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夢十年覺（四）
“第幾了？”
眼前的青年忽然發問，沒頭沒尾，奈何卻明白他在問什麽。
十年的時間很長，長到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長到可以忘記很多事。
可是這十年好像並沒有在眼前這個人身上留下痕跡。
他還是那麽年輕。
那麽難以捉摸。
也對，十年前，他才十六歲。
十六歲和二十六歲，對於奈何來，沒有什麽區別。
在他眼裏，曾經的太子，今日的皇帝，都不過是一個需要他照顧的孩子。
“第幾了？”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他卻不惱，微笑抬頭，提醒著這位鞠躬盡瘁用心輔佐他一生的國師。
“算至今日，已經六十七了。”奈何回答，卻不算恭敬。如果有一，他和眼前這人話需要畢恭畢敬，可能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已經兩個多月了嗎？希望他這兩個月能過得快活。”青年，“他已經許久未曾快活過。”
隨後，又自嘲笑道。
“我從未見他快活過。”
迦樓戰神失蹤了。
整整六十七，杳無音訊。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掌管下的威懿皇帝，和運籌帷幄的國師奈何，僅有幾名戰神的親信。這些親信，既是近衛，也是戰神傳人。
可是沒有一個人擔心戰神的安危。他想走，誰也攔不住。他想留，誰也趕不走。
“沒了迦樓戰神這個名號壓身，他應當是快活的。”奈何看向窗外，一隻不知名的鳥兒，一身灰撲撲的羽毛。
不像宮中豢養的珍禽那樣光鮮亮麗，衣食無憂。
努力撲騰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可它看起來，很快活。
南宮從沒來過這個武鬥場的後台，或者，是地牢，腳步卻沒有分毫猶豫。
仿佛有什麽在指引他前行。
的確有什麽在指引他前行。
女子不是這裏唯一的女人，卻是唯一的女劍客。
往日也有女人送往這裏，花枝招展，風情萬種。
可是無論打扮的多漂亮，也不過是為了討好男人。
她不同，她來這裏，是為了打倒男人。
所以她有單獨的房間，獨特得顯眼。南宮很容易就找到她。
她的房間，很少有人會進來，所以當南宮走進來時，她一眼就看見了他。
這個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的眼中，也應該隻有她。
可是她看了他很久，卻無法從他的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眼裏隻有劍。
那一把幾乎和她一樣高的大劍。
“你是誰？”她忍不住問。
“我也不知道，麵對你，我應該是誰。”他的樣子不像是敷衍，也不像謊，反而是在十分仔細的思考，該怎麽回答她的問題。
“你是誰便是誰，和我是誰有關係嗎？”
“有關係。”
“我是蓯蓉，你是誰？”
南宮思索片刻，“蓯蓉”這個詞常見，名字卻不常見。若是故人，應當不那麽容易忘記。
他應該是不認得她的。
但是他認得這把劍。
“這是我朋友的劍。”南宮。
“這也是我朋友的劍。”蓯蓉。
“你這位朋友呢？”
“他，他要去了結一段恩怨。臨走時，他留下這把劍，還叫我來長安。”
“來長安找誰？”
“他我到了長安，會有人來找我。”
南宮走向這把劍，細細摸索，蓯蓉也不阻他。因為她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份難以抑製的感情。
他和他，應當也曾是生死之交。
南宮看得很仔細，他從未碰過這把劍，卻清清楚楚記得這把劍的樣子。
那個人，每次揮劍，他都在他身邊。
那人，這把劍很重，但是隻要每日揮舞上一千次，便不會覺得重了。
他也曾問南宮，要不要揮一下試試。
南宮總是笑而不語。
可是現在，他多想揮一下試試。
“他的沒錯，認得這把劍的人，一定會找你。這把劍，你保管的很好。”南宮，“這個朋友，對你來很重要吧。”
蓯蓉：“不重要。”
“不重要？”
“他請我吃湯圓，所以我為他保管這把劍。兩不相欠。”
“這把劍不好保管。”
“但是湯圓很好吃，所以這把劍值得保管，這很公平。”
南宮笑了：“你很喜歡吃湯圓？”
蓯蓉認真的：“難道還有人不喜歡吃湯圓的嗎？”
南宮：“我就不怎麽喜歡。”
蓯蓉：“那你以後有湯圓都給我吃吧。”
南宮：“好。我有很多很多湯圓，卻沒有一把像這樣的劍。”
蓯蓉想了一下，：“這把劍不能給你。”
“那你還想不想吃湯圓。”
“想。”
“可我不能平白無故的把湯圓都給你。我需要一把劍。”
“我來做你的劍。”
“你來？”
“我來！”
南宮又笑了，他忽然發現，和蓯蓉話，很開心：“你如何做我的劍？”
蓯蓉話很快，但話的樣子卻總是很認真，即使胡言亂語，也讓南宮不得不相信：“你要打誰我幫你打。”
“我的劍，是要用來殺人的。”
這次蓯蓉沒有很快的回答他，她猶豫了很久，才問：“可以不殺人嗎？我可以幫你打暈。”
“有些時候，有些人，一定要死。”
蓯蓉沉默了，沉默的時間不長，因為她從南宮眼中看到了笑意。她忽然問道：“你的湯圓裏有紅豆嗎？”
南宮愣了愣，：“嗯……大概有。”
“好，我做你的劍，做你殺人的劍。”蓯蓉爽快的答應了。
這卻令南宮始料未及，忍不住問道：“為何？你不像會殺人。”
蓯蓉笑著：“因為你也不像。”
忽然“吱呀”一聲，房間的門又被打開，進來一名年老的漢子。
南過記得他，剛才在門口此人放他通行。
“南宮將軍，皇上回宮了。召百官進宮議事。”
百官議事，隻有上朝的時間。現在還不是時候。
可是白離堯卻告訴南宮，當今聖上，是真正的子，行之意，不需要規矩。
皇上要議事，什麽時候都可以。
南宮看向蓯蓉，：“跟我走吧。”
“去哪兒？”
“去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