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高燒

  誰曾想,這一次謝遠城竟然連藥物都吃不下去了。


  顯然,方才昏迷中的咳嗽,耗費完了他的精力。


  莊子期一時也有些難辦,咬了咬牙道:「你們掰開他的嘴,硬灌下去吧。」


  林氏卻不同意,遲疑道:「不如,我先試試看吧。」


  她一面說著,一面伸手來接葯碗。


  見她這模樣,莊子期沉吟了片刻,將葯碗遞給了她,又囑咐道:「若是不成,直接灌下去便是。」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喂葯的人是林氏,在她輕聲慢語的哄勸之下,謝遠城竟然真的張了嘴!


  眼見得那藥物被一點點給喂進去,眾人的臉色都多了幾分笑容來。


  雖說慢了些,可那一碗葯,也終於見了底。


  林氏頭上都出了幾分薄汗,待得他都喝下去之後,這才鬆了口氣,問道:「可還需要再喝其他的么?」


  莊子期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守他一會兒,若不再吐,便可安心了。」


  得了莊子期這話,林氏點頭應了,只是她並沒有離開,惡事坐在一旁一併守著謝遠城。


  這一次,他並沒有再吐。


  且這藥物大抵真的是管用的,不過半個時辰左右,便見謝遠城的臉上的灰敗之色也褪去了些。


  這是個好徵兆,林氏也終於安心了些,晚飯也將將吃了半碗。


  顧九見她這模樣,心裡有些擔憂,不過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等到吃完飯後,見莊子期去了外面,自己也隨著跟了上去。


  「師父,謝先生眼下的情況,真的是好轉么?」


  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那情形與其說是好轉,倒不說是……


  迴光返照!


  果不其然,聽得她這話之後,莊子期的眉宇中也多了幾分愁色,他先看了看室內,見無人注意他們,方才壓低聲音道:「不好說,若他不發燒,那就是好轉的徵兆,可若是燒起來的話——」


  也不知是不是莊子期太過烏鴉嘴,他才說到這裡,就見林氏快步跑了出來,眉宇中滿是倉惶:「庄先生,您快去看看吧,阿城他發燒了!」


  這話一出,莊子期臉色一變,在心中暗自罵了自己一句,一面匆匆的進了房中。


  這變故來的太快,顧九先是楞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急急忙忙的隨著走了進去。


  林氏正在跟莊子期說著什麼:「方才吃飯之前,我還曾試過他的體溫,當時是正常的。怎麼這一會兒的功夫,就燒起來了呢?」


  說這話的時候,林氏的眉眼中滿是擔憂。莊子期替謝遠城診了脈,頭也不回的吩咐顧九:「把我的藥箱拿來!」


  顧九應聲,將藥箱遞給莊子期,見他從裡面拿出幾個瓷瓶,每一種葯都取了不同的分量混合在一起,掐著謝遠城的下巴,一股腦將葯都送了進去。


  這藥物入口即化,一口水衝下去之後,倒是省的了灌藥的麻煩。


  只是不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卻又抽搐了起來。


  莊子期不慌不忙,讓蕭山過來幫忙摁著謝遠城,自己則是穩准狠的施針。


  林氏在一旁看著,身形都有些站立不穩,顧九在她身邊扶著她,輕聲安撫道:「母親先坐著吧,別擔心。」


  可林氏哪裡能不擔心,縱然顧九不想讓她看,她卻剋制不住的盯著床上的謝遠城。


  若是……


  若是他真的熬不過去……


  她又該怎麼辦!

  林氏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揪起來撕扯著,內中的情緒不斷地翻轉著,眼眶都生生的被逼紅了。


  見她這模樣,顧九越發有些不安,一面在心中祈求著謝遠城的平安,一面扶著林氏,強硬的將她扶到外室坐了,摁著她的肩膀道:「母親,您現在可不能亂了陣腳,還等著您主事兒呢。」


  她的話,讓林氏漸漸地回神。


  林氏的眼神先是帶著幾分茫然,復又回復神智,輕聲點頭道:「你說的對,我不慌。」


  她深吸了幾口氣,借著喝茶的動作去讓自己平靜,可那茶盞卻是磕了好幾下,才將一口水送到了嘴裡。


  好容易將那一盞茶喝完,莊子期他們也將針收了起來。


  室內傳來蕭山的話:「先生,可是好了?」


  林氏連茶盞都顧不得放下去,忙忙的朝著室內看去,正聽到莊子期沉聲道:「不好說,這燒如果能退,就沒事兒,如果不退,怕是……」


  這話,他沒說完,可室內的人卻都懂了。


  林氏將茶盞放在桌案上,咬了咬牙,就見莊子期從裡屋走了出來,道:「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兒守著他。」


  聞言,林氏卻先開了口:「先生回去吧,這裡我守著便是,若是有什麼情況,我再喊您。」


  方才那一會兒,她分明怕的要命,可不過這樣短短的片刻,林氏已然徹底的冷靜了下來。


  謝遠城生死懸在一線,她不能亂。


  若是她都亂了,那才是真的添麻煩呢。


  見她這模樣,顧九一時有些詫異,方才還倉惶的人,如今倒是冷靜了下來。


  這個變化,讓顧九也有些佩服。


  只是……


  「母親,不如我留下來吧?」


  聽得顧九這話,林氏搖頭拒絕,見莊子期還想說什麼,復又柔聲道:「庄先生放心,都說久病成醫,我還是知道怎麼照顧病人的。」


  她態度堅決,莊子期卻從中品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因點頭道:「也好。」


  他說完這話,給顧九使了個眼神,幾人一同出了門去。


  房中只留了林氏守著,顧九有些不放心,待得出門后,便悄然道:「師父,您怎麼讓我也出來了?」


  聞言,莊子期悄然嘆了口氣,輕聲道:「你覺得,你勸得動她么?罷了,讓她守著吧,至少今夜,她會很堅強的。」


  可若是明日一早,謝遠城的燒還不退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這句話,莊子期雖然沒有說,可顧九卻是懂了。


  她沒來由的心頭一顫,張了張口,好半日才道:「我去隔壁的房間等著,師父,時候不早了,您先去休息吧。」


  聞言,莊子期點頭應了,他到底年歲大,又有陳年舊傷,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便有些扛不住。


  反倒是顧九,精神尚好。


  蕭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顧九還站在門口,因道:「若有事情,隨時喊我。」


  他這話說的誠摯,顧九點頭道謝,待得蕭山走了之後,卻是若有所思。


  這人,到底是好是壞?

  但不管他是好是壞,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至少現下,他沒有壞心。


  不過顧九留了個心眼,讓蘇澈悄然盯著蕭山後,方才回了房中。


  ……


  這一夜,林氏就守在謝遠城的床前。


  先前的施針,讓他出了滿頭的汗。


  林氏輕柔的替他將汗擦了,又將被子給他蓋好,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他的身邊。


  男人睡得安靜,如同這個人一樣,不管何等情況,他都不會給人增添負擔。


  說起來,除卻小的時候,這是重逢之後,林氏頭一次這麼認真的去看謝遠城。


  記憶中的他,總是一副小孩兒的模樣,生的極好,雖被風沙日日吹著,難得還像是粉雕玉琢似的。


  尤其是那一雙眼。


  亮如寶石,似是能看到人的心裡去。


  所以那時候,小孩子撒嬌似的說,長大要娶她當媳婦,她便一口答應了。


  她只當這是小孩子的玩笑話,不過幾日便會忘卻。


  卻沒有想到,他非但沒有忘記,反而記了這麼多年。


  而如今,那個小孩子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談笑之間也會給人無形的壓力了。


  哪怕是現在,只這樣躺在床上閉著眼,也讓林氏的心跳的有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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