待在京城，繼續當那個太傅。”
“啊……”幻月詫異地張了張嘴，心底有些矛盾。一方麵，明知自己不適合官場，期待著早日解脫；另一方麵，他與涼夏愈接觸下來，便愈發覺得那人很不錯，人生難得相知心，若是此刻離開，以後大概沒機會再相見了。
於是，惆悵與欣喜交織成網，幻月心緒複雜地沉默了下來。
“老爺，我先給你準備熱水沐浴，等會親自送你進宮。”
“嗯。”幻月應得有些漫不經心。
小夜頓了頓，轉出了房門。
幻月坐在窗邊，微微出神。
小夜折回時，看到屋外的人，小臉便垮了下來。
她隨時將木桶一放，叉著腰走到來人麵前，不悅地擰著眉頭，惡聲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涼夏聞言，轉身，微笑著道：“一刻之前。”
奶奶個熊！小夜暗罵，她剛才跟幻月的交談豈不是都被這人偷聽了去？更過分的是，丫丫的，這人也掩飾得太好了點吧？連她都沒發現！
“喲，五皇子真當是勤快，天天大老遠地跑來幻府報道。”小夜斜著眼睛，悶悶地諷刺道。
涼夏嘴角噙笑，對她話中的諷刺視若無睹，風度翩翩地答道：“還行，我是順路過來，接幻月去遊園會的”
順路？小夜挑眉，這人擺明了睜眼說瞎話嘛！
“不必勞煩五皇子，我會送老爺過去的，您，還是請回吧！”
“前輩何必如此辛苦呢。”
涼夏幽幽地反問道，小夜冒火了，前輩！？她最恨人家拿她的年齡說事了！
“小子，別太囂張。”
“前輩說笑了。”
涼夏微笑以對，氣得小夜差點跺腳，索性眼不見為淨，其實她更清楚的是：自己如何努力，也阻止不了這人。於是，更加懊惱。
吱嘎——
房門打開的瞬間，幻月微怔，遲疑著喚道：“五皇子。”
“幻月，你還是那麽見外。”涼夏著了一身月白色雪錦長袍，眉眼含笑，負手而立。
“我……”幻月猶豫了片刻，抬頭看向對方，見他一臉期盼地凝視著自己，實在不忍心讓他失望，“涼夏。”
聲音很輕，溫和輕軟，宛如三月暮光。
涼夏滿意地笑笑，上前兩步，輕輕拉住他的手腕，道：“馬車停在門外，我們走吧。”
“唉？”幻月有些反應不過來。
“遊園會啊，難道你忘了？”
“可是——”小夜不是說要親自送他去的麽？
幻迷茫地瞪著眼睛，四下張望，居然沒看到小夜，心底不免有些好奇，那丫頭向來說一不二，難道是發生什麽事了？
涼夏明眸半垂，溫聲解釋道：“小夜在馬車上等著我們。”
聞言，幻月微微頷首，隨即跟著他的步伐朝府門口走去。
行至半途，幻月忽然回過神來，目光猶豫地望著兩人握緊的手心，總覺得有些怪異，兩個男人這樣親熱的手拉著手，更何況對方還是當朝五皇子，要是被別人看到了，難免要說閑話。
幻月這邊剛剛一猶豫，涼夏卻十分湊巧地回眸一笑，深邃的眸子，漆黑的瞳仁，笑意連連。
如此純粹的笑……幻月心中一怔，君子坦蕩蕩，大概是他多心了吧？
思及此，幻月放棄了掙紮，任由涼夏拉著自己，穿過了桃花林。
“老爺，上車吧。”
小夜坐在馬車前，手中握著韁繩，看到兩人後，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光芒，她果然還是沒能阻止得了涼夏。
“小夜，怎麽又換了馬？”先前的棗紅馬已經讓他吃盡了苦頭，這回居然還換上了據說速度最快的兩匹白馬“踏痕追風”！
小夜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呲牙笑道：“老爺，你在擔心什麽啊？”
“……”他擔心自己的小命。幻月很明智地搖搖頭。
“幻月，上來。”涼夏率先登上馬車，隨後朝幻月伸手道。
見狀，小夜磨著牙冷哼哼，暗罵這狡猾的死狐狸，處處想著占她家老爺的小便宜！不過為了不給幻月徒增煩惱，她也懶得跟那人計較了，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洋洋地甩著韁繩。
幻月瞥了眼小夜，見她麵無異色，躊躇了下，將右手遞到涼夏手中，下一瞬，隻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撲進了男人懷中。
“小心。”
“……嗯。”
“……”嗤！小夜對天翻了個白眼，故意在她麵前調戲她家老爺，奶奶個熊的涼夏分明是在挑釁她！
“嘩”地一聲，車簾布放下後，小夜咬牙切齒地甩著韁繩，踏痕追風精神抖擻地邁開了馬蹄子……
“籲——”馬車停了下來。
兩人依次下了車，幻月轉頭一看，愕然：“王宮？”遊園會竟然是在王宮舉辦？這一點，他先前倒是猜錯了。
“走吧。”
“哦。”
短暫急促的交流過後，兩道纖白身影並肩同行，逐漸遠去。
“奶奶個熊，真當把老娘當空氣了？”許久，獨自斜靠在車旁的小夜忿忿不平地蹦出句髒話，雖然十分厭惡這種感覺，但是看那兩人的背影，倒還蠻登對的……
“呸呸呸！我在想什麽啊……”
小夜冷哼一聲，跳上馬車，打起了盹，正閉著眼睛，一陣清香沁鼻而來，這香味……她倏地睜開眼睛，瞪向來人，秀氣的眉頭不悅地擰成一團，隻見一名白衣俏麗少女笑吟吟地由人攙著下了馬車，而那香味正是她身上散發的。
人倒是挺漂亮的，隻是——小夜一頓，扭頭繼續睡覺，隻要不威脅到幻月的性命，其他鳥事與她何幹？
且說遊園會，實質上是老皇帝給太子殿下涼柏安排的變相選妃大會，並下詔要求滿朝文武百官家中年滿十六尚未婚嫁的女子必須參加。
於是乎，等涼夏領著幻月踏入“百裏朝鳳”園子時，首先入眼的竟不是怒放驚豔的百花，也不是豔麗爭鳴的百鳥，而是穿梭在花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
“涼夏……”幻月不解地扯了扯涼夏的衣袖，很明顯今日宴會的主角是這些“年輕人”，而他實在想不通，老皇帝偏偏硬把他叫來的原因。
涼夏應了聲，目光掃過對方的小動作，淡淡地勾起唇角，很明顯幻月無意間的舉止又取悅了他。
“跟我來，咱們去那邊坐會，見過父皇之後，再偷偷溜走便是了。”
“唉？”居然可以這樣？
涼夏戲謔地笑道，幻月愈加疑惑，不過直覺告訴他對方是值得信任的，於是沒有再問。
兩人穿過花叢，走到了八角涼亭前，亭內早已坐了些太子側妃候選人的家屬，大多是朝中的太子黨派，亦有少數的中立派，至於大皇子攝政王那一派的成員除了弑神將軍，竟無一人前來。
“太子殿下架到——”尖銳的男聲響起後，一身玄色金絲滾邊繡龍底紋長袍的涼柏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
涼柏依然百年如一日地抿著嘴，目光犀利森冷，不緊不慢地掃過眾人，最後停在了幻月身上，眼底閃過一絲異樣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