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
那天晚上發生了地震。
??或許在大學無憂無慮的進行學術研究的貴族們會立刻反駁說,地震是一種自然災害,其起因、現象,都和那天晚上的狀況迥然不同。但對於堅守在白水關的那些士兵們而言,那確確實實就是一場地震——他們無法從他們貧乏的詞匯量中挑選出更合適的名詞。如字麵上的含義,大地在震動。而他們所感受到的恐懼,也絲毫不亞於經曆任何一場真正的地震。
??初時,隻是在遠方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士兵們抱著武器、靠在牆角上沉沉的睡著,誰也沒有在意那聲音。偶爾有被那聲音吵醒的,也隻是揉揉眼睛,以為那是天空在打雷。
??但相比從天空一閃而過的驚雷,那聲音持續的時間實在是太久、太久了。越來越多的士兵們被那聲音吵醒,迷茫的抱起武器四處張望著,不知發生了什麽。直到地麵開始微微搖晃起來,一些富有經驗的老兵們才做出了判斷——那是敵人在行軍的聲音。
??他們派出了視力最好的那個偵察兵,爬上了最高的那個瞭望塔。那可憐的士兵剛剛換班,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縮起身子,剛一入眠,就被粗魯的軍官一耳光抽醒。他氣喘籲籲的爬上那高的可怕的瞭望塔,四下張望著,瞪的眼睛都跳出了眼眶,卻沒有看到一個敵人的蹤影。
??更可怕的是,自始至終,從遠方傳來的聲音都齊刷刷的隻有一個。如果那是敵人的腳步聲,那將是一個何等龐大而又訓練有素的軍隊?
??從日暮城死裏逃生的士兵們猛然回憶起了那天晚上所經曆的恐怖。很多士兵蹲到了地上——他們發軟的雙腿已經無法支撐他們的體重。還許多士兵吐了出來。弄的那些趕來守關的平民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很快,能讓那些初生牛犢的平民們體會到的恐懼出現了。地麵震動了起來,幅度越來越大,他們死死的扶住城牆才能維持住身體的平衡。但很快,連城牆本身也無法保持平衡了。那過於整齊、巨大的腳步聲從遠處引發了可怕的共振,整個大地都仿佛變出了一個戰鼓,每一次鼓槌“咚”的一聲落下,鼓麵上的城牆就被震的跳了起來。
??不陷的白水關,僅僅因為敵人的腳步聲就似乎要坍塌了。
??在恐懼與不安中,他們終於迎來了天明。那可憐的偵察兵跌跌撞撞的跑下了瞭望塔。整個夜晚,他都死死的抓住那高聳的瞭望塔,被震得左右搖擺。
??“敵人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他這樣報告著。他自己都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用“出現在地平線”這樣的詞匯來報告敵軍的軍情——那本該用於形容大海上的日出。
??太陽出來後,遠處的聲音就不再整齊,轉而變成了暴雨般的淅淅瀝瀝。共振消失了,大地安靜了下來。敵人的指揮官似乎有意安排了昨晚的戲碼,向白水關內的守軍們傳遞了一個簡短的消息:
??——“閃開,螻蟻。”
??焰和森是僅有的兩個在昨晚睡著的人。
??當陽光射進帷幕,森睜開了睡眼,看到焰在一旁吮吸著她受傷的手指。她笑了一笑,把手指抽了出來。她知道她的哥哥昨天就察覺到了她手指上的傷,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詢問這傷是怎麽回事。即使是他們兄妹,有些界限也是絕對不能逾越的。正如此刻,一把利劍照例橫在他們兩人的正中。
??焰眯著眼睛,透過帷幕感受著外麵刺眼的太陽。
??“森,我還是想送你去上學。”
??“哥哥,我不允許你這麽做。”
??“大概快集合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焰轉移話題,跳下了床,“拉蒂娜還在白水關,我現在的身份是她保鏢,沒有理由離開這裏。如果離開,拉蒂娜也許會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的。”
??“哥哥,你要和我拉鉤,”森向著焰伸出了小拇指,“答應我,不能暴露患者的身份。”
??焰猶豫了一會兒,伸出小拇指和森勾到了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大帳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和一個纖細的聲音,一起念著這簡單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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