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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行軍帳篷 :80~300銀霍克

  滾燙的沙爍在烈日的照耀下發出刺眼的光芒。


  騎士的臉頰被烈日與熱沙反複炙烤,紅得令人發慌。他僵硬的身體躺在柔軟的沙地中,無力地抽動著。一陣風吹過,細沙從他滿是老繭的指尖流過,輕撫著他的金色短發,溜進他盔甲和罩袍的縫隙中去。


  一個渾身被白袍包裹著的高大男人頂著風沙來到騎士身邊,釘了鋼釘的皮靴踏在騎士鼻梁前不到10厘米的沙地上,低頭看著他,用冷漠的語氣問道:“你叫什麽?”


  “我……我叫戴恩。”騎士小聲說,“千湖王國……第三重裝槍騎兵團的騎士戴恩……我的家人可以付……贖金……”


  “不要贖金。”


  白袍男子沒有再說話,他用冷酷的聲音招呼來兩個同伴,粗暴地將戴恩從這片滿是斷劍和屍體的灼熱戰場中拖離。


  戴恩感受著背部與沙地摩擦產生的熱量,心想既然付贖金這一套已經行不通,與其被敵人俘虜折磨,還不如早點死去,做一個光榮戰死的騎士。但此刻的他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設法自殺了。


  就這樣,騎士眼睜睜看著白袍的沙之國戰士將自己丟上板車,朝沙漠的深處駛去。


  現在,他的腦海中隻剩下自己兒時起就存在的遙遠夢想。但如今的他隨著車輪的轉動,離那個夢想漸行漸遠……


  天逐漸陰了下來,熱意開始減弱,騎士的臉上時不時感受到一絲絲從天而降的微弱涼意。


  “下雨了”


  ……


  &

  騎士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寬敞的帳篷中,穿著幹淨的便服。帳篷不算大,長寬大約都是5米左右。傾斜的褐色牛皮頂上漆著白色的雄獅,周圍掛著幾張完整的山羊皮毛和幾把短柄單手劍;一張滿是裂紋的鬆木桌上放置著一幅羊皮製的大地圖,上麵零散地擺著一些軍棋推演用的棋子。


  戴恩驚訝自己居然會在敵人的營帳中醒過來。先前他幾乎已經確定,最好的情況就是自己被丟入幹燥黑暗、滿是沙土的沙牢中;而在沙之國滾燙的熱砂刑場中醒來,則是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情景。


  他嚐試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沒有被綁住,甚至連佩劍和匕首都還掛在原來的地方。但從戰馬上跌落受的傷,使這個第一次參與戰爭的騎士連起身都做不到,更別說逃跑了。


  他暗自估計著自己究竟斷了幾根骨頭,默默想著:“就這樣完了嗎……”


  戴恩來自千湖王國王都,被譽為“碧波城”的布魯恩尼亞,他來自一個下級貴族家庭,父親在王都的稅務大廳擔任三級稅務官。五個月前,自小受訓的他剛剛通過王國的騎士考核,從侍從升格為一名向國王效忠的正式騎士。剛滿18歲成年的他就立即應征入伍,加入位於千湖王國西方的強國——伊甸帝國入侵東方大陸沙之國的侵略戰爭中。


  五十年前,千湖王國毫無征兆地遭到一支強大魔物軍團的突襲,首都布魯恩尼亞幾近陷落。當時的千湖之民厭惡紛爭,擅長經商和手工業、喜好音樂和藝術的他們在近百年的和平中疏忽了軍事力量的壯大,對魔物軍團的入侵毫無還手之力。千湖之王隻得寫下一封聲淚俱下的國書,放出王城中所有的信鴿,向鄰國求援。最終,隻有他們的西方鄰國,與千湖王國共同信仰至高神的伊甸帝國響應了求援,派出1萬名騎兵連夜行軍,趕到千湖王國打敗了魔物軍團,使千湖之民從國破家亡的悲劇中解脫。此後的日子裏,那些成群結隊的魔物似乎就從人類的世界中蒸發了。

  而勝利的代價就是:兩國簽署協定,千湖王國必須響應帝國的號召,在下次戰爭時作為同盟與帝國並肩作戰。


  四十年後,帝國為了爭奪煤礦和鐵礦資源,幾次發起了對東方大陸沙之國的侵略。十年戰爭讓雙方的仇恨日益加劇,如今這場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千湖王國終於也頂不住盟國施加的壓力,卷入了這場大戰當中。


  &

  “你醒啦?”一個活躍的女聲響了起來。


  一位身穿銀色胸甲和護肩,腰間佩戴著一把一手半長劍的少女掀開門簾,朝騎士走了過來。她厚實的火紅色長發在腦後整齊地編成了一束麻花辮,頭頂和前額的頭發卻十分蓬亂。少女纖細而結實的雙臂交叉在她那比同齡女孩略顯豐滿的胸前,既美麗又英武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你是誰?”戴恩無力地問道,“為什麽留我活口?”


  “哪有抓到貴族少爺就殺掉那麽浪費的事情?”女子爽朗地笑著說。


  “沙之國對侵略他們國土的軍隊從不手軟。”戴恩說,“何況抓我來的人也說了不要贖金……”


  “話是這麽說……”女子說,“不過你這樣的家夥,一個人敵人都沒殺就被自己人幹掉了,就算是敵國也恨不起來吧……何況我們和沙之國也沒多少關係。”


  “你們不是沙之國的軍隊?”


  “不是哦。”女子回答。


  “那?”


  “我們是白獅團。”女子說,“受沙之王雇傭參加保國戰爭。”


  “那和沙之國的軍隊有什麽區別。”戴恩咬牙切齒地說,“說吧,你們打算怎樣處置我。”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局勢。”女子說。


  “什麽局勢?”戴恩皺起眉說,“局勢不就是那場戰役我們戰敗了嗎?”


  “戰爭結束了。”


  “什……什麽?”


  “我說,戰~爭~結束了!”女子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我說的就是,帝國從沙之國撤軍了!沒想到吧,你剛加入戰爭就結束了,真是個好運的家夥。”


  “戰爭,結束了……”戴恩顫抖著說,“誰勝了?”


  “沒有人勝利。”女子攤手說,“雙方無奈地締結了停戰條約。帝國艦隊封鎖了沙之國主力的水上生命線,占領了河流沿岸,意圖切斷沙之國飲用水和糧食的補給線,靠旱季困死敵人的主力。可是今年的雨季提前來了,雨神滋潤了被堵在沙漠中央的沙之民軍隊,也澆濕了帝國軍火炮的彈藥庫。更不巧的是,他們的皇帝陛下突然駕崩了。帝國高層知道自己無力在遙遠的沙之國腹地持久作戰,隻好被迫撤軍了。而飽受戰禍的沙之國,也無力追擊侵略者,不得不接受了無條件停戰協定。”


  “那……”戴恩說,“那你們會放我回去?”

  “你在說什麽呀蠢貨!你忘了你是怎麽摔下馬的了?”女子憤憤不平道,“你的指揮官在衝鋒的時候從背後把你推下馬,然後從戰場逃掉了知道嗎?那家夥一定跟你有仇吧,你回去不是送死?比起這種事情,你醒過來以後說了那麽多廢話,卻連我叫什麽名字都沒問,真是個無禮的男人!虧得羅傑團長這麽看重你把你救回來。”


  “救……回來?你們為什麽要救我,我們不是敵人嗎?”


  “我們是傭兵,又不是沙之國的愛國戰士。”女子撇了撇嘴說,“更何況我們是千湖王國的傭兵!”


  “那你們還……”


  “都說了我們是傭兵,不管哪個國家的傭兵,誰給錢就給誰辦事咯。而且在千湖王國參戰前我們就接了這單活了!幸好千湖王國剛參戰不久戰爭就結束了,不然要是不小心殺了哪個熟人的兒子,下次去商業街,得被那些大叔恨死為止!”


  “但是……”


  “又開始廢話了,真沒禮貌啊……”


  “好吧……”戴恩無奈地說,“請問你叫……”


  “我叫萊茵娜,萊茵娜·巴萊頓。”女子說,“白獅團的副團長、步兵指揮官。”


  “我叫戴恩·斯萊特……”戴恩說。


  “我知道……”女子說,“團長認識你父親才特意把你帶回來的,否則早把你丟在沙漠裏喂火蜥蜴了。現在你好點了嗎?好點的話要不跟我出去走走?”


  “我可受夠那些滾燙的沙子了。”


  “你還是出去看看吧……”女子露出無奈的笑容說道。


  戴恩活動了一下四肢,發現剛剛的無力隻是因為躺了太久,而現在力量逐漸回到自己身體中。他用力撐起上半身,把雙腿挪到床鋪邊沿,小心翼翼地踩到地麵上。一個踉蹌後,他在萊茵娜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兩人緩緩走出營帳,掀開幕簾的一瞬間,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柔和而濕潤的清風伴隨著水鳥的叫聲在空中翻滾,時不時將幾片翠綠的落葉卷到戴恩的臉上。營中完全沒有戰爭的緊張感,洋溢著輕鬆歡愉的氣氛,士兵們三兩成群,悠閑地在綠草成蔭的野地中邊享用新鮮的水果邊散著步。


  戴恩將視線轉向西南方,借著此處較高的地勢,開闊的湖麵映入眼簾,湖水倒映著柔和的陽光,發出令人舒暢的光芒。湖麵上,許多身著各式服裝的市民乘坐天鵝船欣賞這裏一年中最美妙的季節——秋季的風光。再往南方的遠處看,湖區東側一片被木柵包圍著的廣闊區域裏,錯落著各色建築。它們中有些是用白色的湖岩建成的,並帶有被漆成天藍的瓦頂,有些是青石磚瓦砌成的平頂樓,還有不少木製的低矮房屋。木柵中也不乏許多用茅草、廢木料隨意搭建的低矮棚戶。這片區域的中心,地勢稍高處,雄偉的白色湖岩城牆保衛著城市的核心區域,城牆上有著各種精美絕倫的雕塑,每一個不起眼的部件都堪稱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湖之都——哈姆萊·勒巴克。詩歌中描述的白龍隱居之聖所,天鵝與湖鷗的樂園,朝聖者們的起點,商人的天堂!”女子向戴恩行了個禮,“白獅團的駐地。”


  “我昏迷了那麽久,居然都已經回到祖國了……”

  “感激涕零吧。”女子拍了拍戴恩的肩膀說。


  “痛!”


  “不好意思了,還以為這美景能瞬間治愈你的傷痛呢。”女子說。


  “我的身心都已經受到毀滅性的打擊了。”戴恩說,“請不要捉弄我了,不然我會向教會申訴,說你們虐待俘虜的。”


  “真是個沒幽默感的男人。”萊茵娜說,“也不知道羅傑團長看重你哪一點……”


  “你們既然是千湖王國的公民,應該遵守教會的戰時公約吧!”


  “剛還在問我們是不是要殺了你,現在又說這些……”萊茵娜滿不在乎地說,“說到底,沒人說過你是俘虜啊。”


  “什麽?”戴恩說,“我不是俘虜?那是不是代表我現在就可以自由離開了?”


  “理論上是這樣……”女子看著湖畔的方向說,“不過團長吩咐,在你醒過來後要先去見他。”


  “如果說我現在就要走呢?”


  “你要去幹嘛?”


  “我要回王都。”戴恩說,“得先回騎兵團報道,而且母親大人和妹妹還不知道我的死活呢!”


  “你死了比活著對她們更好。”萊茵娜說,“現在軍隊暫時認定你為失蹤,你的長官聲稱你臨陣脫逃,但無法依法找到3個證明人。而你父親堅持說你一定是為了王國的榮耀戰死了。如果你活著回去了,那個惹人厭的**的說法就站得住腳了,你父親還得背負說謊的罪名。”


  “正是這樣我才要回去和他對質啊!”


  “愚蠢的家夥。”萊茵娜口吻強硬地說,“那長官能做出這種事,多少還是有點勢力的吧?你的同僚們雖然大多數都不願意為那個**說謊陷害你,但也絕對不會幫你出頭的。猜猜就知道,他們肯定都說自己什麽都沒看到,說到底就是一幫明哲保身的軟蛋。現在你一個人的話毫無說服力。再說了,按王國的法律,臨陣脫逃如果死了,是不會波及家人的。如果活著回去的話……”


  “格雷長官,為什麽要這樣陷害我……”


  “誰知道呢。”萊茵娜說,“單純看你不順眼?喜歡的女人被你搶走了?跟你們家有仇?這就要問你了。”


  “我一點頭緒都沒有……”戴恩咬了咬牙說,“他不算一個很有騎士精神的人,但也不至於故意做這種事情……”


  “總之你回去的話,你家人和你自己都會有大麻煩。”


  “那我也必須回去洗脫冤屈,否則我和家族的榮譽都會被毀了!”


  “唉,懶得和你這種白癡講廢話了。”萊茵娜歎氣道,“反正在羅傑團長回來前,給我乖乖呆在這兒,我得到的命令就是這個!”


  “如果我非要走呢?”戴恩繃緊了臉說。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萊茵娜微笑著說,“你帶著這個傷和我動手簡直是自討苦吃。”


  “受這點小傷,我還不至於輸給一個小姑娘。”


  “嘖。”萊茵娜不屑地撇了撇嘴,解開長劍的皮帶,佩劍落在她腳下的青草地上,嚇得幾隻銀色的蝴蝶趕緊飛離了現場。


  女子壓低身體,雙手呈獸爪狀一前一後置於胸前,眉頭緊鎖,喉嚨中發出輕微的嘶吼聲,擺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麵對著戴恩,宛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


  戴恩雖說是個初陣騎士,但一對一的決鬥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騎士並沒有被對手的氣勢嚇到,他忍著胸口的疼痛,繃緊了全身的肌肉,雙手握拳,兩眼緊盯萊茵娜,隨時準備應對對手的攻擊。


  一陣清風吹起了地上幾片翠綠的樹葉,在戴恩的發梢上打了個轉。他的鼻腔感到清涼空氣帶來的舒適,令騎士稍稍放鬆了身體。刹那間,一個銀色的影子在他眼前閃過,以雙目完全無法捕捉的速度躥到了騎士的身前。


  “住手!”一個柔弱的女聲吃力地大喊著。


  等戴恩反應過來時,萊茵娜的利爪已經離他的臉頰不到1厘米。


  隨即,那個聲音的主人出現在兩人麵前——那是一個比萊茵娜矮半頭的銀發少女,她身穿淺米色的樸素連衣裙,外麵罩著褐色的鬥篷,散落著樹葉和花瓣的銀灰色頭發搭在柔弱的肩膀上,充滿了秋天的氣息。少女拎著藤編的籃子,白皙的臉頰微微透出紅暈。


  少女穿過來往的傭兵們,她似乎知道每一個人的名字,微笑著邊揮手和他們打著招呼,邊分發著各種新鮮水果。而傭兵們見到她,也都收起了野蠻的笑聲和粗魯的言語,態度謙和地向她問好。


  她來到戴恩和萊茵娜麵前,從籃子裏取出兩個還沾著露水的新鮮蘋果,遞給麵前的二人。


  少女露出清爽的笑容,用溫和的聲音說道:“打架是不對的,萊茵娜。還有這邊這位先生,不能隨便對女孩子動手啊。”


  “額……”萊茵娜說,“艾拉……”


  銀發少女將蘋果塞進萊茵娜的嘴裏,隨後轉向戴恩,彬彬有禮地說道:“我叫艾拉德莉斯·哈曼尼,請問您是?”


  “羅傑從沙漠戰場帶回來的小子。”萊茵娜從嘴裏取下蘋果壞笑著說道,“艾拉對他有興趣?”


  “不是你想的那樣!”少女有氣無力地反駁。


  戴恩一臉尷尬地站在兩人中間,不知所措地說:“我是來自王都的騎士戴恩……”


  萊茵娜收起了方才的殺氣,爽朗地拍了拍戴恩笑著說:“別看她這弱不禁風的樣子,艾拉可是白獅團的副團長之一啊!”


  “請多關照,哈曼尼小姐……”戴恩收起驚訝的表情友善地對艾拉說道。


  “我隻是幫羅傑料理一下市鎮裏的生意罷了。”艾拉說。


  “副團長就是副團長。”萊茵娜故作嚴肅地說,“你該對上司更尊敬些,少年,怎麽能直呼其名!”


  “什麽?你在說什麽?”戴恩不解地問道。


  萊茵娜發現自己似乎透露了什麽信息,立即改口道:“沒……沒什麽……不管了,我先走了!總之我過一會過來帶你去見羅傑團長,後麵的事情你自己判斷吧。”。


  “戴恩先生去見見團長吧!”艾拉說,“團長人挺不錯的,雖然有時候有點固執。”


  “好吧……”戴恩在這個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少女麵前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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