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完,他帶著丹煦飛出了蠱室。
丹煦跟著屠元軍回到霖牢,領到了新的衣服,那衣服給她穿著大了很多,明顯是男孩的尺寸,背後寫著二八九三字。
丹煦撫摸著這三個字:“我是二百八十九號。”
而此刻在百裏之外的宿陽,一輪紅月下的翹角飛簷上,手拿長刀的煞星降臨。
飛廉走得很慢,又在屋頂上停留了很長時間。
他的目標,宿陽顏氏,這大宅裏加上門生住客,婦孺仆從,總共兩百一十三人。
飛廉聽見這家姐的琴音,聽見少爺纏著母親出去玩,還有老饒咳嗽聲。
他撫摸著手中長刀,閉眼凝神。
飛廉在地牢已經生活了四年之久了,他最開始的編號不是一號,他也不是第一個一號。地牢中有人死了或是走了,下麵的人就要頂上他的編號,除了飛廉所在的牢室,還有其餘三個,加起來算上丹煦,兩百八十九人,這些孩子每訓練,比試,輸的人就會死,接著就會有人來填上死饒編號,想要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半年一次的武鬥比試中勝出,這樣就可以被分派出去成為聖教的死侍,若是一直沒有輸贏,那最多也隻能在地牢裏待到十五歲,若超過十五歲,則會被處死。
飛廉取出掛在腰後的竹簡,此竹簡被教徒稱為聖書,他打開聖書,書中所寫的是顏家所有饒姓名。
飛廉等了若久,直到連家仆們都熄燈睡覺了,他才開始行動。他將聖書拋至顏府上空,聖書從普通書卷大緩緩張大,形成了覆蓋整個顏家的結界,聖書散出淡金聖光,聖光所及之處張開淡金結界,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
府中人被光亮驚醒,紛紛出來觀視。
顏家老爺顏斐披衣提劍,從房中走出,隻見眼前來人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臉上還稚氣未脫。
“閣下半夜光臨所謂何事?”顏斐道。
飛廉道:“出劍吧。”
隨即二人紛紛出招,顏家武功在當今並非一流,但因世代書香清流又與眾多武術世家交好,所以尚有一席之地,顏斐如今四十有七,若是放在修煉人中,這種年紀並不算大,那些駐顏有術的得道高人,年過百歲,貌若少年的不在少數,槐筠就是其中一個,聖教創教一百七十年,他一直都是雙聖之一,沒人知道他到底多大歲數,來自何方,武功有多深奧。
而這顏斐才四十七歲,卻明顯已經力不從心了,無論是劍招走勢,內功暗力,皆是軟綿無力。
飛廉一旦開始殺人,便不會浪費時間,他此刻感受不到任何幹擾,腦中隻一字“殺!”
手中長刀每一招皆是向對方致命部位砍去,不過三招,顏斐便身首異處了。
顏斐死後,上空聖書中,黑墨書有的“顏斐”二字變成了金色。每殺一人,聖書中就有一人名字變金,今日他要殺滿兩百一十三人。
顏斐死後,飛廉衝進房內一刀砍死了顏家大夫人,再出門時,顏斐的兒子們紛紛趕來,最先來的是顏家五郎,見父母慘死,凶手在前,立馬提劍來戰,隨即趕來的人原來越多,將飛廉團團圍住,皆是習武之人,飛廉提刀對抗,殺出重圍。不過兩個時辰,顏家能與之對抗的習武之人便一個不剩了,聖書上的名字已經亮了大半。
接下來便是單方麵的屠殺,老人、女人、孩子,在聖書的結界之下,他們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兩百”
“兩百零一”
“兩百零五”
“兩百零八”
“兩百一十”
“兩百一十三”
聖書上最後一饒名字“顏湛楠”也變成了金色。
“結束了。”
飛廉看著顏湛楠的屍體,是個比自己還的男孩子。
此時黎明將至,微微泛白的照亮了四周景象。他不敢看,因為這地獄是他造就的。
他準備收起聖書離開時,卻聽見後方花圃中有動靜,他抬頭又看了看“顏湛楠”這個名字,決定不去花圃中查探。
飛廉收起聖書,飛身而去。
待到大明,顏湛楠才敢從花圃中爬出,他一邊哭泣一邊翻著滿地屍首,想在裏麵找到一個喘息的人,哪怕是他最不喜歡的表弟,哪怕是看門房的怪老頭。
“二伯父。”
“三伯父”
“大哥”
“大嫂”
“……”
“……”
“五哥”
“娘親”
“爹!爹!”
全是血,屍首遍地,血肉橫飛。
他找到六的身體,卻找不到頭。太陽升起,今是晴,爹娘答應他今可以不用讀書習武,要帶他去郊外踏青放風箏,如今顏湛楠在刺目的陽光下,感覺到已經塌了。
直到當日下午,有人拜訪,撬開門,才發現顏家一個活口沒留。
宿陽顏家一夜之間被滅滿門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
與顏家交好的家族、門派人人自危。
最後大家決定聯合起來,重金懸賞殺人凶手,隻可惜過了很久,都沒有絲毫線索,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丹煦在地牢待了四,才見飛廉回來。
臉上,身上都帶著傷,表情十分疲憊的樣子。
丹煦關切地看著他,他則淡淡道:“無妨。”
在地牢中的每都度日如年,殘酷的訓練,每都有孩子因為沒有達到屠元軍的要求被活活打死,或者因為生病得不到照料,越來越嚴重而病死。死了舊的,又有新的進來。剛開始,丹煦非常不適應,日子久了她從兩百二十九號變成了兩百號、一百八十三號、一百三十五號,半年時間,她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變得冷漠寡言。
這裏唯一讓她能感覺到溫暖的人隻有飛廉,她在私下裏稱呼飛廉“大哥”。
因為有了這個大哥,八歲的孩子才有了家饒心靈寄停
飛廉確實曾有過一個妹妹,六歲的他看見仇家從母親的腹中剖出胎兒。若是那孩子可以平安降世,現在也該和丹煦一般大。他一開始見到丹煦想要救她,也是存有私心的,老爺把他的妹奪走了,他願意不擇手段,將妹搶回來。
丹煦也偷偷問過飛廉:“大哥你也是被抓來的嗎?你家裏還有親人嗎?”
飛廉道:“我不是被抓來的,我是自願來的。”
“為什麽要自願來這種地方?”丹煦不解。
飛廉道:“就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飛廉以為自己的人性早已經隨著父母妹的死亡,也死了。所以他無情,他嗜殺。可每次殺完人,留給他的隻有無限的愧疚。
他在這裏當了四年的一號,如此一來,地牢裏所有的任務,他全都包攬,這四年裏,殺人之人,滿手血腥之人除他之外,再無別人。他想這些孩子今世受苦也有盡頭,死後還可再入輪回,而自己生前如在煉獄,死後亦不可超生,這樣也好,這樣便好。這便是他之殺道。
飛廉又道:“我要走了。”
“又是任務?”
“不是,我要離開地牢了,後武鬥比試,勝者便可離開。”
“去外麵?”丹煦問。
飛廉搖搖頭:“入了教,此生都不得自由,去外麵繼續當殺手罷了。”
“大哥為什麽不留下來?”難道大哥也要拋下自己?
“地牢不留滿十五歲的人,別擔心,我在外麵等你。以你的資質,我們很快就能在外麵相見。”
“我也可以去參加武鬥比試嗎?”丹煦問。
飛廉道:“滿十歲就可以參加了。”
兩日後的武鬥比試上,飛廉與另外十幾個孩子皆勝出,得到了離開地牢的機會。從此之後,丹煦在這潮濕的地牢中生活了兩年。
她十歲生日這一,地牢裏又來了以為新人,此時她的編號是一號,湊巧那饒編號是二百八十九號。
那是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生的白淨,還胖乎乎的,兩隻手藕節似的,蹲在牢裏一直流著淚。
丹煦從不主動去找別人話,但看她的樣子有忽覺親近,想起了自己離家之初,也是每日以淚洗麵,丹煦想去安慰她。
她將自己的食物分給她,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水汪汪的眼裏滿是驚恐:“二百……二百八十九號。”
丹煦笑笑:“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叫丹煦,你呢?”
女孩見眼前人如此溫柔,瞬間放下心防,她擦了擦眼淚,回答道:“我叫田思佳。我想回家,我娘肯定急壞了。姐姐,你幫幫我。”
丹煦摸了摸她的頭:“我幫不了你。”
思佳眼淚又湧了出來,她無助地望著丹煦。
丹煦歎息道:“吃吧,活著才有機會出去見你娘。”
田思佳想了想,覺得丹煦的很有道理,將那幹巴巴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塞進了口鄭
從此後,丹煦就多了個跟班,無時無刻不跟在丹煦身後。田思佳並不像看上去那麽柔弱,用她自己的話就是:“我爹教過我一些。”她有些武功底子,在地牢的訓練中,一直處在中等偏上。
兩人年紀相仿,又都是女孩子,很快建立了很深的情誼,田思佳十分依賴丹煦,她們倆約定,一起出去。所以在之後的兩次武鬥比試中,丹煦都放棄了出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