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火乍
三層樓高的廢舊工廠說大不大，郭矮子被查的前一天就帶著一部分人躲在這裡，二樓起碼藏了五十號人，其中槍械也是作為儲蓄力量跟著移動。
現在秦卿跟南絮兩人不僅在人數少輸了一大截，連武器上都拼不過。
可秦卿既然敢單槍匹馬闖進來救人，便不會真的傻乎乎一點準備都沒有。
南絮被甩出去的那一刻，倉皇地回了頭，看見少年藏在懷裡的東西，心頭巨震。
火乍葯。
之前在電話里她曾經暗示過對方去倉庫里拿東西，那裡頭實際上藏了一些雜七雜八收集來的新型武器，只是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帶著火乍葯來。
「小心！」一聲大吼中，她的指尖一點點脫離了少年的身體，眼睜睜看著那高濃度的小管子被扔進遠處的熔爐里，轟隆巨響之中，漫天的火光衝天而起。
嗡……熱浪的衝擊將她的身體又撞出去一段距離，渾身劇痛當中，腦子像是被填充了空氣漲得不斷耳鳴，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搖曳的畫面。
「秦……」她張著嘴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跪在地上晃了晃腦袋才勉強回頭望向少年的方向，見到趴在地上不斷咳嗽的身影，跌跌撞撞就跑過去扶著對方。
入手，對方的皮膚一片滾燙。
「別待著，快走。」秦卿壓抑著沉重的呼吸拉著她繼續往前，直到出了工廠，背後熔爐發出第二次巨響，整個樓頂驟然崩塌，三層高的樓房徹底陷入了火海。
南絮脫力般坐在地上，怔怔看著眼前漫天的火光，耳邊還能清楚地聽見哀嚎跟慘叫，那些逃離不了的青龍幫手下在裡邊痛苦掙扎，最後還是被一點點燒成灰燼。
「這麼多人……」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暴漲的腦子漸漸恢復了理智，心底忽然沒有底氣地猶豫了起來，「現在救的話，還來得及嗎？」
雖然在道上走動，每個人手裡都沾過血腥，她也曾經錯手殺過人，可眼前火場里的不是一兩條性命，而是幾十號人馬，空氣里甚至還能嗅見肉塊燒焦的氣味，令人毛骨悚然。
「救？」旁邊一身白色西裝早就髒亂不堪的秦卿撐著牆費力地站了起來，被煙霧熏紅的眼睛幽幽看著工廠裡頭的場景，聲音夾帶著一絲沙啞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用火乍葯？」
這一句平靜的反問就像是第三次爆破落在南絮耳邊，炸起了驚天巨響，她難以置信地扭頭，仰著脖子去看少年，從那隱隱可窺見的精緻下顎線處，品出了一絲冷酷的味道。
原來從一開始，少年就沒打算讓這些人活著走出去。
「秦卿。」她也不知道怎麼了，背後分明起了一層白毛汗，卻還是下意識伸手去抓住少年垂在身側滾燙的手指，像是在迷茫中尋找依靠一般。
「嗯。」秦卿應了一聲，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有些發紅的指尖溫柔地拂過耳畔，替她攏好散落的髮絲，臉上還帶著往日的優雅笑意，「怕了嗎？」
對這些殘酷的事情感到害怕了嗎？對這樣冷酷的我感到恐懼了嗎？
如果害怕，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一直自認為足夠了解黑暗勢力並且總以過來人自居的南絮終於清楚了解到了自己的無知跟幼稚，在那個真正以幫，派命名的世界里，每一步都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殘忍血腥，如若自己再大意一次，下次會葬身火場的人就會是自己。
可望著眼前少年臟污卻從容的笑臉，想到那塞過來的唯一一把手槍，生死關頭被推出去的力量，心底卻有一道堅定的聲音在阻止她後退的腳步。
「我相信你，秦卿。」她沙啞著聲線，第一次卸下嫵女眉偽裝的放，盪表情，鄭重其事道：「你永遠都不會傷害我。」
槍口是對著別人的，懼怕也應該是屬於別人的。
讀懂了弦外之音，秦卿驀地彎起眼角，眼底的冷意被一點點驅散，整個人由內到外都透出了喜悅。
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挽回了一個朋友，更加意味著這條坎坷血腥的道路上，終於有了一起前行的同伴，而未來見證了這艘龐大的商業巨艦起航的南絮再回憶起當初在漫天火光前的這一幕，總是無比慶幸自己做下的決定。
從工廠輾轉回到賭場的時候，老黑跟方孔憂心如焚地在大廳里來回踱步，乍見門口相互攙扶著進來的兩人，幾個箭步上前同時發聲道：「秦卿，沒事吧？」
「沒事，你們別擔心，秘密找個醫生過來。」秦卿擺了擺手，暗啞著聲音朝著沙發走去，嘴裡還不忘問情況，「外邊進展呢？」
老黑去找醫生，留下的方孔跟著到沙發邊上，擰著眉回答道：「一切還算順利，劉局那邊已經打了招呼會睜一眼閉一眼，蛟龍那邊有赤虎幫盯著不敢出手，這盤肉不出意外會被全部吞下。」
他早前參與計劃根本沒預料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快，而秦卿的多方打點也讓整個進攻過程異常順利。
只是，「意外？」秦卿閉著眼睛緩解疼痛，腦子昏沉得厲害，思緒卻還是敏銳捕捉到了重點。
「那場爆火乍，是你做的吧？」方孔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拋出了一個問句。
「嗯。」秦卿仰頭靠在沙發上低聲應著，在回程的路上其實收音機里已經可以聽到報道，她也無意隱瞞自己人，開口解釋了一句，「我不能讓那些武器流出來，郭矮子的死也不能現在被發現。」
殺郭矮子是剿滅青龍幫必經的程序，而要讓他死得不留一絲痕迹最好的辦法就是屍骨無存。
更何況當時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沒有火乍葯，她們根本就不能活著走出來。
儘管殘忍，可她並不後悔做下這個決定。
方孔當然可以理解她的做法，可這個解釋卻仍舊沒能平息他眉心的褶皺，舌尖狠狠抵在上顎，他神色嚴肅地咬出了一句話。
「據可靠消息，封少的隊伍還在B市。」
什麼？沙發上的秦卿倏地睜開眼睛，僵住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