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三日之內
洛華宮。
晌午過後，陰沉沉的天再一次烏雲壓頂，空氣壓抑得令人煩躁。
三天，轉瞬即逝，小夜的心愈發忐忑，雙手負於身後，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
這幾日，幻月十分平靜地呆在牢房內，不是看書就是下棋，隻是對時時探監的涼柏態度明顯了不少，隻是不像過去那樣逃避。
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擔心，幻月表現得太平靜，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總管，你轉得我頭暈了。”小染斜倚在門前，無奈歎息。眼看三日之期已到，幻祈月那邊風平浪靜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玖音外交官態度愈發囂張，不斷地明示老皇帝將幻月處斬。
難道他們都猜錯了？男子一臉凝重地抿著嘴，暗暗握緊了劍柄，明日天亮之前，如果幻祈月還是沒有動作的話，他們便隻能兵行險招了！
“老娘腦袋暈！”小夜沒好氣地低吼道，一肚子窩囊氣沒處發，卻見小白和小黑形色匆忙地回來了。
“怎麽回事？”她皺著眉頭急聲問道，瞧著兩人分明是一路輕功狂飆回來的，這會正好輪到騷二和老醜值班。
小白上前兩步沉聲道：“國師去天牢看老爺了。”
奶奶個熊，那混蛋總算現身了！
小夜輕哼一聲，回身朝小三兒喝道：“跟我去趟天牢。”頓了頓，又看向小白和小黑，囑咐道：“你們兩個回去好好歇著，養足了精神。”
“是！”
與此同時……
“叮”地一聲脆響之後，幻祈月擺好了最後一粒白子。
幻月坐在老者對麵，不解地看向棋盤：前一刻黑字占盡優勢，隻一子，便形勢逆轉。
“置之死地而後生。”老者高深莫測地笑道。
幻月不語，思量著對方是在告訴他：眼下的境況，他就像之前的白子一樣嗎？
隻差一步……他便能脫困。
“請國師指點迷津。”幻月若有所思地捏著手中的黑子，隨之問道。
“有人要取你的命。”老者麵色微變，一臉凝重地說道。
幻月聞言，微微一怔，羽睫輕垂，卻是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那紅衣少年眼底的恨意，如此明顯，他怎會不知呢？隻是……
原因竟是因為放肆嗎？
放肆和那少年，到底是被誰控製著？
那一天，放肆拒絕了他的挽留，狼狽離去，他這幾天一個人靜得無聊，愈發想的細微。
如果他的穿越是因為國師，那麽放肆呢？是誰幫了他，而他又需付出多少代價？這些天，他又去哪裏了？
“你不知道。”老者苦澀地笑了笑，有些事，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釋，而今唯一可以做的，隻是暗中引導對方，細微他能平安地度過這一劫。
幻月詫異地勘向對方，頓了頓，遲疑著問道：“是不是……皇上已經下旨要處置我？”
“聰明人的煩惱，一向比較多。”老者感慨地搖頭，卻也是間接地默認了幻月的猜測。
“什麽時候？”幻月隻覺得心口一窒，呼吸有些困難，半晌，人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明日午時三刻，斬立決。”
幻月腦海一片空白。
而剛剛趕到附近得小夜與小染正好和海棠、淩澤匯合，恰恰聽到了最關鍵的哪句話，私人麵色驟變，尤其是小夜，氣得差點撲過去跟幻祈月拚命。
良久，幻月垂下眼眸，聲音平靜如水，道：“在那之前，我需要做什麽？”若隻是為了告知他的死期，老者沒必要特地跑這一趟，還那般悠閑地跟他下棋，況且——
幻月機不可察地搖搖頭，不知是否他的錯覺，眼前之人給他的感覺，竟和前世父親的感覺一樣。
潛意識地，他信任他。
“等。”等待時機成熟，置之死地而後生。
幻月讚賞地睇了眼淩江月，欣慰不已，不愧是他的兒子，聰明又沉著，性子這般溫和又能幹，倒是便宜了那幾個臭小子。
等？幻月疑惑地蹙著眉頭，思量了片刻後，眼前豁然開朗—
軒轅雅被殺，涼柏一直未曾現身是因為他去洛水城盜取九天火蓮，千麵郎君也杳無音訊則很有可能遇害了，但他卻一直忘了一個很關鍵的人物：緋白
一直跟在軒轅雅身邊的緋白卻在她出事之後也失蹤了？
幻月猛然回身，看向老者，試探著問道：“你把人藏起來了？”
“……”你小子竟然敢懷疑到老爹頭上了！？幻祈月暗暗翻了個白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幻月話一出口，便覺不妥，連忙道歉。
老者說有人要取他的性命，而……他很有可能猜錯了，真正要取他性命的人，不是那紅衣少年，而是未曾現身的幕後黑手。
想起小夜曾經的推測，幻心中一凜，如果那幕後黑手是玖音之人，事情就可以解釋了，更重要的是：軒轅雅和親一事，或許本身就透著許多疑點。雖然容貌與傳說中一致，性格也夠蠻橫驕縱，但……
幻月嚴肅地眯著眼睛，沉聲問道：“如果，死的那人並非真正的靈祁三公主呢？”
君綾王朝有千麵郎君這樣的易容高手，那玖音國呢？更何況——
回想當日紅衣少年俯下藥丸，變成他的模樣的情形，再一想之前洛華宮涼柏中毒之際，放肆交給他解藥的情景，幻月目光一黯。
“若是那樣的話，情況便會如這盤棋一樣，局勢逆轉。”
“幻月明白了，多謝國師指點。”
“嗬，既然如此，那蠢蠢欲動的幾個家夥，還需你好好安撫一下了。”幻祈月戲謔地笑了笑，隨即起身，拂平衣角，轉身走出了牢門。
指點麽？若非幻月聰慧，他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呢？就像角落裏躲著的那丫頭，老大不小了還這麽沉不住氣，唉……
待幻祈月前腳離開，小夜腳剛放倒獄卒，溜進了牢房。
驚疑不定地問道：“老爺，你居然笑了？”不會是怒極反笑吧？
“小夜，坐下來。”幻月溫和地笑了笑，柔聲道，“這幾天，你們辛苦了。”
“哪裏哪裏，不辛苦！”小夜連忙擺手，那個羞愧啊，怎麽關鍵時刻，總是老爺來安慰她呢？
幻月一邊收起棋子，一邊問道：“緋白和千麵郎君，依舊沒找到？”
聞言，小夜麵色一滯，不禁有些詫異，他們的情報網或許比不上血陰和“弑”，但是重要成員之間的聯絡，一直密切維持著，先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居然會聯絡不上緋白…
“我隻是，突然弄明白下先前的想法。”他跑去跟毒娘子交易，借走千麵郎君假冒自己，以求脫身，看上去有些畫蛇添足，但剛才……
如果這個軒轅雅不是玖音三公主的話，如果涼夏察覺到這一點，那麽他的做法便又了解釋，或許明裏答應毒娘子前往洛水城盜取九天火蓮也隻是偽裝，他真正的目的……是前往玖音皇城，確認三公主的身份，這也就是為什麽涼夏離開了整整六天，卻一點也沒消息的原因！甚至於，小夜聯係緋寶去助涼夏一臂之力，竟會找不到人……
幻月麵色微變，越是安靜的日子，他的思維便愈發清晰，涼柏連日來陪著他閑聊解悶，偶爾提打破過涼夏，一些細枝末節的，當時沒注意，但靜下來將所有細節串連成線，他愈發覺得涼夏高深莫測。
這種發現，幻月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如果溫婉儒雅如仙人般涼夏，隻是假象……那麽他喜歡上的，到底是那個完美的假麵，還是涼夏本人呢？
涼柏的身份，過往，他了然於心，甚至連這人的脾氣和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了，最初的排斥逃避，到現在終於能坦然麵對，一切潛移默化中改變了。
或許是因為之前，性命垂危，他才大徹大悟……
幻月的思緒逐漸有點混亂，眼下隻期盼著涼夏能平安歸來，至於其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老爺，我不懂。”小夜悶悶地扁著嘴，涼夏那死狐狸能有什麽想法？不就是把自己的四哥去給毒娘子摧殘，自己又跑去給人家偷九天火蓮了嘛！一想起緋寶傳回來的消息，她就惱火，那死狐狸去偷東西還玩失蹤，如果等他回來了，老爺卻……呸呸呸！她到底在想什麽嗎！
幻月哭笑不得地看著小夜一會皺眉一會懊惱的表情，這丫頭以前不是蠻聰明的嗎，難道真是應了那句俗話——關心則亂？
“沒事的，你和小染先回去歇著，雖然國師說，皇上已擬定旨意要明日午時處理我，不過……至少在那之前，我還是安全的。再不濟，你們也可以劫法場啊。”最後一句完全是玩笑性子的打趣。
小夜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表示深有此意。*
“老爺，那我先回去，你別擔心，海棠和淩澤就在附近，有事你就……”小夜頓了頓，指著幻月的右手，繼續道，“哪個不長眼要是來吵你，你就揍他！”
“……好。”幻月麵色怪異地點點頭。*
見狀，小夜依舊不放心了查看了牢房兩圈，最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幻月笑了笑，轉手執起一旁的藍皮書《君綾曆史》繼續往下看，這書是老皇帝給他準備的，卻不是君綾王朝的正傳史記，而是一些神力怪談的軼事傳說，讀起來也挺有味道的。另一本則是人體穴位一些藥理常識，幻月瞄了兩眼之後，實在提不起勁，揉捏著太陽穴，低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暗處；淩澤立馬傳來：“老爺，涼綾帶著幾個隨從來天牢了。”
大皇子涼綾？幻月意外地怔了怔，他跟那人，似乎隻交談過一次吧？那一次，他在涼夏的指示下，保持緘默，對方卻十分囂張地挑釁了幾句，隨即便被涼夏兩句話嚇得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