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做夢去吧!
這般情況下,誰不是奔著弄死嫌犯的路子去的,還和解,大多都是做夢。
但也有例外,比如豪富之家,一擲千金,權宦之家,以權誘惑,砸到苦主或者苦主的親眷為錢心動、為權所迷。
這種也有,但總體下來,並不算很多。
顧九這才明白過來,鄙夷道:「我說呢,原來是想讓母親答應和解?」
先是下毒害人,現在遭了報應之後,又想讓林氏來救人?
做夢去吧!
見小丫頭憤憤的模樣,秦崢眼中也多了幾分笑意,點頭道:「大概不止如此——我跟喬楚打過招呼,罰金照著最重的來。」
贖金從一百兩到十萬兩不等。
秦崢讓喬楚取了一個十分吉利的數字。
十萬。
聽到這個數額,顧九頓時忍不住笑了,眉眼彎彎道:「方清怕是要恨死這西城兵馬司了。」
去一趟,就要賠進去十萬。
這筆買賣,大抵是她做過最虧本的買賣了。
哦不止,上次附加了三十大板,還沒好利索呢,又斷了一條腿。
見她笑的幸災樂禍,秦崢唇角彎了彎,點頭道:「方清先前為了給你那十萬,已經是咬牙拆東牆補西牆。別看她當時給你的時候痛快,其實後續賣了好幾處宅院莊子才補上的窟窿。現下這個數字,是明國公府能還的上的。前提是,不但方清後續要賠上她剩餘所有家當,老太太約莫還得給她貼補一部分。」
秦崢說到這兒,見顧九聽得津津有味,便又繼續道:「唔,大抵還不止,畢竟,她想出牢房,交了罰金可不夠,那些牢獄官差都得再打點一遍,還有後續的醫藥費。」
這些還都只是眼前的困境罷了。
等到秦釗跟他的心頭好闖過這些關卡之後,會發現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面呢。
顧九現在算是徹底的服了林氏,笑眯眯道:「怪不得下午母親跟我說,活著比死了的作用大呢,如今看來,可不就是如此。要是方清就此沒了,之後哪兒來這麼多的好戲看?」
她滿眼寫著幸災樂禍,且還帶著幾分想要添一把火的躍躍欲試,看的秦崢有些心動,就像是有人拿小刷子在不停的撓著自己的心尖似的。
秦崢克制著心猿意馬,面上則是十分正經:「你有什麼主意?」
見秦崢只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顧九頓時嘿然一笑,道:「唔,我今日聽母親說,可以分家?」
她才說了這句,秦崢就聞弦歌而知雅意,睨了她一眼,問道:「你想藉此機會鬧起來?」
誰料,下一刻就見顧九笑著搖頭,道:「可不是我鬧起來,我有什麼可鬧的呀?只是為了救大房的一個妾,要貼公賬的十萬兩雪花銀,我就不信二嬸跟三嬸能坐得住?」
要是真的正經花在林氏身上了,說不定二房三房還會想想自己,以己度人的考量一下,夫家情深義重,日後自己有事兒,說不定還會為了自己這般。
可偏生,他們救的是一個妾。
二房跟三房,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先前被秦老夫人壓制著,所以一直都不敢言語。
但現在秦老夫人老去,方清還是因著給主母下毒的罪名進去的,這般情況下,秦老夫人還選擇救她,還花了十萬兩銀子……
二房三房的兩位主母,大抵表情會十分精彩。
顧九笑的小狐狸一般,看的秦崢越發心癢難耐,只覺得體內的巨獸像是摁不住一樣的躁動。
他端起茶盞灌了一肚子的冷水,一回頭就見顧九眼神亮晶晶的望著自己。
「世子覺得,我這主意如何?」
秦崢頓時覺得,那涼茶白喝了。
他眸光深深的看向顧九,點頭應道:「甚好。」
室內燭火亮如白晝,窗外月色朦朧,一彎殘月懸於枝頭,正在秦崢身後。
偏生他那一雙眼,內中藏著萬千星河,波光流轉間,將顧九網羅其間。
她一時有些失言,臉頰微微發燙,如染了三月桃花紅。
更有那一張櫻唇,形狀姣好,不染自朱。
秦崢突然便想品嘗一下,觸手蹭到的柔軟,以唇去勾勒,會不會是相同的感覺。
他想到便去做,情不自禁的靠過來,而顧九更是緊張到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男人靠近,連呼吸都忘記了。
然而,門外的丫鬟打斷了這旖旎的場景。
「小姐,唔……」
白朮話音未落便生生的咽了回去,她莫名覺得,自己方才好像打斷了什麼。
秦崢已然回過神兒來,若無其事的以手作拳咳嗽了一聲。
至於顧九,她半是羞惱半是咬牙,儘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回頭問道:「怎麼了?」
那聲音里倒是正常,奈何燦如雲霞的臉色,卻昭示了她方才的心境。
白朮再傻也意識到自己怕是做錯事兒了,奈何小姐問她還不敢不回答,只能吶吶道:「您的飯菜好了,可要端上來?」
顧九暗自掐了掐戶口,方才徹底降了心跳,應聲道:「傳菜吧。」
她說到這兒,又看向秦崢問道:「世子吃飯了么?」
只是她雖然看著對方的方向,眼神卻十分飄忽,已然從他的肩膀落到了他的衣擺上了。
秦崢現下倒是恢復如常,點頭道:「不曾,添一雙碗筷吧。」
顧九原以為他會直接回去的,現下聽得這話,一時有些無語,而白朮已然歡快的應聲出門去準備了。
這小丫頭,是不是被秦崢給收買了!
眼見得她這般憤憤,秦崢的緊張卻是徹底的煙消雲散,甚至還有心思低笑出聲。
男人的笑既輕且淺,偏能聽出其中的促狹來。
顧九回眸瞪了他一眼,道:「世子現下倒是厲害,我那些丫鬟都被您給收買了!」
分明剛開始的時候,哪怕特別害怕秦崢,只要自己不發話,還會護在自己身邊呢。
瞧瞧現在!
顧九十分懷疑,秦崢是不是用了什麼戲法,不然怎麼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周圍的人一個兩個都倒戈了,甚至連趙嬤嬤都時不時的替對方說話?
眼見得顧九眯眼看過來,秦崢越發忍不住,低笑了出聲。
他伸出手來,在顧九的額頭上敲了一敲,失笑道:「可不是么,本世子財大氣粗,將你身邊的人都給買通了,這答案你可滿意?」
聞言,顧九卻不知想到了什麼,不怒反笑,促狹道:「唔,不止吧,我身邊人可沒那麼好買通的。您怕是還拿官位權勢壓人,以美色惑人,方才有此奇效。」
她這話本是在調侃秦崢,誰知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秦崢卻只是睨了她一眼,含笑問道:「看來在世子夫人的心中,本世子皮相尚可?」
這話一出,顧九先是一愣,又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頓時咳嗽了一聲,吶吶道:「唔,還成,還成吧。」
他這話分明是在說,她一定是覺得秦崢長得好,不然的話,怎麼會懷疑他用美色惑人?
顧九心中腹誹秦崢老狐狸,一面含糊道:「飯菜都上齊了,世子快吃飯吧。」
小姑娘臉皮薄,秦崢調侃了一句,也不窮追猛打,不過眼見得對方逃也似的回到座位上坐著,秦崢到底覺得心情越發愉悅了幾分。
他彎唇一笑,從善如流的應道:「好。」
夜色正好,顧九回眸時,便看到秦崢臉上近乎溫和的笑容。
她眉眼一怔,卻是一時有些五味雜陳,若是外人看到秦崢這表情,估計會驚掉下巴。
世人眼中的冷麵閻羅,竟也有如此溫情脈脈的一面。
且,還是在她面前。
顧九莫名有些心神蕩漾,好容易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心中叮囑自己不要多想,一面借著夾菜的侗族,掩飾住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這一頓飯吃的十分和諧,小廚房早知道秦崢的口味,雖說不知道他何時來,可做菜的時候卻都是挑著顧九跟他都喜歡的,因此秦崢倒是吃的十分滿意。
至於顧九,先前秦崢一個眼神,顧九便心中有些飄飄然,怕是放在她面前一份不能吃的飯菜,她都嘗不出口味來。
不過心裡卻是莫名的甜。
待得吃飽喝足之後,夜色已然濃重。
顧九見狀也不多留他,秦崢起身要走,卻又莫名想起林氏的囑咐,因張了張口,道:「夜裡可還做噩夢么?」
聞言,顧九微微一愣,詫異的笑道:「不曾,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秦崢聽得她這話,卻是搖頭道:「無事,我先回去了。」
他說完這話,當著就此走了。
而顧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對方的意思。
是因為先前她夜裡做過噩夢,所以他在關心自己?
只是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無緣無故的問這個做什麼?
顧九心中疑惑不解,殊不知已然出門的秦崢在,卻是有些氣惱的拍了拍腦袋。
他是腦子進水了么?
方才問話的時候,秦崢已然做好了打算,若是顧九說做過,他便會藉機留下來。
然而對方壓根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也幸好……
否則他真的說了留宿,才是真的孟浪了。
秦崢自認冷心冷情,如今卻是栽了跟頭,偏生還猶自不知,只是待得回了松濤苑時,看到明德的時候,到底是招了招手。
「明德,你過來。」
明德正在擦拭著房中的擺設,因著世子有些潔癖,故而房中東西都要一日三次的擦拭。
這會兒聽得秦崢喊他,明德連忙小跑著過來,恭聲道:「世子,您有何吩咐?」
秦崢看了一眼他,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在對方疑惑的神情中,有些不大自然的開口問道:「我記得,你成親了是吧?」
明德跟著秦崢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身為秦崢的小廝,他一向是在外院伺候著的,也因此在府上的日子過得不錯。前兩年的時候已然娶了妻,去歲媳婦才新給他添了一個大胖小子。
這些事情秦崢都是知道的,如今聽得他問,明德越發疑惑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回道:「回世子,奴才兒子都快滿一歲了。」
秦崢聞言,復又打量了一眼明德。
生的一般,身高一般,腦子也一般。
若沒記錯的話,明德還比他小一歲。
竟然都有兒子了!
秦崢莫名生了幾分氣,卻又覺得這氣有些不可理喻,因咳嗽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道:「唔,是么。」
提起來自己家裡的大胖小子,明德頓時來了興緻,只當世子爺閑得慌找人聊天,笑嘻嘻道:「回世子,是的,那小子隨了奴才,嘴笨。如今快一歲了,卻連話都不會說,不過倒是學會走路了,小腿兒軟乎乎的,走路都打拐,特別可愛!」
他父親早亡,家裡只一個老母,不過託了在秦崢身邊擋拆的福,倒是娶了個小門戶的良家女子。
明國公府待下人還算寬厚,尤其是秦崢,時不時的有打賞,明德攢了這些年,足夠在偏僻處買了宅院,尋常時候沒事兒就回家住。
一家天倫,其樂融融。
秦崢原本一肚子的心事不自知,這會兒聽得明德這話,越發覺得心中有些憋悶,睨了他一眼道:「你嘴笨?」
他怎麼瞧不出來呢。
這不是挺會給自己心上戳刀子的么!
奈何明德不止嘴笨,腦子大抵也不大聰明,此時聽得秦崢這話,下意識便介面笑道:「先前嘴笨著呢,只是後來有福氣跟在世子您的身邊,如今倒也漲了幾分見識。說起來,還得多謝世子您呢。」
他本意是想誇讚秦崢,奈何對方聽了之後半分歡喜都無。
哦,在他身邊漲了見識,然後拿話來捅他刀子。
真棒。
秦崢莫名覺得明德的笑容礙眼,幾乎想揮手攆人了,只是手都抬了起來,卻又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復又放了下來,以手作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才問道:「你媳婦,從嫁給你便死心塌地么?」
這問題問的古怪,明德瞪大了眸子,這話要是旁人問,怕是都能跟人打起來了。
偏生這是世子爺,明德不敢造次,只能訕笑著問道:「那是自然的,不然她嫁給我做什麼呀。」
誰家夫妻結親的時候是奔著結仇去的?
只是他才想到這裡,就突然想到這兩日府上的八卦,瞬間又收斂了幾分笑容。
莫不是國公爺跟夫人的事情讓世子受打擊太大,現在有點緩不過來吧?
念及此,明德又斟酌著開口道:「世子,人生不如意十之七八,這夫妻之事,其實也不都是和睦的。不過日子總得過下去,也莫要太因為他人之事為難自己。成不成的,還得活著呀。」
他自然說的十分隱晦,奈何秦崢卻將這些話全部都對號入座到了他跟顧九的頭上。
下一刻,明德便如願以償的收穫了世子爺的一記眼風。
「給爺備馬!」
聽得秦崢吩咐,明德一愣:「世子,這麼晚了您還要出去啊?」
他話音未落,就見秦崢冷眼看他,頓時便覺得後頸一涼,連忙改口道:「是,奴才這就去!」
……
半個時辰后,秦崢出現在了長安樓的包廂內。
而與他同在的,還有一臉哀怨的鄭懷洛,以及神情溫和的姜道臣。
「我說世子,這大半夜的,一不用查案子,二不要抓犯人,您不在家摟著嫂子睡覺,把我揪出來幹什麼呀?」
鄭懷洛十分哀怨,難得這兩日大理寺的事情清閑了不少,他便去了紅袖招里聽美人兒彈曲兒,誰知一首曲子沒聽完呢,就被蘇辰給客客氣氣的請了出來,道是秦崢有請。
原本還以為什麼是什麼緊急的事情呢,嚇得鄭懷洛連跟美人兒道別都顧不上,翻身上馬便趕過來了。
誰知來了之後,居然是要陪著秦崢喝酒?
開玩笑,他鄭小爺放著那溫香暖玉不摟,來跟倆大老爺們喝酒,是有病么!
奈何秦崢才不管他有沒有病,甚至在聽得他這話的時候,還十分不樂意的睨了他一眼,道:「怎麼,不願意?」
只那一記冷如刀的眼神,就足以讓鄭懷洛繳械投降:「別,樂意,樂意,大人您高興就好。」
這尊閻王,他惹不起!
不過惹不起他,還惹不起另外一個么?
於是鄭懷洛頓時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姜道臣,問道:「哎,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看熱鬧呢?」
只可惜他還沒踢到,姜道臣已然有先見之明的躲開,順帶還將自己面前的琉璃盞端起來,省的被鄭懷洛霍霍。
「大人今夜難得有興緻出來喝酒,熱鬧一下又何妨?」
鄭懷洛一擊不中,對方的杯子也沒搶到,只覺得心情更加鬱悶了,哀嘆一聲,道:「你話說的真好聽,畢竟你今夜便是不出來,也是要在大理寺當值的,還不如出來喝個酒。」
可他呢,本來他這個時候,都可以高高興興的跟花魁從詩詞歌賦聊到風花雪月了!
見他這模樣,姜道臣卻是鄙夷的睨了他一眼,道:「那紅袖招的姑娘們都是淸倌兒,賣藝不賣身的,也不知你日日揮灑千金圖的是什麼。」
只為聽個曲兒,哪裡不能聽,非得去那十丈軟紅的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