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肖似

  顧昌堅盯著碗鯽魚,臉上神色複雜難辨。


  “老爺子,飯好了。”廚師站在門口不安地搓了搓手。是顧太讓他來提醒老爺子的。他雖然長得胖,平時不愛動腦筋,可隨便看一眼,也猜到老爺子要發火了。


  顧家給的工資很可觀,方大廚並不想失去眼前的工作。罷他將肩縮了縮,恨不得顧昌堅看不到他!

  “太太呢?”幾乎過了一個世紀這麽久,顧昌堅終於開口了,若不是扶著門框廚師幾乎嚇得坐到了地上。


  “太太在廚房,煮您最近吃的鱔魚粥。”廚師抹把腦門子上的汗,手指緊緊的扣住了門框。


  “讓她過來。”


  廚師如負重釋般地舒了口氣,快步地往廚房去了。


  鱔魚粥?他怎麽就不記得自己喜歡吃?

  方茹邁著碎步進了了,屏了下氣,故意裝出語氣上揚輕鬆愉快的樣子,扯出一個笑臉,“昌哥,飯馬上就好了。”


  顧昌堅下意識地抓了條鯽魚,低下頭思量了許久。


  就知道是這個!

  好在她早有準備。


  “昌哥想吃這鯽魚了?讓方師傅煮個魚湯吧,下午鈺哥還捉了一大筐,我全給蘇嬌蘭送去了。看看她手藝怎麽樣,如果還可以,就讓她來咱們家當保姆算了。”她故作鬆快地道。


  顧昌堅眯著眼盯了她一會,才皺眉道:“你是不是不記得我先前怎麽對你的了?”


  “我記著呢昌哥,在我們眼皮底下才是萬無一失的啊!”


  “我看你腦子進水了吧?讓一個將要臨產的孕婦來給你當廚師?讓人聽到了,我們還有臉在這裏住下去?”


  “我讓她當廚師,並沒現在,等他生完孩,坐完月子,再來上工,她這麽大張旗鼓地給咱們送魚,聽也給劉書記送了,肯定是想當老師,我如果做得太明目張膽,劉書記那不好辦,她這次考了第一啊。如果刷下來,劉書記不好操作,對咱們的名聲也不好,我就想著,現在讓她以為使了手段成功了,等到一生產,肯定要請假,再找人補替就名正言順多了,到那時候她沒工作,還不感激咱們收留了她?那時你再流露出不樂意他們的事,她也不好什麽。就是鉦哥,也該長長見識,到時候兩個都在這裏,一方背且有咱們扶持,看她還能翻出什麽浪花。”


  “你就放心吧昌哥,鉦兒也是我的骨肉,我自會為他打算,她配一個大家閨秀也能配。關鍵是解開他的心結,這事我來吧。”方茹一口氣應承了下來。


  顧昌堅聽得麵色微霽,“阿鉦那孩子,像我,死心眼。萬不能讓他陷在裏麵了,你有空要多開導她。”


  方茹心裏輕鬆下來,“好,我知道呢。”


  但吃飯的時候,方茹的心卻沉了下去,因為顧昌堅吃了三條蘇嬌蘭炸的鯽魚!


  “這個油炸的,現在氣幹燥,心上火。”方茹邊邊用眼角的餘光心翼翼地注視著丈夫臉上的表情。


  “阿鉦,他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才一歲多,你我便都不在身邊,我每每想到他便覺愧疚不安,自然希望他這一生,以後的路,全都順遂。”顧昌堅似給自己聽,又似給方茹聽。

  “你的我都明白,隻是兒大不由爺,心思扭到那了,我這當媽的總要給糾正過來,這些我也正在琢磨他的事,他年紀還,沒經過事,心裏認定那個,便就是那個了,通了就好了。”方茹意地道。“我隻管怎麽對他好,一定會對他好,誰讓那個時候我沒帶上他呢!想他的時候,我總是哭,現在好了,好歹想見就能見著。”她這麽安慰著顧昌堅,也在力證著自己。


  十幾年,連她自己都不記得當初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了,可沒想到顧昌堅還能東山再起,幸虧她運氣不錯,又嫁的男人前兩年也死了,要不然不知道還得多少辭才能使這位爺相信她對顧鉦沒有外心!

  可她能沒有別的想法嗎?


  還是俗話的好,五個手指伸出來還有長短呢,她不能將顧鉦和顧鈺一樣看待也怪不得不她,要怪隻怪顧鉦的命不好!生他的時候她難產大出血,躺在床上動不了,可惜那時婆婆已經去世了,沒人伺候她月子,偏顧鉦肚臍又發炎,腫得像雞蛋一樣,沒日沒夜的哭,她月子裏舍不吃舍不得喝,拿出所有積蓄來到處看醫生,風裏雨裏。以致落下一身病根,不到三十歲身體就成了晴雨表。


  這也罷了,這孩子最先開口喊的“爸爸”,而不是一直照顧他的娘親,不讓他吃什麽東西,等他爸爸回來,他總會告狀!年紀就不討她喜歡,她稍微對他板下臉,她就大哭不止,沒完沒了。顧昌堅被關了進去,他就在家裏嚎喪,向她要爸爸!


  真沒見過像這樣的孩子!

  從心眼就特別多,有一次為了一顆糖,明明是他偷吃了,還不承認,她訓斥他的時候還敢頂嘴,她一氣之下狠狠的揍了他一頓,手都打腫了,他硬不肯認錯,罰他跪在外麵,他硬是下雨故意不去躲,淋了雨,生了病,她一分錢沒有,用什麽跟他看病?

  她永遠忘不了他用什麽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生母!


  從那以後他變得冷漠,不愛笑,也不哭,根本不像個孩子!

  每次她訓斥他的時候,他就用他那死魚一般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她!


  多奇怪!

  他明明還是個孩子!

  她不甘寂寞,認得了熊五,將熊五帶到家中,這孩子竟然怪異的笑了!

  他跟他爹一個樣!狡猾、多疑、死心眼!


  她就算現在幫了他,他也不會感激她。


  現在她回來了,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根本不和她親近!

  顧鈺就不一樣了,這孩子向來肯聽她的話,也和她親近。與顧鈺比起來簡直是壤之別!

  她老了,不想再焐一塊永遠也焐不熱的石頭。


  就當他早夭了吧!

  顧鈺也一樣姓顧,顧昌堅畢竟在牢中吃了苦頭,身體一不如一,她現在不為自己打算,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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