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背信棄義
自打夜幫取代青龍幫成功上位，盤踞在B市新形成的三方巨頭都彼此默契地沒有會面，今晚卻因羅子航誤打誤撞的安排，將三方聚集到了一起。
而且赤虎幫還隱隱被壓制了一頭，這形勢讓作為合伙人的秦卿心生疑慮，臨了到頭也堅定站在羅家這邊，幫著阻止這場聯姻。
葛茜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輸，還是敗在了自己的強項上。
場內只剩下一道琴弦的聲音，悠揚地吟唱到最後一個音符，餘音繚繞在宴會大廳里緩緩消散，少年這才睜開雙眸，將樂器放下，微微頷首道：「葛小姐，承讓了。」
承讓了。
禮貌而又諷刺的字眼從那雙色澤飽滿的薄唇里輕輕溢出來，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笑意，依舊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
葛茜臉色有些發白，聞言抽動了一下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我輸了。」
說完，她低下頭不敢去看沙發那邊養父的目光，但也足以想象此刻對方的臉色有多麼差。
「只是一場遊戲，助助興罷了，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秦卿步履從容地走到她面前，抽出一方乾淨的帕子遞了過去，極為體貼地替對方找了台階下。
「……謝謝。」一場快節奏的演奏不亞於賽跑，葛茜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細汗，按弦的手指因高速運轉而有些抽筋，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帕子甩回少年的臉上。
可等她抖著手指剛捏住布料一角的時候，那端的少年卻是倏地收緊了力道，按著手裡的東西聲音疏朗道：「不過我想葛小姐還是回去多勤加練習的好，畢竟羅家未來的女主人，責任重大呢。」
須知羅家背後依靠的是整個赤虎幫，是B市黑，道三分之一的地盤，哪裡是隨便什麼貓貓狗狗就能踩進來的地方。
聽清了弦外之音，葛茜面色一僵，引以為傲的矜持終於壓抑不住怒火，梗著脖子張嘴就要罵人，「這有關你什麼……」
「茜茜。」驀地，沙發上的葛天祥冷喝了一聲，面沉如水地教訓道：「不許沒有禮貌。宋少主，你說得對，我家這丫頭還欠些火候，婚事或許再過兩年再談也不遲。」
彷彿剛才的婚約之談也是一場兒戲一般，只是輸了小提琴演奏，連帶著婚事都跟著作罷。
在眾人或是驚疑或是莫名的反應中，只有場上的少年淡定從容地勾起嘴角，隨手鬆開了帕子，邁著悠閑的步子邊走邊道：「葛先生所言甚是。」
這兩人一來一回之間均是雲淡風輕，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變化。
可也只有葛天祥知道自己現在一口老血都恨不得噴到少年的臉上去，聯姻這一招險棋眼見著今晚就能成事，沒想到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打亂了他所有的部署。
這場相親宴會最後自然是辦不下去，葛天祥父女一走，外邊一群名媛們也自知無趣提前離場，剩下七班一眾學渣包了場，倒是玩了個痛快。
而此時羅家二樓的書房裡，新晉勢力夜幫的少主跟老牌赤虎幫的老大卻是割據在沙發的兩端，嚴肅的氣氛跟外邊的泳池派對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葉，這次是羅叔對不住你。」茶盤上沸水涼透的時候，堂堂赤虎幫的一把手終究還是先低了頭。
只是相隔了兩個月的光景，當初那個在赤虎幫晚宴上還得排隊候場的少年已然能跟這位老大平起平坐，甚至令其心生忌憚，低頭認錯。
少了攪事的第三方在場，秦卿也撕下了偽善的面具，不冷不熱略帶嘲諷應道：「羅叔，如果道歉有用的話，當初郭矮子也不用死了。」
今晚如果不是她在場正好撞破，等聯姻成了定局，屆時赤虎幫極有可能跟蛟龍幫聯手來對付夜幫。他們都是在這條道上蹚過腥風血雨的，曉得一步錯滿盤皆輸的道理，而羅敬元今日的作為，實際上已經是把刀子伸到了秦卿的後背。
「小葉，羅叔也有苦衷的。」羅敬元自知理虧，也不敢端著長輩的架子，擰著眉心沉沉嘆息道：「幫里出了問題，我被葛天祥抓住了把柄。」
「把柄？」秦卿將這兩個字挑出來在舌尖細細品味了一番，末了眼角輕合，接著淡淡問道：「那羅叔為什麼不找我商量？」
郭矮子跟葛天祥本就跟他同出一門，互相之間制衡多年，手頭上握著彼此的黑料壓根就不足為奇。
現在拿這個理由來搪塞，未免將她想得太蠢。
「那是因為，因為……」羅敬元也鮮少見著她這般言辭犀利的模樣，頓時一噎，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秦卿卻是冷笑一聲，替他把話接了下去，「因為你覺得比起得罪葛天祥，就算你在背後捅我一刀，我都會諒在羅子航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赤虎幫可以兩頭討好，將耗損降到最低，對不對？」
那些掩埋在大人心底最隱晦最骯髒自私的心思被清冽的聲線毫不留情地一字一句全部剖開，血肉模糊地暴晒在陽光底下，連骨頭縫裡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羅敬元知道少年聰慧，卻遠不曾料到僅憑檯面上不清不楚的幾句話，她竟能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作為一個長輩借著兒子算計一個晚輩，即便無奈的取捨，此時也臊得他老臉通紅，羞愧地低下了頭，「小葉……羅叔知道，這麼做為人不齒，更辜負了你對我信任，對夜幫的承諾。」
如果此時坐在對面的是一個同樣老奸巨猾的中年人，或許他不會如此愧疚難當，可少年正是青春熱血的年紀，說著那番話的時候眼底帶著怒火，像極了年輕時候一腔赤誠的自己。
猛地一回頭間，他才發現這麼多年，收穫了財富家人跟兄弟，卻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
背信棄義的人。
沉默持續了許久，久到幾乎讓人以為兩幫之間會就此走向決裂，再也無可挽回。
也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的聲音卻再次響了起來，「行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