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狂徒
冬天小徑上的青草地已經枯黃，寒風蕭瑟，連半山腰看下去的景緻都是荒涼。
然而大宅後面的巨大玻璃花房卻還保留著奼紫嫣紅，門口的百合花在溫室中被滋養，花瓣上還帶著幾滴剛剛噴洒上去的水珠。
華房內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正佇立在一簇玫瑰花旁修剪枝葉，少女穿著一件長袖的白色棉布裙，長發烏黑，長長披在肩上，低著頭的側臉專註而美好，純潔得像是一個天使。
「你就這麼不加遮掩，也就不怕進來的人不是我？」詹辰手上拎著檔案袋，信步走進來，沿途並沒有看到第二道足跡。
「這裡除了你我，也就只有賭王會來。」少女垂眸裁剪掉一截枯枝，嘴角抿出一朵淺淡的笑靨，「不過，想來最近他是不會有心情賞花了。」
瞧見少女那一抹純良的笑，詹辰不禁有些悚然，畢竟鬧出這麼大動靜，害得賭王寢食難安的始作俑者就是她，這位目前在樊家做客的客人。
「不出你所料，他把事情交給了我，也在第一時間把所有事情都壓了下去。我數過了，每個堂區的資料都在裡邊。」詹辰揚了揚手上的袋子，對於少女這一手算無遺策的手段感到衷心的佩服。
「嗯，那就不用給他們面子。」少女簡單應了一聲，知道每個堂區的司長都聽命於賭王，把這些震驚社會的罪證扼殺在搖籃里，便也沒了手下留情的好心，「接下來就等著看戲吧。」
簡短輕鬆的一句話，便註定了整個賭城未來風雨飄搖的基調。
「這已經是幾宗較大的案件了，再繼續揭露下去，恐怕整個賭城會被翻得底朝天。」詹辰皺起眉頭，對於少女即將施展的計劃感到擔憂，「你難道要把地下市場全拉上水面嗎？」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屆時勢必牽連甚廣，影響也將是不堪想象。
「有些東西爛了就是爛了，無論是流於表面的，還是爛在泥里的。」少女面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對著面前綻放得嬌艷的玫瑰花垂眸溫柔地笑著，「既然要維持美麗的外表，那就乾脆一次肅清，我的眼睛里，可容不下沙子。」
無論是人模狗樣拿著納稅人錢財掩蓋事實真相的高，官，還是躲在地底下蹂躪無辜生命的人渣，這些沙子，都要一一被清除掉。
「你……」詹辰這才意識到她挑起事端的真正野心，再次被驚嚇到久久失去言語，「秦卿，你是真要變了澳門的天嗎？」
賭場，黑市，連著高層，這些都一一串聯進了她編織的大網裡，這個計劃的龐大，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呵呵。」秦卿垂眸輕笑了一聲，指尖一挑，剪刀在枝丫上剪下一朵盛開的玫瑰花，紅色的花瓣轉手被放置進詹辰的手心，伴著她淡雅清冽的聲線散發著幽幽的香氣，「救世主，生來不就是為了改變世界的嗎？」
神愛世人只是一個美化的說法，要真正保護好人，就得抹掉罪惡。
神，從來救的都是符合自己心意的人，而倖存者將會成為歸順他的臣民。
那一瞬間，詹辰幾乎感覺到掌心的花染滿了劇毒，搖曳邪惡得讓他背後豎起了寒毛。
他這才明白，為什麼過往總覺得少女跟一般的賭徒不同。
因為，她不僅僅是一個賭徒，更是一個狂徒。
……
在各大警署聯合發表聲明的當天，花王堂區再次發生了命案，這一次是媒體先趕到了現場，除了屍體外，還第一時間看到了滿滿一個地下室的軍，火。
還在召開記者會，宣講著演講稿的司長被闖進來報告的警員嚇掉了稿子，一份署名為救世主的檔案轟轟烈烈地席捲了整個社交平台。
『這種反社會的殺人犯是在嘩眾取寵，在向警署挑釁，應該早日被抓捕歸案。』
一條官方宣言的下面來自成千上萬網民評論里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態勢。
『殺人固然不對，可救世主揭露的罪行也是真的，利用港口走貨，這是在賣國，死不足惜！』
『同意樓上，如果警署那麼理直氣壯，為什麼不敢站出來把檔案袋裡的東西公開，裡邊提到的最近幾起案件的證據，請你們也一併拿出來！』
『這些人手裡沾的人命可以讓他們死一百次，救世主沒有錯，他是在替沉默的羔羊聲張正義！』
……輿論甚囂塵上，在臨近年關的澳門造成了轟動跟震動。
「誒，這個救世主天天被報道通緝，也是可憐，也不看看他救了多少孩子跟婦女。」別墅里，晚間吃完飯，正在看新聞的秦鳳嬌捏著紙巾一直往眼角塞，新聞上的受害者一哭，她也跟著哭，「這些挨千刀的有錢人，居然對孕婦下手，孩子都五個月還被綁去拍賣，活生生的一條命沒了，心裡得多痛啊。」
秦卿看著屏幕內外的二重奏，只能無奈在一旁幫著遞紙巾，「鳳嬌姨真的覺得救世主是好人嗎？」
「好壞我不敢斷定，但是……」秦鳳嬌乾脆抱著紙巾盒子，瓮聲瓮氣地憤怒道：「要是真能把更多的無辜人救出來，我願意在免罪上支持他一票。」
穿著制服的人民公僕失去了人心，公關失敗，已經沒辦法再力挽狂瀾。
秦卿聽著電視屏幕里傳來孕婦撕心裂肺講述如何在高速路上遇害的經過，垂眸斂去了眼底的暗色，輕聲說了一句，「會的。」
會有更多無辜的人被解救，也會有更多的人發聲，因為警署已經無法再蓋著這塊遮羞布了。
他們知道，如果不把之前的案子曝光出來，下一次就會有更多的秘密被挖到地面，其中包括他們這麼多年私下收的賄賂，政，績上的污點……
距離半決賽的一個星期前，人頭市場被一鍋端了，樊洪在家裡的書房第一次砸了東西。
「去，馬上聯繫仲裁團，務必把那些內地來的富商留住。」樊洪知道拍賣會一旦淪陷，貴賓室里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必定會規避風險，放棄賭局，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是開口道：「把弗雷德請到家裡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