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名將要端洗腳水
朱五已經有免疫力了。
站在城隍廟裡認識了朱重八,隨後又認識徐達,湯和,郭子興和馬秀英。乞丐窩裡遇到了未來的雲南王沐英。
今天,隨便一個後生站他面前,叫藍玉。
他那點淺薄的歷史知識中,能記得的名人都碰見個遍。其實藍玉,他印象還更深一點。
丫死的老慘了。
用呦西網站標題黨的說就是,《震驚,千古名將竟被朱元璋如此炮製。》
而藍玉的出現,也讓朱五心裡一直隱藏著,或者說有意迴避的問題浮現出來。
殺功臣!
後世只要談起這位朱皇帝,大夥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的出身,他功績,他的德政等這些正能量。而是他刻薄寡恩,殺功臣。
甚至當年歷史課上,老師都格外說過。朱元璋晚年把當初跟著他起家那些老兄弟,一個個全宰了。
「如果他有一天真坐了天下,會不會把我也宰了?」
「還是我到時候急流勇退,安靜的過後半生安穩日子?」
不想還好,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在腦子裡生根發芽了。
對朱五而言,朱重八對他有恩。
若無人家贈銀的善舉,大概自己也不會誤打誤撞投了紅巾。前天被官軍圍住,若不是重八拚死相救,自己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人家重八所作所為,當得死一個哥字。
眼看有成了郭大帥的親兵千戶,那些猛將種子,名將胚子也都收攏在身邊。所謂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說就是他這種人。
那麼自己,未來何去何從?
「五哥!」
站在大營口,看著手下的弟兄接收街坊鄉親家的子弟,腦子裡正在胡思亂想,都沒發現郭興已經到了他身邊。
「昨日廝殺了一天沒合眼,怎麼不休息!」暫時把那些念頭按下去,朱五在郭興肩膀上打了兩拳,說道。
郭興揉揉臉,「睡不著阿,躺著跟烙餅似的!」隨後,問道,「五哥,這麼些人咋弄?」
朱五想下,說道,「讓李賽統計總人數,然後各個百人隊平均分配。記住嘍,這些都是咱們濠州的子弟,不許欺負新兵。官軍馬上來了,各隊抓緊訓練。」
「知道了,哥!」郭興答了一句準備去傳話,走兩步忽然回頭,問道,「五哥,聽說朱重八當了大帥的親兵千戶?」
「嗯,有這麼個事!」朱五點點頭,「你也不用著急,這回你也是有功的,賞賜少不了,沒準也給你弄個千戶噹噹。」
「俺才不稀罕,跟在五哥身邊比啥都強!」郭興笑道,「俺是覺得,朱重八這是一步登天了。」
朱五皺眉,「人家那是拿命換的,沒他沖營。咱們兄弟能不能囫圇回來,還兩說呢!」說著,繼續問道,「老三,你們為啥都不太喜歡重八哥呢?」
這話他早就想問,從重八進了左軍開始,這幫老兄弟就好想和重八隔著一層。就算是看朱五的面子,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不像那些老兄弟,天天再一起吹牛打屁嘻嘻哈哈。
「咋說呢?俺們就感覺他那人心思太重。」郭興想了想說道,「用俺家老四的說法,他假模假式的,一到晚上就整本破書在那看,看完了還給弟兄們講。還賊能賣好兒,他那隊里百十來人,各個都叫他哥!」
「就因為這?」朱五笑著搖頭,「行了,你去吧!」
其實朱五多少明白點,如果當初不讓朱重八做百人隊長,可能這些兄弟也不會排斥他,兄弟們大概在想,你一個後來的,憑啥跟俺們平起平坐。
………
朱重八帶著弟兄們,在大帥府親兵房裡等著人安排他們。
屋裡地上,兄弟們又蹲了一排,就跟蹲在鄉下地頭似的。
「這不走凳子么,蹲那幹啥?」朱重八氣不打一出來,「現在是當兵了,不是在家種地。讓旁人瞅見你們這沒規矩的樣子,多丟人!」
徐達麻溜的找了一個長條凳子坐下,耿君用也拉著兒子坐在邊上,大夥這才反應過來。
別人都沒說話,就周德興叨咕著,「這長條凳子俺坐不慣!」
「用不用咱給你找一把太師椅?」朱重八氣道,「你長那屁股了嗎?」
周德興縮縮脖子,沒敢再言語。
朱重八嘆口氣,說道,「咱們兄弟都是一個地方來的,千萬不能旁人看笑話,一個人讓人看笑話,咱一群兄弟都跟著丟人,這是大帥府,不是咱家。你看門口那些親兵,站得跟標槍似的,咱們以後也得那樣,不能讓人挑出毛病來!」
「放心吧哥,肯定不能給你丟人!」徐達笑道。
正說話間,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黑臉的魁梧漢子從外面進來。
朱重八馬上站起來,那人卻抱拳行禮,態度頗為恭敬,「讓朱千戶久等了!奉帥命,俺帶你們去領盔甲兵器!」
「有勞這位兄弟了!」朱重八笑道,「兄弟貴姓?」
「俺叫花雲!」黑臉漢子帶著牛重八,邊走邊道,「軍里都傳開了,你帶著十幾個兄弟端了官軍的大營,宰了許多二韃子。俺聽得心裡直痒痒,現在一看果然是條好漢!」
「咱那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也是逼急了,算不得啥!」朱重八笑道。
「那也是膽氣過人,真刀真槍的戰功!」花雲繼續說道,「朱千戶太過謙了!」
「花雲兄弟叫咱重八就行!」朱重八笑道,「千戶聽著繞口。」
「這可不行,你是大帥親口封的千戶,還是俺的上官呢,規矩不能亂!」
一行人走到大帥府的武庫,花雲和守衛說了幾句。緊接著捧出許多腰刀盔甲,刀也就罷了,甲卻是實打實的鐵甲,密密密麻麻的鐵片看著就結實。
「咱們是大帥的親兵,好東西隨便用!」
花雲這話聽到朱重八耳朵里,卻不大是滋味。營里的那些弟兄都是棉布的戰襖,頂多是百人長有塊護心鏡,或者半身皮甲。
取了兵甲又安排住房,兩間大得不像話的房子,雖說裡面是大通鋪,可被褥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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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弟兄們看花了眼,周德興摸著刷了漆的門框子,感嘆道,「乖乖,俺以為給個窩棚住就不錯了,這房子比俺們村財主家都好!」
花雲大笑,「大帥的親兵哪能住窩棚!」
朱重八轉頭瞪了一眼周德興,後者馬上消停了,
隨後花雲又交代些閑事,擺手讓人送進來一個箱子后,轉身離去。
「重八,這箱子里是啥?」人走遠了,周德興又問道。
「咱上哪知道去!」朱重八隨手打開,卻不想馬上晃花了眼。
這一箱子竟然是白花花的銀子,這時他才想起來。因為昨夜有功,又招募了這些敢打敢殺,武藝超群的弟兄們,大帥賞賜了五百兩銀子。
「天爺!」
「俺地親娘!」
「乖乖!」
一箱銀子讓其他人也咋呼起來,這些窮漢子何時見過這麼多錢。此時都是張大了嘴,死死的盯著。
朱重八心裡卻嘆氣,這位大帥也太隨性了。這麼多銀子能買多少糧食,打造多少兵器,招募多少士兵。可是為了表示恩義,收買人心,這麼多銀子說賞就賞了。
這才緊緊佔了一城之地,就如此驕奢。這才剛剛起時,官軍的刀還沒砍過來,就開始做老爺了。
「這能買多少地阿?」周德興被銀子晃傻了,獃獃的說道。
「這銀子,兄弟們分一半兒!」朱重八尋思一會,說道,「昨晚上跟著咱不要命的廝殺,這銀子該有你們一份!」
「當真?」周德興眼睛都圓了。
朱重八哼了一聲,「咱啥時候忽悠過弟兄,跟著咱出來賣命,咱也不能虧待你們!」
「仗義!」周德興豎起大拇指,隨後一群人圍上來,開始搶銀子。
「天德,你給大夥分!」朱重八嘆氣道,「狗搶食似的,能不能有點樣兒,咱都說給了,你們還搶啥!」
徐達答應一聲,動起手來。
周德興卻盯著銀子說道,「天德,別拿多了,咱們分一半,另一半的給重八。」
「你以為咱自己要?」朱重八氣的不行,「另一半咱留著以後的過河錢,萬一有用銀子的地方,哪找錢去?」
說完,站起身,「分完了趕緊睡,說不定明兒官軍就來了,養好精神!」
………
回到濠州折騰了一天,營里的新兵也安頓好了,朱五終於可以坐下喘口氣,
本以為就幾十個新兵,誰知道最後清點,居然有三百多人。原本就緊巴巴的大營,更是人擠人了。
還好已經開春了,明天叫人搭幾間窩棚,湊合住著先,等打退官軍再說。
本想靜靜,可剛坐下沒一會,席應真老道又進來了。前兩日廝殺過後,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交情,朱五對這老道更加禮遇。
「道長,還不睡?」
席應真順勢坐在朱五對面,「將軍,今日見大帥說了沒有?」
「說啥?」
「定遠!」席應真拍著大腿,「千載難逢的機會,拿下定遠,獨佔一城!」
朱五拍拍腦袋,「一時給忘了。」
「那就等官軍退兵之時,將軍請纓追擊,順勢拿下定遠!」席應真繼續道,「將軍,老道聽說將軍被圍之時,大帥讓他小舅子收攏咱們左軍?」
提起這個朱五一肚子火,「是有這麼回事,二虎這廝還在城門口和張天祐懟了起來,差點動刀子!」
席應真壓低聲音,「若無根基之地,將軍手中的兄弟就如浮萍一般,任人拿捏。這是將軍回來了,那張天祐沒話說,若是將軍不回來,二虎就算拼了性命有何用?再多的兵,還不是給別人做嫁衣?」
正說著話,門外有人說道,「五哥,洗腳水好了。」
席應真站起身告辭,隨後一個親兵端著木盆進來。
「怎麼是你?」朱五啞然失笑,是藍玉。
藍玉有點委屈,放下木盆試試水溫,說道,「郭三哥說,新來的親衛都得給五哥端洗腳水!」