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秋後算賬

  女人幹了一輩子粗活,手心早就布滿了老繭,紋路磨損得還厲害,雜七雜八交錯在一起,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她也曾經在大宅子里跪下來擦拭地板上的印記,在公司廁所里迎著人來客往,卻從未有一刻為了自己卑微的身份感到羞恥難當。


  「阿卿,我自己來就好,你快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她急切地想要掙開手,趕著少女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企圖用自己蜷縮成一團的肥胖身體去擋住外人窺探的視線。


  可一向脾氣溫和的秦卿這時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兀自低著頭仔細用帕子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拭乾凈。


  「阿卿。」阿曼的聲音里已經有了幾分哀求的味道,嘴角動了好幾下,終於忍不住繃緊了聲音道:「阿卿,別人都看著呢,我穿著這份衣服多給你丟人啊,你快點鬆開!」


  丟人。


  沒錯,從頭到尾她怕的都是給秦卿丟人,更何況現在她還蠢到在秦卿的公司里干保潔,鬧了這麼大一個笑話,到時候其他人該怎麼看待她這個老闆。


  「阿曼,不是你丟人,而是我讓你覺得丟人了。」秦卿垂眸一點點攥緊了她的手指,在這句真話中也沙啞了聲音,苦笑了起來,「我早該發現的,你問了我好幾次后不後悔,其實是在擔心我們的未來,你擔心供養不起我讀書,給不了封衍現在給我提供的環境,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這一切。」


  這一切歸根到底的源頭,還是在她的身上。


  「不是的,阿卿,你聽我說,我養你是應該的,我沒有後悔過,從來都沒有。」阿曼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急忙反手抓住了她小手,連聲保證道:「我看著你長大,怎麼捨得離開你,無論有錢沒錢,我都願意一輩子陪著你。」


  秦大小姐也好,秦卿也罷,這種十幾年養育出來的恩情,早就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阿曼,我也是一樣的。」秦卿開口輕聲說著,從上一世女人替自己擋下那一刀開始,她就將女人當做了母親,所以,「有機會當你的女兒,是老天爺給我的福氣。」


  話音落下,她款款屈膝跪在了地上,任由一襲華美精緻的裙擺拖在了地上,沾上了塵土,而她只垂下眼帘神色平靜地擦乾淨中年女人碰到髒水的鞋面。


  人群之外看見這一幕,頓時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一個衣著高貴的上市公司董事長跪在地上給一名保潔工人擦鞋,這畫面看著多少有些怪異。可偏生少女的神色太過坦然認真,讓人又不禁猜測起其中的隱情。


  剛才還在狐疑著兩人母女關係的那群保潔大媽這會兒卻是見到這場景,終於不能不信。


  原來這個皮膚白皙光滑一看就是從大戶人家裡落魄出來的保姆真的有一個設計天賦超群的女兒,而她們每天都要羨慕上好幾遍的公司就是她的女兒開的。


  那名本地的保潔一張臉是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想起自己這幾天冷嘲熱諷發泄出來的那些言語,心中是一陣羞愧跟不安。


  等秦卿站起身的時候,阿曼已經兩手抹著眼淚,聲音哽咽,「我這鞋不值錢,你的裙子都碰髒了。」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少女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擦鞋,驚得沒來得及阻止。


  秦卿卻笑了笑,伸手體貼地攏好女人頸邊的頭髮,眉眼平靜而堅決道:「我的母親可以為了我蹲下去給別人擦鞋,那我也可以為她做到這些。做一千次一萬次,都不會覺得丟人。」


  只因為這是她的母親。


  阿曼的眼淚刷地一下又決了堤,長久以來深藏的心結卻在這一刻終於打開,臉上露出了笑的模樣,「不丟人,阿卿已經當老闆了,有出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秦卿聞言莞爾一笑,輕輕拉著她的手,「那待會你就好好看著,你給我的的那張門票里,都是我這半年來的努力。」


  不僅阿曼在為她們的未來而努力,她所做的一切,其實也是一樣的目的。


  阿曼點點頭,淚眼婆娑地就要跟著走,冷不丁卻又看見少女停住了腳步,回頭掃了一眼周圍,語調微揚,「阿曼,這裡邊有誰欺負你了嗎?」


  這顯然已經是從溫情模式一下轉到了秋後算賬。


  無論是那群保潔還是值班人員都同時打了個哆嗦,一時間噤若寒蟬,其中最害怕的就是那名本地的保潔。


  可到底阿曼還是心善,也不想大喜的日子鬧得不愉快,便搖頭不想計較,「剛才就是一點小矛盾,沒事的。」


  聽到這話,不僅那群保潔大媽,連著剛才那名倒打一耙的女粉絲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也不知道怎麼地,他們都下意識不敢去觸這個高貴端莊的少女霉頭。


  「哦?」秦卿掀起薄薄的眼皮,眼尾向上揚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顯然是不信這番說辭。於是她率先將目光放到了那名女粉絲的身上,招來了助理吩咐道:「賠給這位小姐一雙同款的鞋,另外把她門票的錢退了,直接請她離開,加入傾城往來客戶的黑名單。」


  「是,秦總。」旁邊的助理點頭應道,感覺到自家老闆是真動了肝火,訓練有素聯繫了保安就開始清理現場。


  那名女粉絲幾次變臉想嚷嚷,瞧見偶像唐影帝似笑非笑的眼神,最後終於崩潰地哭著逃走了。


  然而這還沒有完,接下來那名入口的值班人員也被當場解僱。


  「至於她們……」秦卿輕輕撣走裙擺上的灰塵,拉長著尾音將目光幽幽落到那群保潔大媽身上。


  後者齊齊一個激靈,瞬間覺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而當中就屬那名本地保潔大媽最為戰戰兢兢。


  「剛才,我雖然離得遠,但還是聽到了一些。」秦卿的眉眼未動分毫,口氣卻已然變得鋒利,「是誰說要打電話讓我來送錢賠錢道歉,又是誰出主意讓阿曼給人擦鞋的?我現在人已經在這兒了,有種的話就站出來,把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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