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遲了一步
時近嚴冬臘月,氣出奇的冷。
十中間有八是沒有太陽昏昏沉沉,時常北風呼嘯而過,吹得不少人的皮膚象棗樹皮一樣裂開了道道口子。
如今的顧昌堅用不著出去飽受嚴寒之苦了,但腳後跟處仍舊幹得裂開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方茹從市麵上買了潤膚油給他心地塗上。
若是往常,顧昌堅不喊,她自是不會動手,可今時不同往日,省城關著的顧鈺還等著顧昌堅撈出來呢!
她不得不低頭伏。
可終究不是誠心。
顧昌堅嫌她動作不夠輕柔,“我自己來吧。”
方茹執意要幫他塗完,他也唯有由著她去了。
“我記得那一年,快過年了,沒衣服穿,阿娘就上街稱了棉花,從別人那裏借來紡車,先紡成線,再織成布。可沒有買靛的錢,一個錢都沒有,親戚鄰居都借光了。一點辦法都沒有。眼看著過年了,阿娘沒辦法,隻好跑到東北堰梗上挖些黃泥巴把白布染成黃色的,給我穿。”
顧昌堅這兩好象陷入了往事之中,動不動就憶當年。
方茹吃不準他是什麽意思。
可又不能不接話,就道:“我們那時候也過得挺苦,聽我阿娘生下我大姐,沒衣裳穿。我娘就把舊絮撕了一塊下來包著,但滿月要見人啊。沒辦法就到東山悄悄的扒了件黃家早夭的孩子的衣裳。”
依規矩,沒成年早夭之人是不能進入祖墳的,大戶人家會衣裳穿得整整齊齊,放在棺木,懸掛於懸崖之上。
沒想到方家情急之下會做出如此激烈之事。
“等到我二姐出生,條件一樣不好,我爹要送人,我娘怎麽也不讓,要送連她一起送了,我姥姥是我姥爺典過來的,我姥爺不能生。要不然就不會有我媽媽。”
她舉這麽事例,不外想告訴顧昌堅一個道理,顧鈺是被逼急了!不然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串難處見人心,我瞧著鉦哥就很不錯。可惜這孩子不聽話。”顧昌堅突如其來冒出一句,截了方茹的話。
“咱們不是元旦幫顧鉦娶趙秀嗎?”不知為什麽方茹的心中總有一絲不安,以致於要再找顧昌堅確認一次。
“鉦哥是個強脾氣,萬一他要是不同意怎麽辦?我們是想跟趙家結親,不是結仇,他要是真不同,可就耽誤了人家孩子的終身大事了。”
“不會的,我跟老趙兩口子都實話了,他們一聽是咱家,特別能理解。當時就願意了。他幫了咱家這個忙,咱家還能虧待了他?”
一副趙家趕著上的口吻。
這對母子都一樣,以為他手裏有倆錢,便可為所欲為了!
偏又不走正道,最可笑的是以為別人都是傻瓜。
要不是他對還有點用處……
他垂下眼瞼,掩蓋住所有的情緒,但方茹是何許人?
她和顧昌堅同床共枕了好多年,對他的一切習慣早已經了如指掌。
他越是有意見,情緒越表露得淡然,不以為然,但是右腳大姆指卻會如像手那樣在別的東西上麵輕叩。
方茹暗暗心驚,看來顧昌堅確實如她所料,在極力控製著情緒!
她確實令他不滿了。
可又出乎意料地,顧昌堅原意管顧鈺的事,如要他肯動人脈把顧鈺給她撈出來,讓她做什麽都行!
夫妻選在一個西北風肆虐的氣,踏上了到省城的火車。
方茹一路心急如焚,“也不知鈺兒在裏麵怎麽樣了,我聽隻給冬瓜稀飯,還不讓吃飽。這孩子從就怕冷。現在又下著雪粒,估計這孩子要凍壞了……”
她念念叨叨得顧昌堅直皺眉。
有兩個中年婦奇駐足側耳傾聽。
“你有完沒完?是不是要拿個喇叭宣揚一下?”顧昌堅火了。
“鈺兒肯定是被冤枉的!老顧啊,你一定要救救他,這就是我的命根子。”方茹紅著眼道。
“那鉦兒呢?”顧昌堅立刻反問道。
方茹立刻反應過來,顧昌堅嫌棄她對顧鉦不夠好。
“鉦兒也是一樣,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不過鉦兒離了爹娘可能更開心一些,你有沒發覺……”方茹想描補自己的過失。
當她完發覺顧昌堅正眼神不善地看著她,便趕緊吞下了後麵要的話。
就在她以為顧昌堅會指責她的時候,然而他卻又默默地起身往車廂門口抽了一支煙。
火車上確實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也許,自己就不該求顧昌堅來,應該大義稟然地讓顧鈺在裏麵參加勞動改造,這樣才能平了顧昌堅的怒火!
可現在後悔也晚了。
顧鈺在裏麵,她確實擔心得很。
聽李所長裏麵還欺生,她兒子哪在這種肮髒的地方呆過?
顧昌堅帶著重禮和她一起去了李幹事家,李幹事很幹脆地陪著他進了看守所,見到了顧鈺。
他穿著笨重的黑棉服,又黑又瘦,胡子拉碴。
“我沒有吸毒,那煙是別人放進去陷害我的!媽媽你一定要救我!”
方茹見到兒子之後忍不住失聲痛哭。
當顧昌堅提出來要見涼庭長的時候,卻被告知涼庭長出差了。
方茹馬上明白這肯定是推脫之辭。
如果顧鈺是被誣陷的,那麽必定是有人給涼庭長通了氣,故意整顧鈺。
因為如果他沒吸食毒品,檢查身體肯定檢查得出來。
“那我們就在省城住幾吧,等老涼回來,咱們也段時間沒見著了。”顧昌堅平靜地道。
可他們在省城一連住了十,涼庭長根本沒露麵。
方茹氣得在心裏把涼庭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因為此時已經近元旦!
如果她不回去的話,顧鉦和趙秀兒怎麽辦?
媒人還等著回話好下定呢!
可她確實又舍不下顧鈺,尤其是看他在看守所吃了那麽多的苦!
她決定避而不談顧鉦的事。趙家是高嫁,巴結著他們顧家呢,反正是訂婚,晚個一兩也不要緊。可顧鈺的事不能等。
終於到了晴。涼庭長親自到酒店來看望顧昌堅,還請了他們夫婦吃飯。顧鈺也被放了出來,連股票都被涼庭長給追了回來。
方茹壓在心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去了。
可是等他們三人踏上太平街的時候,卻聽得滿街鑼鼓震響,顧鉦和蘇嬌蘭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