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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潛過長橋的陰影

  神國之上九死南荒魂歸處第一百一十七章:潛過長橋的陰影白骨長劍升空而去,如沒入深海中的銀魚,很快消失在紅月的背面。

  月光落地,灑滿城池。

  那一劍卻遲遲沒有落下。

  寧長久抱起受傷的寧小齡走回屋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葯給她療傷,趙襄兒立在一邊,看著她破損的道裙里一道道劍氣沖洗過的血痕,稱讚道:「做的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

  寧小齡擦了擦額頭的血,看著趙襄兒,笑了笑,道:「多虧了師兄。」

  趙襄兒懷中抱傘,站在一側,看著寧長久給她包紮傷口,問道:「那天我與你師兄回來時沒有直接找你,便是怕白夫人起疑心,但我還是不明白,寧長久是怎麼三言兩語讓你想明白這些事的?」

  寧小齡回想起今日的場景,那時她在屋子修行,原本停滯了許久的境界忽然鬆動,一下子連破兩個小境,來到了通仙上境,她欣喜不已,想立刻將這件事告訴師兄。

  接著師兄和趙襄兒回來了,但他們一回來就在院子里一番討價還價,然後大打出手,她原本不以為意,但她忽然察覺到師兄的心情好像很恐懼很害怕,當時她心中擔憂極了,想著襄兒姐姐不會一怒之下下死手吧,而今天自己境界提升了這麼多,應該是有話語權了,可以保護師兄了。

  她想著這些,便走了出去,但她才一過去,師兄的那種驚懼心境便沒了。

  她想要說的話也被師兄打斷,接著師兄告訴自己,等哪天到了自己通仙上境再與襄兒姐姐切磋。

  那時候她能感受到師兄的心情很微妙很複雜,而她恰好又是通仙上境。她隱約明白過來,師兄應該是知道自己蹊蹺破境的事了,甚至那就是他的安排,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不能直接明說。

  而在屋中的時候,師兄又對自己做了言語和心理上的暗示,那時候她已經基本明白了過來,便也用打機鋒的方式回了他幾句。

  寧小齡想到這裡,不由地背脊發涼——原來他們的這一個月,竟是一直活在白夫人的監視之下。

  難怪襄兒姐姐說,她來到黃泉邊,恰好看到白夫人也推著輪椅過來……這世上哪有這般巧合之事,想必襄兒姐姐也是那時候確定自己在被窺探,再將這件事偷偷告訴了師兄。

  而師兄也意識到,白夫人第一劍真正會選擇的目標是最弱小的自己,所以在殺死閻羅和白無常之後,自己成了這座城維持平衡的容器,平白無故地多升了兩個小境,這兩個小境,也是自己能在這一劍下存活的關鍵!

  這些境界本應該是給師兄的,師兄非但沒要,為了演戲還白白挨了襄兒姐姐兩百拳……

  想著這些,寧小齡臉頰微燙,只覺得自己這一個月白活了,這麼久才反應過來。

  「嗯?」趙襄兒輕輕出聲,表示自己還在等待回答。

  寧小齡微微激靈,回過了神,看著趙襄兒那張讓她都頗為心動的清麗俏臉,心想自己能判斷這些,主要是靠著和師兄心意相通,這樣的秘密總不能告訴襄兒姐姐吧?

  寧長久已經開口替她解圍:「當然是因為我們小齡聰明機靈啊。」

  趙襄兒不太相信,道:「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寧小齡堅定搖頭道:「沒有呀,襄兒姐姐這麼聰慧,我怎麼可能有事情瞞得過你呢?」

  趙襄兒輕哼道:「別學你師兄說話!」

  寧小齡乖乖閉嘴。

  趙襄兒取過了那把骨劍,那把骨劍因為本身太過堅硬的緣故,反而顯得很脆,在落地之後,骨身上裂紋無數,她端詳片刻,一想到這可能是那白夫人自殘的某個部位,心中就覺得噁心,她確認了一番上面沒有殘餘的靈性,道:「你覺得第二劍什麼時候來?」

  寧長久心中已有計較,道:「第二把劍短時間內不會落下

  ,因為白夫人同樣清楚,她此刻出劍殺不死任何人,衝動只會讓她喪失掉所有的底牌,她出劍的時候,一定是我們意想不到,或者無力防備之時。」

  趙襄兒同意他的看法,道:「但還是不準掉以輕心,如今這城裡已經越來越糟糕,再過些時日,等到這裡真成了死城,那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寧長久點頭道:「確實不可再拖了。」

  趙襄兒道:「這一劍落空之後,白夫人幾乎是窮途末路了。」

  寧長久道:「但我們依然投鼠忌器。」

  忌器,忌的便是怕殺死白夫人,會驟然打破城池的平衡。

  趙襄兒盯著他,似在等他繼續開口。

  寧長久深吸了一口氣,道:「按計劃行事。」

  趙襄兒咬著下唇,瓊鼻間輕輕地嗯了一聲,有些不情不願。

  ……

  ……

  次日,一隻細密白骨構建的鳥雀飛越庭院,來到了他們院子的屋檐上。

  那隻白骨小雀啾啾而鳴,留下了一份書信。

  書信以血寫就,是一封戰書。

  寧長久接過戰書之後仰起頭,看了那天空中的紅月一眼,對著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

  黃泉對岸,白夫人披著狐裘推著輪椅緩緩來到屋檐下,她伸出了纖瘦的手背,那去而復返的白骨小雀停在了她的手背上,她逗弄了這白骨小雀一番,然後猛地用力,將其捏成了粉碎。

  她手指捻了捻掌心,骨粉簌簌飄落。

  她另一隻手輕輕敲打椅子的扶手,將那壓在樹白身上的力量鬆開,乾瘦的少年胸口那塊石頭被搬走了,身體驟然一松,他趴在地上,卻沒有直接爬起,而是問道:「這第一劍已經失敗了……你贏不了的,總不能將自己的手臂也斬下來磨劍啊。」

  白夫人把玩著手中的那把骨劍,神色悠悠,似對於先前的失手並不多麼痛惜:「我還有兩把劍呢,急什麼?」

  「兩把?」樹白皺眉。

  白夫人沒有回答,只是笑了起來:「你覺得我這樣的人生,如何?」

  樹白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十惡不赦,沒有來生。」

  白夫人閉上了眼,笑得花枝亂顫,「我不過是一個僥倖存活於世間的妖怪,所求的亦是通天大道,與那些仙人有什麼本質的不同?來生?那不過是現世不得志之人的自我寬慰罷了。今生求不得大道,便是永生求不得。」

  她一邊說著,一邊一點點收斂笑意,她說道:「若沒有他們打攪,如今神話之國已成,你為殿主,而我再想方設法打造九座如出一轍的閻羅大殿,到時候,莫說南州,這裡將是整個天下死靈的英靈殿……他們,才是真正十惡不赦之人,才是害死滿城的人!」

  樹白輕聲道:「你的神話是錯的,沒有他們,也早晚有一天會崩塌。」

  白夫人沉默了下來,最終化作一聲輕若雲煙的嘆息。

  這是一切的癥結所在。

  「可是怎麼可能呢?」白夫人至今依舊想不明白,「若非那場波及天地的浩劫,那樣偉大的神,誰又可以殺死呢?」

  樹白道:「以前師父與我講故事時曾說過,這世界上能殺死神明的,唯有更強大的神明。」

  白夫人的神色平靜卻透著癲狂,她輕聲笑道:「是啊,所有人都會死,如果我也死在這座城裡,那你可以煮食我的屍骨,將來你說不定可以走得比我更遠。」

  樹白對於那個煮骨換長生的神話並沒有什麼念頭,他分不清自己如今對於她到底是什麼情感,而當她說出這句話時,他堅定搖了搖頭:「他們是好人,心繫蒼生,不會現在來殺你。」

  「好人?」白夫人冷笑一聲,說道

  :「久病床頭無孝子,他們早晚會厭惡這裡,厭惡這裡所有的活人,恨不得他們立刻死完,然後自己可以站在道義的最高點,名正言順地殺死我,摧毀一切……等到趙襄兒不顧一切,不惜城池傾覆也要殺死我時,就是我的死期了。」

  樹白靜靜地看著她那美艷無雙的臉,沒有接話,而片刻后,白夫人又笑了起來:「不過她趙襄兒哪來的魄力,表面比誰都冷,可她又想演殺神,又想裝聖人,進退兩難。若是要她扔下這座城池不管不顧,她不敢,也不能。」

  樹白看著她變幻無常的神色,明白了過來——她已經有些瘋了。

  ……

  今日的生米派發完畢之後,黑無常獨自一人坐在街邊,拿起二胡拉了一首曲子。

  他望向了奈何橋的方向,琴弓觸及琴弦高速地顫抖著,音調帶著難言的悲傷。

  天空上的紅月靜靜地聽著他的拉唱,等到那琴聲落盡,紅月那頭的白夫人則閉上了眼。

  地上的樹白忽然感受到一股怪異的力量湧入他的身體。

  他被白夫人一把拽了起來,白夫人十指扣住了他的腦袋,將他的頭猛然別轉過去。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樹白猝不及防,他無力反抗,被迫擰轉過頭顱,望向了紅月的方向。

  一個月前,白夫人在賜予他力量之時,將肩頭的兩輪殘月種入了他的眼眸里,那兩輪殘月是類似後天神物一類的東西,賜予了他權柄與力量,卻也留下了隱患。

  它和先天靈一樣,在同源同質的情況下,都有可能被污染。

  而此刻,他被迫睜大了眼,望向了紅月,紅月的光落入他的眼中,像是艷麗的色彩流淌入空洞的眼眸里,很快為那兩輪殘月添上了難以抹去的顏色。

  鮮血從他的眼角流淌下來。

  「為……為什麼?」

  在他即將被污染之前,他心如刀絞,顫慄著發問。

  白夫人按著他的頭顱將他拎了起來,婉轉悅耳的聲音好似惡魔的低吟:「你的身體里種的是我的骨頭,你是我的親生骨肉啊,可你居然動了喜歡我的念頭,怎麼能這樣呢?你可真是壞孩子,壞孩子就該被懲罰,所以……罰你做我的第三把劍吧,幫我貫穿他們的胸膛,這樣你才是我的好孩子啊。」

  「不……不要」樹白艱難地搖著頭,想要轉身逃離,但他身體中的脊椎骨卻挺得筆直,將他整個人杵在那裡,就像是一個樹。

  過了一會兒,樹白徹底平靜了下來,再抬起頭時,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神情,眸中所含的殘月也變成了腥氣漂浮的緋色。

  白夫人盯著他,道:「跪下!」

  樹白聽到指令,沒有任何猶豫,跪了下來。

  白夫人握著他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捧起,抱在懷裡,就像是抱著一把真正的劍,她仰望著月亮,神色沉醉:「這才是好孩子啊,今晚,我便給你講一個關於仙子奔月的故事吧。」

  說著,她抱起樹白,將他輕輕拋起,紅月帶著奇異的力量,吸附著樹白向著天空中飛去。

  白夫人陶醉地沉浸在自己的傑作里,而忽然之間,她的神色再次變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黃泉的這一岸,有人偷偷潛了過來。

  什麼人可以躲避紅月的監視?

  她猛然想起了第一日,那少女入城之時,她以紅月探照全城,卻無法搜尋到她的蹤跡。

  她以那頭黑色大鳥包裹住了自己!

  「趙襄兒?!」白夫人越想越不對勁,趙襄兒此刻境界甚至比自己還高,她要是跨過黃泉來到這頭,這座城市應該會很快傾斜,可為什麼這座城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不願多想,對著緩緩升空的樹白伸出了手,厲聲喝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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